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致命監聽
我去修手機,檢測人員看完表情有些奇怪,用手機給我打字。
「小姐,你的手機上有個隱形監聽軟體。」
我盯著那個手機,壓抑住心頭涌動的恐懼。
這個手機,是兩年前我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媽是個調查記者,我十歲的時候她下鄉做採訪,就再也沒有回來,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有人說她是被拐賣了,有人說她是被人殺了。
可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怎麼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我爸想盡辦法去追查她的行蹤,一直沒有進展。
自那以後,我們全家的日子陷入了低迷的絕望當中。
我爸整個人變得非常暴躁,經常一句話說不對就摔摔打打,害得我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一直到我十三歲,我爸帶了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回來。
那個人竟然是我小姨,我難以置信地質問我爸爸「你不找我媽媽了嗎!你為什麼會跟我小姨在一起!你們這是背叛!這是出軌!」
我爸非常痛苦地告訴我,他找不動了。三年來他花光了所有的精力跟積蓄,可是一丁點希望都看不到。
我根本接受不了這件事情,為什麼是我小姨?
我小姨離異以後帶著一個女兒,日子過得非常艱難。我媽媽還在的時候,經常幫她。我媽失蹤以後,她經常來家裡幫忙做飯做家務,我還特別感謝我小姨。
可是,我爸竟然跟我小姨搞到了一起!我接受不了這件事情,把我小姨的東西全都丟到了門外,大吼著讓她滾蛋!「爸爸,你不要放棄媽媽啊!媽媽還在等著我們找她呢。」我哀求著我爸爸。
我爸卻狠狠地抓著我的手臂警告我:
「梁緣!從今往後不要在家再提你媽媽的名字!」
他像個瘋子一樣,把我媽的照片全都燒了。
我衝上去阻止他,他竟然打了我一個耳光!
我爸說:「你要是不聽我的話,就滾出這個家!不許再去發廣告,不許再去警察局!聽到了沒有!」
從那以後我就住校了,可是我從沒放棄找我媽媽。
我爸他能有好多老婆,但是我只有一個媽媽,我怎麼可能放棄?
大學畢業以後我就很少回家,可是中秋節的時候我刷到一條朋友圈,一下子就樂了。
「人生最幸福的就是擁有爸爸媽媽全部的愛!爸爸媽媽,中秋快樂,愛你們哦。」
簡簡單單的一條文字,配著九宮格。
九宮格上的女孩長相甜美,左邊挽著她爸爸的胳膊,右手拉著她媽媽。
一家人,真是甜蜜啊。
我決定了,這個中秋不要一個人過了。
我拎著一箱子螃蟹回家,開門的人是我的便宜妹妹,梁晨。
她一臉的詫異:「你……你怎麼回來了?」
「我的家,我不能回?」我白了她一眼,推開她,直接走了進去。
她一臉委屈地跟在我的身後,帶著哭腔說道:「姐,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一回來就朝我發脾氣,我招你還是惹你了。」
我懶得搭理她,隨手把螃蟹丟在桌子上,對著另一個人說道:「去蒸一蒸吧,還新鮮呢,再給我拿一副碗筷過來。」
我爸頓時就怒了,拍著桌子吼道:「梁緣!這個家你不想回就不要回來!這麼折騰大家,你覺得很舒服嗎?」
「是啊,很舒服呀。」我笑眯眯地扭頭說道,「小姨,還愣著幹嘛,去啊。伺候人的事情你不是做得最好?」
「姐,你不要太過分!你憑什麼這麼
對我媽媽?」梁晨擋在她媽媽面前,氣得不行,「我媽媽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從小到大,所有好東西都先讓你挑,她對你還不夠好嗎?」
我坐在餐桌前,笑了,「她是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但是她對不起我媽媽!」
我端起桌上的菜,一盤一盤地砸在地上!
梁晨被我嚇了一跳,哭著說道:「爸爸!你快管管她啊!」
我爸爸被我氣得臉色鐵青,指著門口
說道:「梁緣!你給我滾!我當沒有你這個女兒。你看看你這些年都幹了什麼!工作一事無成,回家就知道氣我!滾!」
「爸,這可不行,我還等著繼承你的遺產呢。畢竟你就我一個親生女兒,梁晨這個白撿來的,可是跟你沒血緣關係。」我冷笑著說道,「你們一家人過得真是和和美美啊,梁國平,我問你!你當年放棄找我媽媽,是不是就等著這一天呢!」
這些年,我一直懷疑我爸跟我小姨早
就背地裡勾搭上了,所以我爸找了我媽三年就放棄了。
啪的一聲!
我爸一個耳光打在我的臉上,怒罵道:「老子還是你爹!你怎麼跟我說話呢!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再找你媽了!你說說你這些年上躥下跳的,因為這件事情惹了多少禍?你去折騰報社,去折騰警察。畢業三年了還是個小記者,不知道反思反思自己!」
我反反覆復去報社調查,就是想知道我媽當年下鄉到底遭遇了什麼。
為什麼同行兩個人,只有她失蹤了,另外一個人卻好好的!
那個叫張鵬飛的,甚至在我媽失蹤沒多久,就出國了。
我一直去警察局,就是想調出當年的筆錄看看有沒有什麼破綻。
報社全力配合我,警察也安慰我。
可是只有我親爸——我媽的老公逼我放棄!
