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營地

郊外倉庫。

一根根裸露的線路縱橫，連接起充滿科技感的各種器械。最深處立著冒著綠光的大型透明膠囊，裡面裝著未知的不透明黑色液體。一台機器人倒在角落，眼睛里閃爍著機械不該有的光芒。

謝毅按下身旁的開關，一盞盞大燈接連亮起，將夜晚的倉庫點亮。

為了繞開街上的那些怪物，他花費的時間超出了預料——在他的預想里，應該在天黑前來到這裡的。

角落的機器人身上電光閃現，抬起了它的頭。

「你好。」毫無生氣的機械音從它的腹部發出。

謝毅從線路網中鑽出，來到機器人面前。

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機器人接著說道：「如你所見，我異變成了這麼個東西……我不是指機器。」

謝毅看去，它的眼睛正盯著那個膠囊。

「博士釋放病毒的時候我在調試這台機器。我的意識進入了它體內，看著我的身體，我的同事的身體，我的家人的身體……溶解成了一灘流體。」

謝毅從機械音中聽出了它的憤懣和無奈。

機器人轉頭看向謝毅，問道：「你是來和我合作的嗎？我記得你，你打爆了我的無人機。」

謝毅又一次看向那個膠囊，一股不明的感覺從內心爆發。他點了點頭。

「謝謝你。」機器人站起身，手臂夾層中滑出一包煙，被它接在手中，「來一根嗎？」

謝毅搖了搖頭：「戒了。」

它點了點頭，把煙重新藏起。

「請跟我來吧，我在附近有個據點，那裡還有些倖存者。對了，我叫羅夕。」

羅夕運送機器人的時候順手也救了幾個還存有理智的倖存者，正好能增強謝毅對他的信任。

至於他所說的那些「背景事件」，絕大多數都是真實的。那些發綠光的黑色液體是第一批實驗體的遺留——西格瑪病毒似乎不喜歡克隆體這種存在基因缺陷的生物，研究人員們的克隆體一經接觸就立即溶解成了這種液體。這種現象同樣存在於基因缺陷的自然生物中。

他們投放製劑的時候當然考慮過王氏巨蜥、斯特菲斯蛟魚之類的生物會因此滅絕，不過他們並不會為此而猶豫。

生活發生巨變的人是很好利用的。只要表現出自己的境遇與他相似甚至更差，他就會天然地產生好感。

「謝毅。」他點了點頭。

跟著機器人羅夕走出倉庫，他們順著羅夕提前清理出來的小路狂奔。

不過十幾分鐘，一盞盞亮起的太陽能燈出現在眼前。早上的太陽能燈會自動關閉，想打開必須經過人工控制。

黑色的人影從燈柱後走出。謝毅向他看去，才發現那人身上的黑衣全部都是金屬。

他的體表金屬化已經達到了極限，黑鋼覆蓋了全身，像是一身中世紀騎士盔甲。

「那是『政委』安德烈，俄國人。」羅夕說道，「不過他其實並不信仰什麼主義。」

安德烈見到羅夕，立刻向他揮手：「歡迎回來，朋友！那是新的夥伴嗎？」他的漢語很熟練，只是用詞明顯有翻譯的色彩。

羅夕點了點頭，向他介紹道：「謝毅，是個硬漢。」

「哦，我喜歡硬漢！」安德烈興奮地和謝毅握了握手，「每一個……」

他才起了個頭，羅夕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不要浪費時間了。天要黑了，先帶我們的朋友到營地去吧。」

鋼甲與鋼手碰撞的聲音很獨特。

雖然被打斷，但安德烈並沒有感到不滿，讓開了路。

兩人走入營地，一道彩色的身影吸引了他的視線——某人的那身「裝甲」，實在是太讓人難以忘記了。

注意到謝毅的反應，羅夕笑著問道：「有熟人？」

不過機械的音響並沒能把他的笑意傳達出來。

「所有人到會議室集合。」

廣播聲響起，羅夕皺了皺眉，讓機器人發聲道：「那太好了。你先自己逛一逛吧，我得去充電了。」

和謝毅告了個別，羅夕把機器人安置好，離開了房間。

眾人坐定，博士看向諸位研究員。

「就在剛才，小王向我提交了一份極其重要的報告……」博士說道，「小王，你講一講吧。」

被稱為「小王」的研究員站起身，來到屏幕前打開了自己的報告。

「你們知道，我負責的目標有些特殊，它是個失敗品，『盾牌』型。」

小王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測定了它的數據，在過去的三個小時中，它頭部的金屬覆蓋率提升了0.3％，厚度平均增加了0.02毫米。但我私下聯繫了江先生、蘇先生和羅小姐，他們的目標沒有出現這種變化。」

「接下來的24小時，我希望大家能注意目標的數據變化，包括金屬覆蓋率和厚度、觸手長度和數量、酸液濃度、複眼中單眼的數量等。如果目標的數據沒有變化……」

他沒再往下說。

「這將是一場災難。」江先生補上了他的話。

博士回到了屏幕前，打開了另一份文件。

「我的目標接觸了幾種新型失敗品。我將它們命名為『思想』型。」

屏幕上有兩隻金屬化程度與「感知」型相似的失敗品。值得注意的是，它們的一舉一動完全相同，走路時的步幅、步長、甚至腿抬起的角度都完全一致，就像他們的意識被連接在了一起。

接著是它們戰鬥時的畫面。與那些沒有理智的失敗品不同，它們有初步的默契，學會了配合，甚至是聲東擊西。下一個視頻片段中，失敗品變為三隻，它們配合密切，還有初步的語言能力，其中一隻似乎在試圖影響對手的注意力。

「僅是兩隻的意識相連，就展現出了相當的戰鬥智慧。三隻失敗品相連，讓我的目標險些死亡。」博士面向大家，臉上看不出他的情緒，「按照我的計算，四隻以上的失敗品意識相連，就能擁有不下於自然人的思考能力。」

「結合小王的發現，我認為，二十年內，它們就能產生新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