第十八章 情郎

第十八章 情郎

上午,歐承瑤便將物什收拾好,又搬回了秋苑。而嘉然陪著卷柏用過早膳,去了春苑找謝瑞初。嘉然對二人說道:「今天晨間我去請六小姐,她告訴我,司徒小姐有個心上人,但身份不高,怕是不能入司徒掌門法眼。四月時,司徒小姐去了趟刑堂,在冀州城和六小姐見了一面,說什麼,有法子不嫁人了。六小姐猜測,是不是和這次下毒有關。」卷柏微微皺眉:「說不准她的毒藥就是四月從刑堂拿出來的。」嘉然想了想,問謝瑞初:「這薛以林多大年歲?出身如何?」謝瑞初道:「薛以林的父親叫薛四鐔,外號薛一刀。」「薛一刀?」嘉然並未聽說過江湖中有這麼一號人。卷柏解釋道:「薛一刀已是二十年前的江湖人物了,他風頭十足的時候,你還未出生呢。」謝瑞初點頭:「不錯。當年他是京城第一鏢局,廣隆鏢局的鏢師,一把大刀舞舞生風,性情豪爽,極愛結交朋友,但卻有個惡習。」「什麼惡習?」嘉然追問道。卷柏嘆了口氣:「酗酒。」謝瑞初接著說道:「薛一刀喝醉以後,經常發脾氣打罵妻兒。薛以林的母親一次被打狠了,便在飯菜里下了砒霜,將丈夫毒死,然後抱著薛以林到刑堂投案。原本刑堂判了他母親十年監禁,沒料到他母親竟在牢房裡撞牆自盡,只留下不滿三歲的幼子,後來葯司的陸藥師,陸方元就收養了他。薛以林對醫術的悟性極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他母親毒殺父親的影響,他對毒藥有著極濃厚的興趣,漸漸便有了毒醫之名。」嘉然追問道:「那你可見過薛以林?他樣貌如何?」謝瑞初道:「曾見過數面。他儀錶堂堂,朗目疏眉,接人待物也都十分客氣,不過卻有些陰鬱,從未看他真正笑過。只有提到他最為得意的作品時,才會露出點笑意。」卷柏點頭:「不錯,毒醫有對翡翠雙魚瓶,裝著世間最毒的毒藥,一瓶叫露結為霜,一瓶叫忘元歸塵。這便是薛以林最為得意的作品。」嘉然表示贊同:「這毒的確厲害。」

卷柏梳理一番思緒,說道:「若是司徒菁菁的情郎,便是這位毒醫呢?」謝瑞初順著他的思路接著往下說:「薛以林出身不好,但卻是個英俊的男子,倒是挺符合司徒菁菁所說。」卷柏繼續說:「四月司徒菁菁去了刑堂,薛以林將毒藥交給她,她便開始謀劃下毒之事。」謝瑞初想了想:「昨天甘棠所提,司徒菁菁在酒里偷放忘元歸塵或許更好,但我想到了另一個可能,如果司徒菁菁的目標是他父子二人呢?若是石振弘死了,她便可以不必再嫁;若是石開霽死了,石振弘要守孝三年,那她便有了理由退婚,這樣好像也能說得通。」卷柏贊成:「此番是恰好遇到我帶了綿雲金貝粉,若是我不在,石掌門便真的凶多吉少了。」嘉然卻有些奇怪:「但是那日司徒小姐卻說,她只恨喝了毒酒的人不是石振弘。」謝瑞初搖搖頭:「司徒菁菁的想法,我們現在也無從知曉了。」

卷柏與謝瑞初又商量了一會兒石開霽與司徒菁菁的藥方子,便帶著嘉然回了冬苑。路上,卷柏問她:「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你竟然會切脈?」嘉然笑:「我可是先生的婢女呀,當然向先生學了幾招。」卷柏道:「既然你學了幾招我的醫術,那你便去照顧司徒小姐吧。」嘉然也想知道司徒菁菁的情況,便答應了下來。卷柏向嘉然叮囑了幾句,兩人各自回了房間。

用過午膳,嘉然便去了秋苑。她發現歐承瑤在司徒菁菁房裡放了一張美人榻,看來歐承瑤是打算夜裡直接歇在司徒菁菁房間的內室了。嘉然同歐承瑤打招呼:「六小姐安好。先生擔心司徒小姐的情況,但又因男女之防,不好來往太勤,因我跟著先生略學了些皮毛,故先生命我來幫六小姐照顧司徒小姐。」歐承瑤笑笑:「那就有勞甘棠姑娘了。晚上你可睡在我房裡,我夜間會一直守著菁菁,那房間收拾好了卻空著。」嘉然向歐承瑤道謝:「多謝六小姐垂愛。」