他斷了我的生活費,我只能到處打工賺錢維持生活。
我知道他是想榨乾我所有的精力,讓
我沒有時間去找我媽。
我小姨哭著說道:「緣緣!不要鬧了!當初你爸爸也過得很痛苦,但是我們有什麼辦法呢。難道所有人都要原地踏步等著你媽媽回來嗎?」
「是啊,他是痛苦,痛苦到要跟你上床。」
「我告訴你!梁國宇!藏好你的狐狸尾巴,別讓我逮住。要是讓我知道我媽的失蹤跟你有關係,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我一字一句地警告他。我小姨帶著梁晨,大著肚子來到這個家,可惜沒多久就流產了,要我說就是報應。
中秋節大鬧了一場,結果沒多久我就接到報社的辭退消息。
沒有任何理由,報社寧願賠償我一筆錢,也要辭退我。
這流程我太熟悉了,是我爸從中作梗,他這是在報復我。
這些年他沒少用這種手段逼我就範,逼我放棄找我媽媽。
三年前外公去世,我就是我媽唯一的
親人了,如果連我都放棄,我媽就徹底沒希望了。
我一想到也許我媽在某個位置的地方,懷揣著一絲希望等人找到她,我就不能放棄。
沒了工作,房子也租不起了。
我乾脆搬回了家,梁晨原先佔著的房間,我把她的東西全都扔了出去。
我小姨為了息事寧人,讓梁晨換了房間。
梁晨氣得一直哭。
我樂了,「搞搞清楚!是你先鳩占鵲
巢,搞得跟我欺負了你一樣。」
「梁緣,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你不知道吧,清宇哥哥早就回國了,但是他一直沒有聯繫你!」梁晨得意洋洋地說道,「我比你更早認識清宇哥哥,我們都瞞著你!你在爸爸眼裡,在清宇哥哥眼裡,就是個壞脾氣的臭女人!」
我挑了挑眉,張清宇是我前男友。三年前他要出國讀研,我們就分手了。那之後他還刪了我的微信,我們再也沒有聯絡過。
梁晨說她早就跟張清宇見過是什麼意思?
梁晨生怕我不信,還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我十五歲的時候爸爸帶我去美國旅遊,我就跟清宇哥見過。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上他了!」
我點開那張照片一看,梁晨穿著小公主裙捧著一束花。少年時期的張清宇眉眼懶散,長相英氣,他腳底下踩著一隻足球,神情顯得心不在焉的樣子。在照片上,還有兩個人坐在花園的椅子上。
我放大那張照片看清楚那個人的臉,心狠狠沉了下去!
我絕對沒有認錯!那個穿著黑色polo衫的男人就是我媽媽當初的同事張鵬飛!
我爸竟然還去美國見過他!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我跟張清宇談了四年戀愛,竟然不知道他爸爸是張鵬飛!
我沒搭理梁晨,回到房間想起很多事情。
我爸的確去過幾次美國,還帶著梁晨。我原本以為只是帶著她出去玩兒,這麼看來我爸是去美國見張鵬飛的。
十五年前我媽是跟張鵬飛一起出去做暗訪調查的,後來我媽失蹤了,張鵬飛卻回來了。
只是過了半年左右,張鵬飛就出國了。我小時候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挺驚訝的。
因為我記得我媽媽偶然提起過,因為張鵬飛喜歡打牌,工資入不敷出,他老婆都跟他離婚了。
在那個年代,出國可不是一件小事。還需要收入證明,怕你到國外打黑工。而且我媽媽在的時候,我爸跟張鵬飛兩個人的關係很一般啊,我爸甚至不太喜歡張鵬飛。
兩個關係一般的人忽然聯繫在一起,是因為什麼?
利益!只能是因為利益。
我上天眼查看了看我爸的公司,他是做進出口貿易的,這些年生意做得還不錯。不然也買不起現在住的花園洋房。
我來來回回看了看,最終把目光放在一個女人身上。
潘霜霜……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張清宇曾經跟我說過,他媽媽就叫潘霜霜。
所以我爸公司的一個大股東,是張清宇媽媽!張鵬飛的前妻!
張清宇說他初中的時候,他爸媽就離婚了,他一直跟著他媽媽生活。
戀愛四年,我只見過他媽媽的照片。
我又看了看梁晨給我發的那張照片,她身上那條迪士尼的公主裙我記得非常非常清楚。那是她十二歲的時候買的,跟我炫耀了好一陣子。
這麼看,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爸在美國見的張鵬飛。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我爸差點破產。後來收到一筆投資,公司起死回生。
這筆錢是潘霜霜投的,而潘霜霜背後的人是張鵬飛。
不知道為什麼,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直覺告訴我,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見
不得人的勾當。
我爸跟張鵬飛之間的聯繫,只有我媽媽,一定跟我媽媽有關!
我還想再搜搜其他消息,手機冷不丁地關機了,半天都開不了機。
時間還早,我乾脆出門去給手機換塊電池。
手機耗電特別快,我乾脆讓維修人員幫我做個檢測。
他檢測完表情有些奇怪,用手機給我打字。
「小姐,你的手機上有個隱形監聽軟
件。」
我盯著那個手機,壓抑住心頭涌動的恐懼。
這個手機,是兩年前我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我爸爸在監視我!
我原本以為他只是經濟上限制我找我媽媽,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種卑鄙的行為!
一瞬間,我整個人頭腦中火花電閃,想通了很多事情。
難怪這兩年我查我媽媽的信息一直不順利,每次有一點消息都會立馬斷掉!
這期間,我曾經得到過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就是關於我媽暗訪的內容。
我媽那個時候下鄉是做暗訪,但是暗訪內容是什麼我一直不知道。
他們以前那個小報社早就倒閉了,也沒幾個工作人員,很不好查。
當年張鵬飛回來以後,還發表了一篇關於暗訪調查情況的報道。
十五年前的報紙很不好找,去年我費
盡心思在各大論壇找報紙。
本來已經有人聯繫我了,談好了價格那個人卻失聯了。
當時我以為是巧合,運氣不好,沮喪了很久。
原來這一切都是我爸在從中作梗!
他費盡一切心思,就是不想讓我查到關於我媽的信息!
我盯著手機陷入了沉思。
我爸是不想我媽回來破壞他現在的生活?
還是??
