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主人的臭臭
跨進家門時，穆清非常緊張。
他把那朵小雛菊包在了短袖的下擺中，試圖稍稍掩蓋臭味。
很不幸，今天是周末，他的公務員老媽不用上班。他已經能想象到穆女士用機關槍一樣的嘴巴高速輸出的樣子了。
穆女士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聽見響動，往門口瞥了一眼。
「摘好了？摘了什麼？」
出門前他和穆女士說了老莫布置的作業。
穆清揣摩了一下穆女士的神色，覺得和想象中不太一樣，小心翼翼地問：「媽，你沒聞到什麼味道嗎？」
穆女士聳起鼻子聞了聞：「什麼味道？你的汗臭嗎？你離我那麼遠，我能聞到什麼哦。」
穆清大吃一驚，立馬跑到房間，拿出那朵小雛菊自己聞了聞——
怎麼回事，竟然變成了淡淡的清香！
回想起來，好像的確在路上的時候，就漸漸聞不到臭味了，但那時他還以為是「久入鮑肆不聞其臭」，心中還感嘆了一下人類的適應能力可真是強大。
難道，在離山上發生的一切，真的是他的幻覺嗎？
作為一個深度中二病患者，穆清十分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現代科學無法解釋的存在。但顯然他的老師和同學們並非如此。
「SoMutsing，thereasonyoubroughtbackthislittledaisywasbecauseithadanunusualsmell，butassoonasyougothome，thesmelldisappeared?」
屏幕里，老莫哈哈大笑，同學們臉上也紛紛露出了被逗笑的表情。
上完課，穆清打了一碗水，把小雛菊放了進去。
他趴在桌子上，盯著這朵現在無論哪個方面都已平平無奇的小花。
潔白的花瓣和嫩黃的花蕊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
小雛菊的花語是純潔和天真的美、深藏心底的愛。
這使他想起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永遠安靜地坐在畫室的角落，留給穆清一個瘦削清麗的側影。
就像小雛菊纖細的花瓣一樣，穆清想，對了，她好像確實很喜歡帶一副小雛菊耳釘來著。
「她是你暗戀的女孩嗎？」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穆清的腦海中響起，聽上去像一個七八歲的女童。
「什麼？」穆清茫然地想道。
「我說，你剛剛想的那個人，是你暗戀的女孩嗎？」
穆清像個生鏽的機器人一般四處轉動他的脖子。
房間里空空蕩蕩，只有床頭的明日香手辦靜靜地望著他。
「誰在講話？」他下意識地問，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太大聲了，怕把客廳里的穆女士招過來，於是壓著嗓子又問了一遍，「有人在和我說話嗎？」
「是我呀是我呀，你把我帶回來了！不用擔心和我講話吵到你媽媽哦，我可以聽見你的想法噠。」
穆清的眼珠子又獃滯了片刻，隨後骨碌碌地轉了半圈，定在了他面前那碗水上。
那朵小雛菊仍舊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有幾片花瓣似乎俏皮地動了動，他竟然看出了幾分得意的味道。
「沒錯沒錯！就是我就是我！嘻嘻嘻嘻。」
「你是小雛菊精？」連穆清也驚異於自己的接受能力，他竟然毫不抵抗地與這個詭異的聲音在腦海中說起話來。
「是你覺得我是小雛菊，我才變成了小雛菊哦。」神秘的聲音說。
「啊？明明我看見你的時候，你就是小雛菊了。」穆清感到疑惑。
「沒錯，正是因為你看見我時，想象我應當是一朵小雛菊，所以我就成為了一朵小雛菊。」那個聲音彷彿在說繞口令。
「好複雜……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嗎？沒想到你還是一朵哲學的花……那麼，換個問題，你是妖怪嗎？」穆清放棄和一朵花繼續辯論。