司徒菁菁白日里一直在昏睡,傍晚醒了一次,嘉然和歐承瑤趕忙給她喂水喂葯,隨後她便又沉沉睡去。晚上,嘉然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突然聽到司徒菁菁似乎在夢中囈語:「···郎,別走····」嘉然和歐承瑤對視一眼,輕輕走到司徒菁菁旁邊,側耳仔細聽著。「分郎····」隨後便不再發出聲音。歐承瑤對嘉然做了個手勢,兩人悄悄走到外室。

歐承瑤輕聲問道:「姑娘也聽到了吧。」嘉然點點頭:「只是並不是很真切,有些像···分郎?」歐承瑤說道:「我聽著也像分郎。只是我從未聽過男子的名字中有『分』字。或許是我們聽岔了吧。」嘉然也不知道司徒菁菁到底說了什麼,只好又隨著歐承瑤回到內室。

第二日清早,歐劍鋒派小廝傳話:「稟小姐,仇掌司昨日已和顧公子連夜下山,趕回冀州,興許是要查葯司之事。」歐承瑤點點頭:「知道了。」小廝接著說道:「今夜老石掌門將設宴款待各派的客人,小姐是否要出席?」歐承瑤擺擺頭:「我還是不去了,菁菁一個人在此,我不放心。」那小廝答:「是。」便回了歐劍輝處復命。

正午,嘉然與歐承瑤正在外間用膳,內室突然傳來尖叫聲,兩人連忙丟下碗,跑進內室。只見司徒菁菁抱著枕頭,大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歐承瑤一邊說著「菁菁,是我,瑤姐姐。」一遍慢慢靠近她。司徒菁菁像是認出了歐承瑤,開始哭了起來:「姐姐,姐姐,帶我去找他,帶我去找他。」歐承瑤溫柔地安撫她:「好,姐姐帶你去他。那你可不可以告訴姐姐,他是誰?」司徒菁菁想了半天,說道:「我要找分郎。」歐承瑤拍拍她的肩膀:「好,我們去找分郎。不過你要答應姐姐,先喝了葯,我們再去找他,好不好?」嘉然趕緊喊門口煮葯的丫鬟端了葯湯進來,又叫鶴望去歐承瑤房裡取了些山楂糖雪球。待歐承瑤給司徒菁菁喂完葯,再問她分郎是誰時,她又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還反問歐承瑤,什麼叫分郎。歐承瑤像哄三歲小童一般,又是唱童謠,又是講故事,好不容易才將她哄睡著。

歐承瑤拉著嘉然走到房間外面:「姑娘這回聽得真切了嗎?果然是分郎。」嘉然點點頭。歐承瑤又說道:「或許我們應該將此事告訴司徒掌門。此時菁菁這兒離不得人,這件事就拜託你了。」嘉然點點頭,喚來一個小丫鬟,讓她領著自己去尋司徒昭。

司徒昭並不在住處,門口的小廝說,他去了議事堂,嘉然又轉道去了議事堂。議事堂里人還不少,石開霽、石振弘、司徒昭、歐劍輝,還有卷柏和謝瑞初。嘉然向眾人行禮,開口說道:「六小姐有一事讓我稟明諸位。」石開霽點點頭:「請講。」嘉然道:「六小姐說,司徒小姐曾向她提過一次,她有個心上人。昨日夜裡,還有今日中午,我與六小姐都聽到司徒小姐提到一個人,分郎。」司徒昭唰地站起來:「什麼?!」緊接著又問嘉然:「六小姐可同你說過,這個分郎是何人?」嘉然搖頭:「並不曾。六小姐今日試圖詢問司徒小姐,分郎是何人,但司徒小姐轉瞬又忘了此人,因此我們也不知此人是否存在。」司徒昭仰天嘆息:「造孽啊!造孽啊!」嘉然接著說道:「司徒小姐曾與六小姐說,她的心上人家境並不好,恐司徒掌門不同意,因此才瞞著眾人。四月時,司徒小姐約了六小姐到冀州一聚,告訴六小姐,她有了法子可以不嫁人。」司徒昭喃喃道:「怪不得她近兩月十分乖巧,甚至同意了出嫁。說想要見小石掌門一面,看看小石掌門是否如我所說那樣一表人才。我這才答應她,帶她上山觀禮,也是想讓她見見小石掌門。原來竟是蓄謀已久,都是我造的孽啊!」又向石開霽道歉:「教女無方,才害您身中劇毒,實在不敢奢求您的原諒。」石開霽擺擺手:「我已經好了大半,司徒盟主不必太過自責。」司徒昭又說道:「此事極其重要,我需傳信將此事告知仇掌司,先行一步,告辭。」說罷急匆匆回了房。