另一個猜測讓我覺得頭皮發麻!
還是我爸一直都知道我媽媽在哪裡!
我絕對不能讓我爸知道我發現手機監聽的事情,否則他不知道會用什麼手段對付我。
想到這一點,我有點焦慮。
如果我爸能看到我手機上的消息,他現在肯定知道我收到梁晨照片的事情,也肯定知道我在調查他跟張鵬飛的關係了。
以我以前的反應,我會怎麼做呢?
以我容易衝動的性格,我會毫不猶豫
地質問他!
我整理了一下情緒,立馬打電話過去。
「爸爸!你最好跟我解釋解釋,你為什麼跟張鵬飛有聯繫,又為什麼拿到了潘霜霜的投資!」我佯裝惱怒地說道,「我媽媽的失蹤跟你有關係是不是!」
出乎意料的是,我爸這次沒有罵我,反而給我發了一個地址。
我掛斷電話打車過去,一路上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打電話這個選擇對了,我爸果然已經知道了我調查張鵬飛跟他的關係,還準備好後手。
我爸是個老狐狸,他敢這麼直接面對我,絕對是想好了說辭。
地址是一個高檔小區,我進去以後,看到了我爸跟張鵬飛兩個人。
我看到張鵬飛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保養得不錯,十五年過去了,他還是精神抖擻。
看得出張鵬飛這些年過得很不錯,而我媽媽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張鵬飛見了我,就嘆了口氣說道:「梁緣,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查你媽媽的消息。這事兒也是你爸跟我心頭上的一塊石頭,索性跟你說說當初的事情。」
張鵬飛說當年他跟我媽一心想搞個大新聞正好接到線人舉報,說某個鄉村開設黑煤礦。
他們兩個立馬下鄉做暗訪,想揪出一個大新聞。
誰知道到了當地以後,才發現採訪根本難以進行下去,村民一問三不知。
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回城。
回城的路上遇到了大暴雨,泥石流把車都埋了。
等張鵬飛跟司機醒來以後,我媽已經沒有了蹤影。
這些事情都是我知道的,鄉下環境閉塞,一場大雨毀了所有的痕迹。
我媽失蹤的事情,就成了一樁懸案。
「這些我都知道,當年您就是這麼說的。」我看著張鵬飛還有我爸。
他們特意把我喊來,肯定不是說這些的。
我爸深深抽了一口煙,才緩緩說道:「梁
緣,我今天已經去法院申請,宣告你媽媽死亡了。以後,你別找她了。」
我倒抽一口冷氣,憤怒地說道:「你已經是任曉敏的丈夫了!我媽現在的直系親屬只有我一個人!你憑什麼去申請!憑什麼!」
法律規定,失蹤三年以上的人口可以由直系親屬申請宣告死亡。
,張鵬飛連忙說道:「梁緣,你冷靜點。其實你爸很早以前就查到你媽媽死了,只是不忍心告訴你。當年我們遇到泥石流被困在車裡,我恍惚間看到你媽媽爬出了車子,後面又聽到了她的尖叫聲,還有狼嚎的聲音。那一帶是深山老林,她恐怕是被野獸拖走了。」
這話,他當年怎麼不跟警察說?
他又嘆了口氣說道:「只是我沒跟警察說,他們在現場也沒發現狼群的痕迹,我怕自己是精神恍惚出現錯覺了,畢竟這只是我的猜測。」
當年怕精神恍惚,怎麼過了十五年,又不恍惚了?
我死死地掐著自己的虎口,腦子瘋狂地轉動著。
我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質問,我要裝作相信了這一切。
一旦我爸知道我懷疑他,還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我還記得我媽媽當時開玩笑似的評價我爸:梁國平同學啊,你這個人,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我真怕你哪天不愛我了,把我掃地出門。
原來一語成讖,我媽失蹤,我爸為了娶我小姨,放棄了找她。
可是那個時候,我爸還信誓旦旦地說他會愛我媽媽一輩子,絕不會對不起她。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都是狗屁!
我裝作難過的樣子說道:「爸,這一切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關於你媽媽的事情,我也一直心存希望,可是當年出國偶然見到你張叔叔,他才跟我講這些。」我爸看起來也很痛苦,他搓了搓臉,疲憊地說道,「我跟你小姨沒有領證,梁緣,我現在所有一切都是你的。聽話,往後你別再折騰了。」
我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幾乎要相信他了。
演得這麼情深,真是難為他了。
可是我爸在撒謊!
我媽媽曾經悄悄告訴我,我爸有個小毛病。
他撒謊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咬煙頭,現在他手上那支煙,煙頭都被他咬爛了。
我正想跟著他一起演戲,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慌張地衝進來,帶著巨大的摔門聲。
他喘著氣,看樣子是狂奔而來。
他看到我的一瞬間,臉上驚懼不安的情緒,很快平息下來。
我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開玩笑似的打著招呼。「你好啊,前男友。」
張清宇,我的前男友,張鵬飛的兒子。
他挑在這個時間慌張地出現,是巧合嗎?
我爸的謊言,張鵬飛的回歸,張清宇的出現。這一切都像是一團迷霧將我籠卓看,我感見迷霧的背後隱藏著一隻大手,讓我心驚膽戰。
三年前張清宇出國讀研。
他提出分手,我同意了。
張清宇也是絕情,走就走吧,還拉黑了我的微信。
如今再見他,心裡倒是五味雜陳。
張清宇,我真想問問你,你們家是有什麼豺狼虎豹,還是洪水猛獸,你那麼害怕?
還是你知道我來你家的,怕我糾纏你?
