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蝶舞入宮

李家府邸的高牆外，一如往常的平靜，屋內卻波濤洶湧。

上官婉兒看到二人，瞬間冷靜了下來。

「你將英王殿下怎樣了？」她平靜著問道。

「英王殿下只是小憩一會兒，不會有事的。」李義府捋了捋有些花白的鬍鬚。

「不知李大人將婉兒引入你瓮中，所謂何事？」婉兒面不改色，反而嫣然一笑。

「李義府在朝多年，你先是讓我父子在眾多百姓面前顏面掃地，后又在皇後娘娘面前參我一本。就算你現在得寵於皇后，我李義府多年輔佐聖上，連皇后的位置都是我上書的，你以為你動彈得了我？」

李義府一臉專橫跋扈。

「所以你便要如當年加害我父親一般，陷害於我？」婉兒冷笑一聲。

「世人皆以為是皇后治上官儀於死地，殊不知她與你父素無過節，為何害他？要不是你天生異象，引得民間眾說紛紜，招得他人妒忌，何來殺身之禍！」

李義府眸色一閃。

「李大人這搪塞之詞說得妙啊。只怕是你輔佐皇后，容不得她身邊還有一個我吧？」

婉兒言辭犀利，直截了當地戳中李義府內心的謀划。

「既然你知道，那也不用多說了！」

李義府忽然表情陰冷，他的兒子在一旁揮了揮手，

「給我拿下！」

危急時刻，婉兒慌忙按了按手臂植入的晶元，忽然一道道類似紅外線的光芒穿出，打在侍衛臉上，這幫人彷彿觸了電一般，倒在地上。

李公子大驚，沖蝶舞喊道，

「還不快動手。」

蝶舞猶豫了一下，咬咬牙，忽然抽回利刃，拉著婉兒，輕盈的身段一擺，飛出屋外。

「來人哪！抓刺客！」

婉兒與蝶舞手挽著手，一路奔跑。蝶舞與她的手相牽，一邊跑一邊心中喜悅，此情此景，若非後有追兵，足以讓她心馳神往。

她跑到剛才與李顯做客的亭台小築，見李顯昏睡在椅子上，慌忙搖晃他的頭，

「殿下，醒醒！醒醒！」

此時，李義府已帶侍衛追了過來。

「你給他服了什麼？」

「李大人給英王殿下服了什麼？」

「不過是一些會令人昏睡的霓裳草而已，並無大礙。」

李義府深冷地一哼。

婉兒著急地呼喚著李顯，此時一支冷箭射向婉兒，蝶舞忙擋在她前面。

箭穿透她的肩頭，一片血跡斑駁其上，也濺到了婉兒的襟襟白衫。

婉兒慌忙扶住她，這一下，終於激怒了她。

「李大人，你知道皇后與當今太子不和，英王必然是她未來扶持的人。今日你若害我，英王殿下斷不饒你。況且皇后已經將武家親信引入朝中，若你不與我結盟，你以為你還能在朝堂多久？」

婉兒的話字字如針扎進李義府的心頭。近年來，皇后培植黨羽越來越多，他的地位也就開始下滑。天子座下，稍有差池，他這中書侍郎之位都不保。

於是，他緩和了語氣，

「上官才人若想我跟你聯盟可以，你需覲見皇後娘娘升我為丞相。這樣我們裡應外合，一起把持朝政。」

「好，我答應你。」婉兒此時，也只能權宜行事。

「來人，把英王殿下叫醒。」

李顯被人喚醒，他朦朧地睜開眼，

「啊！怎麼回事？」他恍惚著打量四周。

「殿下剛才身體不適睡著了。此行目的已達，咱們走吧。」婉兒向他使了個眼色。

李顯見婉兒扶著受傷的蝶舞，大致猜到一些，便先裝作無事的模樣與李義府告辭，帶著婉兒徑自離開。

看著他們的背影，李義府的兒子惡狠狠地說道，

「爹，就這麼輕易地讓他們走了？」

「先讓他們得意，等為父坐上丞相之位再對付不遲。」

李義府那老謀深算的臉龐抹出一絲陰戾。他這番布局，雖然並不完全如他所願，但至少借婉兒換來了丞相之位，也算沒白費了心思。

……

婉兒他們一路跑到了大雲經寺，才喘了口氣。

蝶舞姑娘此時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婉兒肩頭。婉兒只得把她扶到大雲經寺，包紮了傷口，等她醒轉過來。