「嗯，以人類的定義，可以算是吧！人類是喜歡這樣稱呼非人的智慧生物吧？」
「確實。不過『非人的智慧生物』和『妖怪』聽上去不像是一個頻道的東西，前者像是《探索奧秘》之類的……」穆清小聲嘀咕道。
「哇！你真的懂好多人類的東西哦！」小雛菊讚歎道，語氣十分真誠，但穆清卻覺得這句話聽上去很怪。
「呃，這麼稱讚一個人類是不是不太合適……」
「哎呀，可你不是人啦！」小雛菊嘻嘻一笑。
「……你才不是人！不對，你本來就不是人……但我是正兒八經的人好嗎，中國人，浙江人，海城人，好嗎！要我給你報我的身份證號碼嗎！」穆清在腦海中大叫。
「你要是人，怎麼會和我說話呢？你也知道，對於人類來說，我是不存在的。」小雛菊循循善誘地說道，像個騙人上賊船的傳銷組織頭目。
「可動漫小說里也有很多遇到靈異事件的人類主角吧！」
「喂，你是小學生嗎？動漫小說可都是編的欸！事實上，只有非人能看見非人！」
「……到底誰聽上去比較像小學生啊！反正，你可以說你是妖怪，但你不能說我不是人！」穆清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需要證明自己人類的身份。
這時他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不過，花被摘下來不就已經死了嗎？那我豈不是……」
小雛菊哈哈大笑：「放心啦！我可不是一般的花哦。我說過，你想看到小雛菊，才看到了小雛菊。事實上，我也可以是別的樣子。」
別的樣子？穆清腦海里立刻冒出了妖精化形的橋段。
這麼稚嫩的嗓音，要是化形大概也是蘿莉吧。
「你是喜歡這個樣子嗎？」
無聲無息地，穆清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她穿著一條嫩黃色的公主裙，腳上踩著一雙黑色圓頭瑪麗珍皮鞋，銀白色的頭髮披散在腰間，只在鬢邊扎了兩條小辮子，辮子上系了兩個粉色的蝴蝶結，額前還別了一個小雛菊發卡。
女孩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眼珠黑得發亮，白裡透紅的臉頰上笑起來還有兩個甜甜的酒窩——
竟然和他剛剛一瞬間想到的蘿莉長相一摸一樣！只是從二次元形象變成了三次元。
「我靠！」穆清忍不住叫出了聲。
「太嚇人了吧妹妹，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變身！還有你這是什麼危險的超能力啊！要是我剛剛想點少兒不宜的東西豈不是……欸，你這樣子還會變嗎？如果我現在再想別的呢？」穆清問道。
「我暫時只會有一個擬人態哦。」女孩沖他歪了一下腦袋。
「哦……話說你幾歲了呀？不會聽上去是個小孩，但其實已經幾百歲了吧？還有你叫什麼名字呢？」
「你可以理解為我今天剛剛誕生哦，所以我還沒有名字喲。你把我帶回來了，你就是我的主人啦！主人，請為我起個名字吧！」女孩露出天真又期待的眼神，像條求主人撫摸的小貓。
「靠！「穆清打了一個哆嗦，「別頂著這麼一張小孩臉叫我主人，我可沒什麼變態的癖好！」
「不過……」他突然有了一個邪惡的想法，「取名倒是可以，嘿嘿，不如你就叫臭臭吧！」
穆清以為女孩會生氣，畢竟她說起話來一點也不像剛出生的樣子，肯定懂臭字的含義。
但是女孩竟然露出了歡天喜地的樣子，拍著手在原地蹦蹦跳跳地旋轉了幾圈，興奮地大喊：「好耶！我是臭臭了！」
臭臭的反應讓穆清第一次為自己的惡趣味汗顏起來。
他突然想起曾經有人說他看著純良且正派，其實心裡總有些無聊的壞念頭。
欸，不過，這又是誰說的來著？他好像沒有會說這種話的朋友啊……
但眼下顯然有更要緊的事。
穆清拉住活蹦亂跳的小女孩：「別喊別喊，我媽聽見就麻煩了！我要怎麼解釋房間里突然冒出個小女孩啊靠！」
「沒事的哦，除了你，誰也看不見我，誰也聽不見我。主人，我是只屬於你一個人的臭臭。」
臭臭抱住穆清的腰，仰起臉沖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