嘉然亦向眾人告辭:「甘棠還需回秋苑向六小姐復命,先行告退。」待嘉然將議事堂發生的事情告訴歐承瑤,歐承瑤卻眉頭微皺:「我總覺得整件事情太過縝密,以菁菁的個性,實在想不出如此計劃。」嘉然不好說什麼,只是默默為歐承瑤斟茶。

剛到申時,卷柏差人來叫嘉然回去,說是要她陪著去赴宴,嘉然只好向歐承瑤告假。歐承瑤溫和一笑:「去吧,我這裡還有鶴望呢,若真有什麼事,我會差人去請你的。」嘉然點點頭,同歐承瑤告別,回了冬苑。

一進房間,嘉然發現卷柏正站在裡面,旁邊還站了一個婦人和一個小丫鬟。嘉然奇怪地問道:「這是做什麼?」卷柏指著桌上的木托盤:「這裡有套成衣,你試試合不合身,若是有哪處不合身的,你便叫這位李嫂子幫你改改。」又遞給嘉然一個檀香木盒:「你看看,喜不喜歡。」嘉然接過木盒,打開一看,竟然是她剛到揚州那日,在東集市看到的珍珠流蘇簪。她開心地謝過卷柏:「多謝先生!」原來剛來那日莫子節跟卷柏提到的東西,正是這個簪子。卷柏笑笑:「待會兒讓李嬸幫你綰髮髻,讓小笛幫你描眉施粉。」嘉然雖然不解卷柏是何意,但看著漂亮的衣服,還是決定照辦。

過了一個時辰有餘,嘉然終於走出了房間。只見她頭上戴著玲瓏蝴蝶簪與珍珠流蘇簪,頸上仍是吉祥雲項圈,雖戴著面紗,額間卻畫了一對小魚兒花鈿,十分俏皮。嘉然換上了那套坦領齊腰衫裙,上身是白色的羅衫窄袖作底,淺紫的半袖上綉著一對仙鶴,深紫的千褶裙上綉了白色的玉蘭,隨著嘉然的步伐擺動,栩栩如生。

卷柏看到嘉然這身裝扮,由衷地誇讚:「果真是極美。」嘉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不過是個侍女,打扮得這麼好看,你不怕我搶了你的風頭呀。」卷柏笑:「就是要你搶風頭。」正巧此時有小廝來請卷柏:「先生,就要開宴了,請您隨我來。」卷柏帶著嘉然,往宴廳走去。

因為石開霽中毒一事,仇曉天派人守住各個客苑,各派前來賀禮的人便都滯留山上,現在石開霽已經能走動了,便決定宴請山上的賓客,以盡地主之誼,也好讓眾人能儘快下山。此時宴廳里已滿滿做了五六桌人,看到卷柏與嘉然到了宴廳門口,石振弘連忙迎了上來,引著卷柏與嘉然往首席走去。

嘉然提起裙子,正要跨過門檻,突然身後一陣風吹來,將發簪的流蘇纏在了嘉然的面紗系帶上。卷柏輕聲道:「別動,我替你整理一下簪子的流蘇。」不知怎麼,卻把嘉然的面紗給解了開,風便吹著那面紗飛到了一張圓桌下面。嘉然有些尷尬,忙向那桌福身道歉,跟著卷柏後面趕緊往首席走去,卻沒想到,見到她真容的眾賓客,有人驚訝,有人痴迷。

走到首桌,嘉然發現竟留了兩個座位,卷柏對她說道:「坐吧。」嘉然落座,石開霽笑著問卷柏:「先生,這位姑娘是?」卷柏笑著解釋:「東安城任家的三小姐。」嘉然起身向石開霽及坐在首桌的其他幾人行禮:「嘉然見過石掌門、小石掌門、洛掌門、歐賢士、小謝神醫。先前一直隱瞞身份,實在抱歉,還請諸位原諒。」卷柏接過話:「她自小身體不好,前些日子任莊主把她送到蘇州,讓我替她調養身體。因她這回上山是偷偷跟著我來的,怕被來送禮的任大管家發現,故而隱瞞身份,裝成我的侍女,卻沒想到會在山上待這麼久,於是她便想著借今天的機會向您坦白身份。」嘉然腹誹,卷柏編瞎話的功夫還真是一流,面上卻是一臉誠懇。石開霽道:「無妨無妨,只是怕照顧不周。」嘉然甜甜一笑:「嘉然在這兒過得極好,晚上還能去小廚房借著先生的名義要一碗陽春麵呢。對了,石掌門初二早晨曾救過我,一直未好好道謝。」說罷再次起身行禮,「嘉然多謝掌門搭救。」石開霽笑著答應:「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隨後開宴,石開霽向諸客說道:「因石某之事,耽誤了大家數日,實在抱歉。石某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又說道:「今日我備了千壇美酒,願諸位喝得盡興。」一時間,宴廳里全是觥籌交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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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明月皆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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