我第一次見你這樣的表情,還是三年前我被一輛摩托車撞骨折。如今,你又露出了這種表情。
我看向他的手,他的無名指上竟然還戴著那枚鉑金戒指。
那是在一起第三年,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本來是一枚尾戒,他非要讓我改成無名指的。
分手三年還戴著,也不知道在搞什麼,當年說分手就分手,我都懷疑他有外遇了。
張清宇把手揣進口袋,飛快地掃了我一眼,一副懶得搭理我的樣子。
張鵬飛好像挺詫異的,「清宇,你跟梁
緣……談過戀愛啊,你怎麼沒跟我提過這事
兒。」
「都是前任了,有什麼好說的。」張清宇看起來也不想多說的模樣。我爸倒是挺欣賞張清宇的,跟他聊起了天。
我剛剛哭得眼睛都腫了,很不好意思地說借用一下洗手間。
等我出來以後,我爸喊我一起走了。
我們父女兩個這些年湊在一起就是爭吵,倒是難得一路同行,還有些彆扭。
他也很不自在,沒說什麼就走了。
我進了奶茶店,看著他走遠。
我拿出一部備用手機,打開上面的監聽軟體。
去張鵬飛家裡的時候,我把一隻微型監聽器塞到了他家的沙發墊子下面。
「張鵬飛!你答應過我不動梁緣,我才跟她分手的,現在你又在幹嘛!」這是張清宇的聲音,他是一個非常情緒穩定的人,很少生氣。
聽到這句話我精神有些恍惚,下意識地咬著奶茶的吸管。
在一起的那四年他一直對我很好,冷不丁要出國分手,我難過了好久。
想到分手那一天,他紅著眼眶的樣子,我覺得心口難受,眼角發酸。
當時我還罵他裝什麼深情,要分就分,要滾就滾。
原來他跟我分手是要保護我!
這麼看來,他幫我調查我媽媽失蹤的時候,肯定是順藤摸瓜找到了關於他爸的信息。
接下來是張鵬飛的聲音,他聽起來很激動。「還不是她查到了我跟梁國平的關係,我們逼不得已才演這麼一齣戲。清宇,我是你爸,你不要為了一個女孩跟我翻臉。我現在這些東西,將來都是你的。」
「你可別這麼說,我哪敢當你張鵬飛的兒子!我媽發現了你那些臟事兒,你轉頭就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要不是我及時發現,我媽還有命嗎?我當你兒子,搞不好哪天就被你弄死了!」
照張清宇這麼說,潘霜霜絕對掌握著張鵬飛的犯罪證據,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你媽那是自找的,當年她嫌我沒出息,非要跟我離婚嫁給那個所謂的富豪。到頭來落魄了,還不是求到我頭上。現在我有錢了,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
張鵬飛老婆跟她離婚,還不是因為他總是打牌輸錢。他居然說是他嫌沒出息,張鵬飛這個人,可真噁心的。劇烈的砸東西的聲音刺得我耳朵疼,後面就再也沒有了聲音。
我翻開手機的通訊錄,裡面始終放著一個沒有備註的電話號碼。
分手以後,張清宇刪了我的微信,這個電話號碼我再也沒有打過。
我想起他離開的那個夏天,紅著眼眶跟我說:「梁緣,慢一點愛上別人。」
我氣得罵他滾蛋,覺得明明是他提的分手,憑什麼要求我。
現在想想,張清宇那個時候心裡該多痛苦。
我原本打算聯繫一下張清宇,想了想還是算了。
我們中間畢竟隔了三年的時光,有些話已經不知道從何說起。
從張鵬飛跟我爸爸的態度中,我越發確定我爸跟張鵬飛之間絕對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當年我爸公司起死回生的資金是哪裡來的?張鵬飛出國做生意的錢又是誰給的?
這背後,一定有一雙大手在操作著。
我爸跟張鵬飛命運轉折點,都是從我媽失蹤開始。
如果沒有這些錢,我爸公司早就倒閉了,張鵬飛還是那個不得志的小記者。
我又接連監聽了幾天,都沒有什麼動靜,看來張鵬飛不常在客廳說話。
這些日子我收斂起對我爸的敵意,甚至親自下廚給他做飯,他對我的態度緩和了很多。
對於我爸這種狠心的人,硬碰硬是絕對不可取的。他既然能監聽我的動態,不理會我媽的生死,我這個女兒在他的心裡也不見得有多少分量。
只有假裝對他屈服,才能麻痹他的意志,進一步抓到他的把柄。
果然,沒過多久,在飯桌上。
我爸主動對我說道:「你想做記者,那爸爸就給你推薦一家大報社。想做生意呢,就去爸爸公司練練手。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天天混日子了。」
我給他夾了個雞翅笑著說:「謝謝爸,這些年是我太任性了,以後我不鬧了,咱好好過日子。」
我跟他說暫時不想工作了,想休息一陣子。
我爸又給我轉了一些錢,我餘光掃到梁晨強顏歡笑的模樣,故意說道:「爸,你覺得張清宇怎麼樣啊?我還挺想跟他複合的。」
我爸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梁晨,才說道:「小夥子挺好的,他現在做互聯網,也挺有前景。你們多接觸接觸,也不錯。」
梁晨氣得飯都吃不下了,直接丟了筷子走了。我不在家的這些年,她就是家裡的小公主。呵呵,現在我來了,她再任性也沒人看她表演了。
我小姨一臉尷尬,說她去勸勸梁晨。
我吃過飯說要去外面玩兒,我爸揮了揮手讓我去了。
剛出小區門,我才發現沒帶備用手機。
如今有什麼重要事情我都在小手機上查找,防止我爸監視我的動態。
我返回去的時候,看到我爸跟我小姨站在花園裡,看我爸皺著眉頭的表情估計他倆吵架了。
我下意識地站在了樹後面,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憑什麼梁緣想跟張清宇複合,你就讓晨晨放棄!」我小姨哭著吼道,「梁國平,你實在是太偏心了!就因為晨晨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我爸不悅地說道:「別瞎說,我對晨晨視如己出。」
「你就是因為這個!當年我們也有過孩子
的!」我小姨不甘心地吼道,「可是你讓我打掉了!你覺得對不起我姐,所以不讓我要這個孩子。梁國宇,我問你,當年那個電話明明是我姐打來的,你為什麼一直不肯承認!」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媽居然給家裡打過電話!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這一刻,我遍體生寒,不由自主地看向我爸爸。
他表情顯得極為憤怒,居然抬手就打了我小姨一個耳光。
我原本以為他只是不想找我媽媽回來,沒想到他能做出更絕情的事情!