「蝶舞姑娘，這京城是非之地，實在不適合你。待你身子好轉，還是趕緊離開吧！」婉兒勸道。

蝶舞抹著淚，蒼白的嘴唇亦染著鮮血，她彷徨著撫著婉兒，

「你們是宮廷之人是不是？蝶舞現在家破人亡，天下之大，哪裡有容身之所？還望公子收留。」

婉兒實在不忍一個純潔的姑娘捲入宮廷之爭，接著說道，

「這宮廷的爾虞我詐實在不適合女孩子，尤其你又是異族女子。你還是回你的家鄉……」

「不！」蝶舞截斷了她的話，「我已無家可歸。公子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蝶舞願一生服侍公子。」

說著，她慘白的面容多了一縷紅暈。

婉兒見狀心想，「壞了，這姑娘不會真把我當男子了吧！」

「姑娘，你誤會了，我也是女子。」

她連忙解開發髻，頭一搖，一頭烏黑秀髮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襯著她白皙的臉頰，更顯氣質脫俗。

蝶舞呆了，她沒想到上官婉兒真是個女子，她在李府聽得真切，本已有些猜測，但始終不願相信。

「這……這怎麼可能？……」

清澈的淚珠簌簌流下，滴在衣衫上，卻變得滾燙了起來。

「所以，你不用侍奉我。」婉兒笑道。

「不，姑娘也說了皇家兇險，那麼我正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她溫柔的語調透著倔強，婉兒見她堅持，不禁心下一軟，只得答應。

幾人從順義門回到王宮，天色已晚。

李顯回到英王府，婉兒帶著蝶舞回到綺香院內。

「你這模樣太明顯了，宮內哪裡容得異族女子？我讓人給你拿一身漢服，你穿上把面容遮掩一下，先在我院內當職吧。」

蝶舞答應著離開了……

她走到了自己的房間，換上了那身宮廷漢服，開心地轉了兩圈，然後坐在了梳妝台旁。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玉手輕觸臉頰，濃密的睫毛下忽然露出一絲冷光，

「父親、母妃，我終於進了這大唐王宮了。你們在天之靈，要保佑我……」

說著，她眸框濕潤，在李府被抓的情景浮現在她眼前……

她被捆綁在房間內政不知所措，忽然房門開了，走進來的竟然是李義府和他那個專橫跋扈的兒子。

「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她嘶喊著。

李公子一臉淫邪，走上前去，抬起她的下巴，

「一個番邦女子，也敢跟本少爺作對！」

蝶舞一下子狠狠咬住他的手，令李公子一聲慘叫。

李義府把他兒子推到一邊，嗓音中充滿了深沉，

「吐蕃松贊干布的孫女哈絲娜公主，你祖父死後，祿東贊家族奪了權，便將你們逐出吐蕃首領部落，你家沒落，便逃亡到我大唐。」

哈絲娜目瞪口呆，「你……你怎麼知道？……」

「我李義府要打聽個人，又有何難？」他緩緩說道，

「你來我長安城不是避難那麼簡單吧？」

「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哈絲娜有些驚慌地說。

「你若想復仇，我可以幫你。」李義府眸中泛起直透人心的世故。

「怎麼幫？」哈絲娜冷靜了下來。

「你按我說的做，我便能保你入宮。入宮之後，你早晚會有機會……」

哈絲娜見他斬釘截鐵的樣子，不由得點了點頭。

……

她回過神來，看著自己在鏡中有些蒼白的容顏，忽然慘笑一聲。她芳心暗許，竟然自作多情地愛上一女子，這對一個驕傲又倔強的公主來說，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將手中的玉墜憤然摔在地上，面色陰冷，帶著濃濃的恨意，

「上官婉兒，你欺我在先，別怪我無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