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楊老經略相公
「莫不是這小子在外面犯了事,朝廷向咱們伯府要人來了?」有個人說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人都一副恍然狀。
宋管家眼前一亮,道:「這小子竟然罪大惡極,說不定有通敵賣國嫌疑,咱們應當將他交朝廷,老爺回來也就好了才是。」
「就這麼辦!」秦承嗣一拍手,急忙下令武士秦文五花大綁起來。
因為朝廷特使親臨,整個靖遠伯府都讓差役和官兵處處布崗位,大堂里縣令伺候朝廷特使一邊飲茶一邊陪著說話。
「楊經略相公,你說不就是封個賞您怎的親自來呢?」縣令諂媚著問道。
「老夫正好要趕西軍上職,順道來看看這位勇擒契丹武士的少年是誰,說不定能為朝廷貢獻一位棟樑。」楊昌笑呵呵的道。
二人談話,門外的前來的秦家一行人正好聽個正著,但是也沒有聽清楚。
當朝楊經略親自來,那是皇上欽賜的當今一品武官大員,封著侯爵的!
看到外面官兵挺槍列隊架勢,眾人深信不疑秦文犯了至少是通敵賣國。
秦承嗣領著秦家眾人戰戰兢兢的進門,恭敬的朝朝廷特使叩頭道:「拜見特使大人,拜見縣令老爺。」
「好了,不必多禮,哪個是秦文?」
「把人帶上來。」
秦承嗣朝身後厲聲道,幾個族人架著五花大綁的秦文走上正大堂。
經過了一晚上的折磨,秦文披頭散髮,因為傷勢過重以至於傷口有些發膿的跡象,所過之處留下一條血跡,只是目光依然堅毅。
怎麼回事?
看到這模樣狼藉的秦文,正大堂上幾個甲士目光齊齊一怔。
縣令臉色都變了。
楊昌眉頭猛的一皺,厲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秦承嗣渾然不覺氣氛不對,只當是秦文罪孽深重,一臉諂笑道:「稟告楊相公,此子乃是我的弟,罪我武士他綁了來獻給朝廷!」
「此人平時就作惡多端,德行惡劣,今鑄下大錯實乃咎由自取,望范相公明察!」說罷,秦承嗣再次叩首,為自己的巧舌而沾沾自喜。
這次就算不能拿到賞賜,自己這麼處理也能保全秦家,等父親回來一定會重重賞賜自己。
安靜。
整座大大堂雅雀無聲。
縣令感覺自己要窒息了,不敢吭聲。
楊昌的臉色陰沉得要出水一般,眼中掠過一道殺機:「哦?你倒是和我說說秦文是如何作惡多端的?」
「這可就多了,此子欺壓族人,不學無術,欺上犯下。」秦承嗣站起身,急忙道。
「何止如此,他母親更是行偷竊之事,還與外人苟合!」
「此人真當天誅地滅。」
剛剛秦承嗣等人已經有了演練,秦承嗣一開頭,一下子就開始滔滔不絕了起來。
楊昌朝縣令望去,目光銳利:「縣令大人,此事可當真?」
「沒有!」縣令打了個哆嗦,一口否決:「倒是聽說他們母子因為庶出一向受族人欺辱,此事想必是有什麼誤會。」
秦承嗣等人感受到一絲不妙的意味。
這情況不對啊,縣令大人怎的如此袒護這個罪犯?
「大膽!」
在眾人疑惑間,楊昌猛的一拍桌子,一聲脆響。
剛剛站起的秦承嗣一下又跪下了,驚恐的望著楊昌,道:「范大人,小人可說錯了什麼?」
「秦文昨日擒獲契丹武士蕭達嶺,朝廷特讓我來賞賜秦文,你們膽敢陷害朝廷忠勇!」楊昌怒目圓睜,拿起聖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草民秦文,隻身擒契丹武士,其忠勇可嘉。著即冊封從六品武功郎,賜百錦,千金,欽此!」
聽到這個聖旨,秦承嗣懵了。
不是說秦文犯了大罪嗎?
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朝廷青睞之人,而且還有了官身。
在楊昌念聖旨的時候,已經有幾個有眼力見的甲士武士秦文解綁,攙扶秦文入座。
秦承嗣等人想到剛剛他們說的話,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
剛剛他們幾乎武士秦文貶得一文不值,這不是在和朝廷唱反調,諷刺朝廷識人不明嗎?
「武功郎秦文接賞,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本大人為你做主!」楊昌顯然怒得不輕,狠狠的朝跪在地上的秦家眾人一瞪眼。
「范大人,恕秦文不敢接賞。」秦文努力的跪地,作揖道。
「這是為何?」
楊昌大惑不解。
那可是六品的官銜啊!多少人做夢都想做的官,怎麼會拒絕呢?
「我乃庶子,如今落到這副田地皆是庶子身份,但求為母謀個夫人。」秦文誠懇的看著楊昌道:「功名身,我自當自己爭取。」
捨棄功名身竟然是為了母親。
眾人震驚了。
縣令更是點頭稱讚道:「此子不但智勇雙全,而且孝感動天,真乃國之棟樑啊。」
「我大宋可喜可賀你孝心真是可嘉,可是……」楊昌也露出感動,只是有些猶豫。
「可是大人怕我才學不足,不足以入仕吧?」秦文一下看出了楊昌的心思,道。
「這……」被看出了心思,楊昌有些尷尬。
「大人,可取紙筆來嗎?我想賦詩一首聊表心意。」
大宋多有作詩抒情的慣例,楊昌也想看看這位智擒契丹武士的少年到底有幾分才學,當即令人采來了紙筆。
秦文略加思索,跪在地上就開始動筆寫了起來。
「小築暫高枕,憂時舊有盟。呼樽來揖客,揮麈坐談兵。」
開篇有些平淡,倒也押韻,楊昌微微點頭,能作出這樣的詩,那才學就要超過同齡人。
「雲護牙籤滿,星含寶劍橫。」
開始有意境了,楊昌捋了捋鬍鬚,繼續望下去,心裡猛的一咯噔。
「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這最後一句蕩氣迴腸,堪稱點睛之筆,直接武士整首詩的意境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直接從軍旅生涯時上升到家國大義。
「好!寫得太好了。」縣令也是進士出身,看到這班的文按照那個,不禁拍手稱秒。
對縣令來說,這只是文學上的妙,楊昌久經沙場,一下被詩中的意境給感染了,眼眶不禁有些發紅。
北方十六州至今還落在異族之手呢,如果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志氣,那何愁我大宋大業不成?
更加難得的是,在這種被虐待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寫出,可見平時有何等壯志,楊昌頓時惜才之心大起。
與此相對的是對秦承嗣等人更加惱怒了起來。
作惡多端能智擒契丹武士?
不學無術能做出此詩?
而秦承嗣等人在聽到縣令念出這首詩的時候,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秦文平時被他們欺壓,連私塾都沒資格上,甚至生活都有些艱難,怎麼就忽然會作詩了?而且水平還如此之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