我媽當時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帶著最後一絲希望打出這個電話的!
披著這張人皮,他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畜生!
他怎麼能心安理得過了這十幾年!
還有我小姨的孩子。
我一直以為是流產沒保住,想不到竟然是我爸讓她打掉的!
我怎麼也想不通,他到底為什麼不要那個孩子?這背後又有什麼陰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孩子都已經五個月了,
我爸居然狠得下心。
對自己的親骨肉都這樣狠,我爸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想到這些,我不寒而慄。
我正準備悄悄地離開,頭頂上傳來摔門的聲音。
這個時候,梁晨出現在陽台上,她見到我就吼道:「梁緣!我絕對不會放棄清宇哥哥的!」
我心裡咯噔一下,忘記了從陽台上的位置是能看到我的。
一瞬間,我背上出了冷汗!
虎毒不食子,我爸可是連親生骨肉都能放棄的人!
如果讓他知道我聽到這些話,我真想不出來他會怎麼對我!
還好我平時有戴耳機走路的習慣,我悄悄地把音樂打開,我注意到梁晨已經不在陽台上了,飛速地把公交卡丟進草叢裡。
我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低頭在找東西。
等到我爸站在我面前,我才摘掉耳機抬起頭,詫異地說道:「爸,你跟小姨在這兒幹嘛?」
耳機里能清晰地傳出音樂的律動,離我稍微近點就能聽到。
我爸緊皺的眉頭慢慢鬆開,凝視了我一下才說道:「喊你都沒聽見,音樂開這麼大聲,對耳朵不好。你不是出門了?怎麼又回來了?」
「公交卡不知道哪裡去了。」我解釋道,「好像是拿耳機的時候從包里掉出來了。」
我小姨走過來看了看,在草地里發現了公交卡,撿起來遞給我。
她臉上的淚水還沒有干,看起來有些憔悴。
我接過來,看了看她。
「給了你那麼多零花錢,幹嘛坐公交。」我爸隨口說道,「抽空去挑一輛車。」
我看到我小姨擦眼淚的動作頓了頓,故意問道:「爸爸這麼好啊!那我挑個十萬以內的代步車吧,我可不想亂花錢。我可記得小時候,你賺錢可不容易了。」
我爸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用這麼省,買輛寶馬吧,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這個牌子。」
什麼最喜歡,是因為小時候不懂車,就認識個寶馬賓士。
我爸也不見得是真的想給我買車,只不過是聽到我提起小時候,觸動了他以前的記憶吧。
小時候我媽媽開玩笑,說梁國平同志,等你公司做大了,咱們就買一輛寶馬吧!到時候開著轉半個城,讓大家都看看。
我媽媽之所以這麼說,不是真的想要寶馬,只是鼓勵我爸爸,畢竟那個時候他的生意並不好。
我小姨低著頭,擺弄著衣袖,我知道這些話她是聽在耳朵了。
她前夫是個醉鬼,以前日子過得很不好。我媽但凡有點好東西,都會跟我小姨分享。
我小姨肯嫁給我爸,還心甘情願地打掉肚子里那個孩子,我就不信只是因為愛我爸。
她現在日子過得可太好了,名牌衣服包包隨便買,首飾也變著花樣地換。梁晨也搖身一變,成了現在的小公主,這一切都是我爸爸帶來的。
等我爸離開以後,我緊繃的情緒終於慢慢鬆懈下來!
還好!還好沒有讓我爸爸發現我的異常,否則的話我不知道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
我出了小區,找了一家咖啡廳,點了一杯冰飲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回想起我小姨剛剛說的話。
我小姨懷孕已經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說十三年前我媽曾經打過一個電話。
那正好是我媽失蹤的第二年,看來我媽大概率是被什麼人拐賣了!
能打電話,說明我媽絕對不是在什麼窮鄉僻壤!因為十幾年前,只有城裡才有電話線。
而她找到機會給家裡打電話求救,卻沒有想到我爸掛斷了這個電話!
那個時候她該多絕望啊,我想象著我媽的痛苦,情緒積壓在喉頭,強忍著不哭出來。
我媽媽那樣溫柔漂亮的一個女人,到底在哪裡又遭受了什麼。
——媽媽,我會找到你的!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去找你的。
我在心裡默默祈禱,我媽媽還活著,還在等我找到她。
我想起我爸爸說要給我買寶馬的時候,我小姨看我的那種複雜的眼神。
如果這世界上有誰能夠扳倒一個男人,那一定是他的枕邊人!
十三年前的那個電話,我爸跟張鵬飛之間的關係,我小姨絕對能知道一些信息。
我怎麼才能把我小姨拉上我這條船呢?
我特意約了我小姨一起去4s店挑車,我小姨一路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這些日子我在家裡住著,大概也了解到一些信息。
我爸雖然會每個月給我小姨、梁晨零花錢,但是家裡的財政大權始終在他手裡握著。
說得難聽點,我小姨就是我爸養的一個姘頭。
「聽我爸說,他一直沒有跟你領結婚證啊。」我撫摸著眼前這輛嶄新的寶馬,笑著說道,「這麼說,我爸賺的錢,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嘍。」
我小姨強顏歡笑道:「我又不在乎這些,只要跟你爸爸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不,你在乎的!你要是不在乎,就不會跟自己的親姐夫發生關係!
但凡有點羞恥心的人都知道跟自己姐夫發生關係,是讓人不齒、讓人噁心的事情。
她明知道這是一條背負罵名的路,卻還是選了,她窮怕了,太想抓住我爸爸了。
可是她有沒有想過?我媽媽跟她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姐妹!
我媽但凡有餘力幫她,從不吝嗇。
而我爸爸呢,整天對她呼來喝去的,有一點尊重嗎?
「小姨,我勸你別把所有賭注押在我爸身上。」我接著她的肩膀嘆道,「我媽跟他十幾年的夫妻,可是他說不找我媽就不找了。他為了逼我低頭認錯,害得我沒了工作。他這個人,順他者昌逆他者亡,如果哪一天他看你不順眼了,把你跟梁晨掃地出門都有可能。」
我說到這裡,故意頓了頓:「我是他的親生女兒,這些年他都對我不聞不問。更何況,梁晨跟他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你呢,連個名分都沒有。我媽媽當年總說你是她最疼愛的小妹,要是她知道我爸這麼對你,一定會心疼的。」
我小姨眼睛里閃爍著淚花,囁嚅了一下說道:「你媽……我姐對我一直都很好,不管有什麼都第一時間跟我分享。當年要不是我姐,我早就活不下去,被那個男人打死了。」
是啊,我媽對你這麼好,所以你搶了她老公。
「小姨,我好想我媽媽啊。可是我爸說她早就死了。」我抱著小姨哭起來,「可是我昨晚都夢見她,她讓我救救她,她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我感覺到我小姨抖了一下,她始終沒有再說話。
我知道從今天開始,她會開始不斷地動搖。
我媽曾經說過,我小姨是個意志特別不堅定的人。
當年不好好念書,又非要嫁給那個只知道花言巧語的男人。
別人說什麼,她都能聽進去,是個軟耳朵。
我等她肯主動開口的那一天。
我們分開以後,我找了個咖啡廳,剛打開備用手機就發現了監聽提醒,我立馬打開。
「張鵬飛!我要帶清宇走,你根本不配當他的爸爸。」裡面是個陌生女人的聲音,應該是潘霜霜。
「你想都別想,要走就自己滾。」張鵬飛聽到態度特別隨意,根本不在乎潘霜霜的威脅。
「你是個禽獸!你喝醉酒跟我說過你強姦了任菲,你要是再敢打擾我們母子兩個,我就去警察局報警!」
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正端著咖啡杯,可是手在不斷地顫抖著,咖啡一點一點流出來。
那麼燙的咖啡灑在我的手背上,燙得通紅,這種疼痛卻讓我麻木。
我剋制不住地顫抖著!痛苦著!憎恨著張鵬飛!
想起他那張偽善的臉!我就恨不得立馬找到他撕碎他的面具!
他竟然!他怎麼能!他居然侵犯過我媽媽!
我的眼淚難以遏制地瘋狂往外涌動著。
我根本不敢想象我媽媽面對這些的時候該有多麼痛苦。
張鵬飛他居然還有臉面見我!這個禽獸!
還有我爸爸……他知不知道張鵬飛的惡行!
強烈的情緒刺激得我乾嘔起來,我雙手遮住臉,眼淚嘩嘩地往外流。
媽媽,你受了這麼多苦,現在還好嗎?
就在這個時候,耳機里傳來一陣雜音。
張鵬飛帶著疑惑的聲音:「這是什麼東西?」
刺啦啦刺啦啦……耳機里全是雜音。
我看著軟體上警告的感嘆號。
我的監聽器,被張鵬飛發現了。
我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幾乎要窒息了。
張鵬飛,我恨不得此時此刻跟他同歸於盡!
我從來沒有想過,時隔三年我跟張清宇相對而坐是這樣的情況。
他把那個壞掉的微型監聽器放在我面前,輕聲說:「我跟我爸說是我放的,你別擔心,查不到你。」
可是我太痛苦了,我根本無法面對他。
我憎恨他爸爸,就連面對張清宇我都沒辦法平靜下來!
這幾天我一直在做噩夢,夢裡都是我媽媽的身影。
我夢見她在痛苦地喊著我的名字,喊我去救她,可是我無能為力。
我恨這種困局!
張清宇見我不說話,他打開一個手機軟體給我看。
我看了看,是一個關於尋找失蹤人口的軟體,所有人都可以在上面發布信息。
有一些信息已經被警察認證過,但凡能夠提供有效信息的,都可以在上面領取一定額度獎金。
而這個軟體的名字叫做——緣,梁緣的緣。
我曾經跟張清宇說過,如果有這樣一個人盡皆知的軟體,有人提供信息,我媽媽找到的希望是不是更大一些。
沒想到,時隔三年張清宇真的做了一個這樣的軟體。
「三年前你追查你媽媽的消息,想到了去查當年他們做暗訪報道的事情。但是卻被一輛摩托車撞了,還斷了一條腿。」我聽張清宇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才又說道,「那是我爸派人乾的。」
我死死咬著牙,不流露出一點異樣的神情。
原來張鵬飛不僅侵犯了我媽媽,還想要我的命!
這一切,我爸爸到底知不知道,或者又知道多少?
張清宇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當年離開你,是因為我發現了我爸異樣的行為。我想出國做個深入調查,怕連累到你。梁緣,你為找你媽媽的事情付出了很多。我察覺到背後一定是一潭深水,我怕你受傷害。」
我翻開那幾份資料,上面是記錄了幾個女孩子的失蹤信息。
她們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徵,家境貧寒,學歷不高,欠著網貸。
「我偶然間在我爸的辦公室發現了一些面試簡歷,追查之下,才發現其中有些女孩兒已經被列入失蹤人口。而這些簡歷,是他用來給東南亞工廠招工的。」
張清宇給我看了這麼多東西,他凝視著我:「梁緣,還信我嗎?」
信與不信,我已經難以辨別自己的情緒。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他:「張清宇,你知不知道張鵬飛侵犯我媽媽的事情?」
我以為我已經有強大的自制力,可以剋制住我的情緒。
可是直到張清宇走過來抱住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聲音更咽,滿臉是淚。
那一瞬間,我的防線全面崩塌。
我在他的懷裡無聲地哭泣起來,盡情地發泄著這些天的痛苦與無助。
張清宇說:「梁緣,我會幫你的。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我都陪你一起闖。」
張清宇說這些年他掌握了一些證據,懷疑我爸跟他爸一起洗黑錢。
甚至張鵬飛在東南亞的電子配件加工廠是一個犯罪基地,是一個人口販賣中轉站。
可惜這一切他還沒有確鑿的證據,需要進一步查證。
我們始終缺少一個關鍵信息點,而這個點,我小姨很快就送到了我手上。
「當時我正在家做衛生,忽然就接到那個電話了。她當時只來得及說了一個名字,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那一定是你媽的聲音,我絕對沒有聽錯。這些年我總是夢到她,醒來以後渾息是汗。我跟你爸說過這件事情,他根本不承認。」
我小姨說起這段話神情恍惚,她給我說了一個數字。
來電顯示的電話號碼,還有我媽講出的那個名字。
雷富強,這三個字聽起來非常樸素,一定跟我媽的事情有非常大的關係。
「我偷偷跟蹤過你爸,發現他定期會去一個叫盛世的會所。我一開始以為他是去業務應酬的,後來才發現那家會所有問題。」我小姨猶豫了一下才跟我說。
她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講了出來,但是我對她並沒有任何感激之情。
「我爸打你了?」我看著她嘴角的瘀青,道,「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從前我媽在的時候,脾氣還好。這些年罵人還不夠,竟然還動手。」
我小姨摸了摸嘴角的傷,流著淚說道:「你爸出軌了,他迷上了那家會所一個叫小琴的女人。昨晚我跟他對峙,他竟然對我動手。梁緣,你要是真能找到你媽媽,我的罪孽也能減輕一點。」
說著,我小姨卻突然愣愣地看向一個地方,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一個穿著紅裙子的長發女孩,正在買咖啡。
看清楚她長相的時候,我愣住了。
她長得十分柔美,但是側臉線條明顯又有一種韌性。
我小姨眼神中帶著嫉恨與說不清的憤怒,她說:「她就是小琴,跟你媽媽很像是不是,梁國平真夠噁心的。」
我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那個叫做小琴的女孩兒。
這個小琴,不只是跟我媽媽像這麼簡單!
在張清宇提供的那些資料里,我清清楚楚地記得裡面有一個叫做何小恬的女孩。
因為何小恬長得很像我媽媽,當時我看了好久,所以記憶深刻。
而現在我小姨口中的小琴,可不就是何小恬嗎!
何小恬的面試資料在張鵬飛那裡出現,又被列入失蹤人口。現在,卻又出現在我爸定期光顧的這個會所。
這一定不是巧合!
我沒有直接去找何小恬,而是約了張清宇見面,將這些信息全部告訴他,我知道,這一定是極為關鍵的線索。
那個雷富強到底是什麼人?
我媽的電話又是從哪裡打來的?
何小恬又是什麼身份?為什麼又換了個名字,還成了我爸的小三?
盛世會所又干著什麼犯罪的勾當?
作為記者的我,敏銳地察覺到這些信息必然有很大的聯繫。
張清宇第一時間開始從各個渠道搜集信息,而我,則決定深入虎穴。
我找到做記者的時候曾經的一個暗線,她以前是做陪酒公主的,機緣巧合之下做了我的線人,我們合力搗毀過一家灰色會所,她就金盆洗手不幹了。
從她那裡,我了解到了關於這盛世會所的更多信息。
這個盛世會所,說白了就是一個高級雞窩。
他們審核資料很嚴格,一點一點給誘餌。一開始只是簡單陪酒,再後來給你低息借貸,等你慾望越來越大再提供高額度裸貸,而比起純粹的陪酒陪睡,這種更可怕,搞不好哪天就被賣得乾乾淨淨。
我的線人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很多年,她的信息從來沒有出過錯。何況,這些信息她都是從盛世會所內部的小姐妹口中得知的。
她收了我的錢,把小姐妹介紹給了我,但出於好心還是勸我最好不要沾手,這裡面的水,很深。
可我怎麼能不沾手呢?
十五年了,我足足調查了十五年,如今終於有了線索,所以哪怕這裡面是深淵萬丈,我也必須去闖。
我當天就聯繫上了她的小姐妹,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她的這個小姐妹好巧不巧竟然就是小琴。
我見到小琴的時候,她抽著一根細細的煙,從煙霧後面打量我,嗤笑一聲。
她什麼都沒說,把我介紹到了會所里。
看得出小琴在盛世會所挺有地位,經理根本沒有為難我,讓我填了簡單的資料,就安排我上班了。
會所一共有四層,所有新來的陪酒小妹都只能在一樓陪客,根本不能上樓。
就連來會所消費的客人,也有明確的規定,不是會員,只能在一樓開台。
當天晚上,我就上客開張了。
我被幾個大腹便便的油膩男人選中陪唱,不過他們還算規矩,除了喝酒唱歌,基本都沒有什麼出格的動作。
我陪完場子,上個員工廁所準備下班,聽到隔壁間有人在說話。
「唉,賺得太少了,信用卡都不夠還的。我上去二樓,收入能翻倍。」
「上二樓可得出台,還要拍照,你願意嗎?」
「煩得要死,出台我倒是沒啥,就是照片,這相當於留了把柄,以後可就沒那麼好上岸了啊。」
「那也沒辦法啊,想要得到更多,肯定得付出更多,畢竟能去二樓的顧客,都是我們會所白金以上的會員,最低標準可都是百萬充值啊,哪怕我們不被顧客點出台,隨便一筆小費都是上千塊錢。」
「是啊,聽去了二樓的姐妹說,她們出台費都是5000起步,一個月隨便工作幾天,就是好幾萬了。」
「你要實在不想留照片的話,就去東南亞做幾年唄。咱們老闆有路子,那邊干一年頂這邊兩三年了,而且還沒人認識。」
「唉,再說吧,我爹媽天天催著我打錢,煩死了。還是小琴好啊,被大老闆包了,現在儼然半個老闆娘了。」
她們沒再聊下去,我卻聽得暗暗心驚膽戰。
她們口中的大老闆就是我爸,他竟然是這家會所的老闆!
張鵬飛跟我爸,表面上一個是做電子外貿,一個做電子加工,實際上,和張清宇查到的一樣,就是在洗錢拐賣人口!
而那些失蹤的女性,就是這個會所裡面的陪酒小妹啊!
當晚,張清宇也查到了雷國強的一些消息。
「雷國強早年做煤礦生意,後來整治黑煤礦他被迫轉行,這些年一直沒有什麼消息。梁緣,你媽媽當年去調查的黑煤礦,就是屬於雷國強的。那個電話號碼也是屬於他,她的失蹤肯定跟雷國強有關係。」
「能查到這個雷國強更多的信息嗎?」聽著張清宇的話,我陷入陣陣沉思,想要找到我媽,看來必須要找到這個雷國強在哪了!
「不好查,需要時間,我這邊儘力,還有那個何小恬的更多信息,我也已經托朋友在調查了,」張清宇搖搖頭,畢竟時間太短,很多信息都不是那麼好查的,「對了,你那邊今天有什麼線索嗎?」
我也把今天收集到的信息和自己的推測全部告訴了張清宇。
這個盛世會所,表面上是一個普通的夜總會,但二樓那高達百萬入會費的白金會員,儼然說明是一個很高端的酒肉場所,甚至,很有可能會伴隨著權錢交易。
而那將陪酒小妹用高薪哄騙到東南亞的行經,更是說明這裡面的產業鏈遠遠不止那麼簡單。
其中到底還藏著多少東西,必然需要更深入的調查。
帶著這些信息,張清宇繼續深入調查著,而我,每天會所上班的時候則是更加小心翼翼,我知道,這裡面牽扯到的東西,一不留神就會要了命。
我一連工作十幾天,其間也跟幾個女孩兒混熟了,得到了越來越多的信息。
「我還是決定去二樓,我太缺錢了。」說話的人叫小雅,就是前陣子在廁所糾結要不要去二樓的人。
小雅嘆了口氣說道:「去了二樓就只能住會所提供的宿舍了,沒有一點自由。」
「那宿舍總比咱們合租的狗窩強多啦,正正經經的三室一廳。」另一女孩也在猶豫,「其實就是拍個照片而已,只要我們不鬧騰,會所也不會把咱們怎麼樣的。」
這段時間,我經常能夠聽到她們討論二樓的情況。
會所對所有的女孩兒有嚴格的界線劃分,上二樓必須拍裸照,上三樓、四樓就不知道有什麼條件了。
就在這個時候,小雅刷到一條朋友圈,她又嫉妒又羨慕地說道:「上個月她還跟我抱怨沒錢買包,現在lv都拎著了,二樓來錢就是快,聽說她上個月到手就有五萬。」
在一樓陪酒,一天到晚喝到胃潰瘍,最多也就能賺兩萬。
小雅最終還是決定要上二樓了。
而跟小雅要好的另外一個女孩兒,不想拍裸照,打算經會所介紹,去東南亞工作幾年。
她說:「反正那種地方也沒人認識我,隨便做個一兩年,回來又年輕又有錢。」
我卻知道,這一去,她根本就不可能回來了。
我勸了她半天,最後還是沒有改變她的決定,最後也只能作罷,嘆了口氣說道:「唉,你們都想好出路了,我還不知道怎麼辦。我欠了一大筆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得上。我不想上二樓,又不想去東南亞打工。」
小雅聽了,眼神微微閃爍。
她湊過來跟我說:「你是小琴姐帶來的,肯定能在她那裡說得上話啊,你求求她帶你上三樓、四樓唄。我這個長相是沒戲了,你長得漂亮,又有氣質,說不定能上去呢。」
盛世會所一樓到四樓,都是有嚴格篩選標的,越往上,對女孩樣貌要求越高。
我們都不知道上去到底是啥要求,只知道但凡能上去三樓、四樓,賺到的錢都比二樓高好很多倍。
我聽著心裡在盤算這些,上去三、四樓,可能接觸到的信息會更多,但也意味著我暴露的可能性會更高。
而這時候:張清宇卻給我發來了一個關鍵信息。
「小琴不是何小恬,她是何小恬的孿生姐姐。」
「何小恬當初也在會所工作過,後來上了二樓就沒了消息。他父母聯繫不上她,找了一年多都沒有音信,何小恬就被列入了失蹤人口。沒過多久,小琴就來這裡打工,走上了何小恬的老路。」
小琴居然不是何小恬,而是何小恬的孿生姐姐!
不得不說這個消息讓我覺得很震驚。
我進入會所這十多天,幾乎沒見到過小琴,她們都說小琴基本都在四樓,很少下來。
理論上來說,小琴已經被我爸包養了,根本不在乎我這點介紹費啊。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把我介紹進來了?
或者說,她來這裡,又是因為什麼?
直覺告訴我,這個小琴,也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盛世會所,我爸、何小琴、張鵬飛,這些纏繞在一起的線團,正一點點地鋪開,但和我媽失蹤有直接關係的雷國強,卻彷彿是一張白紙,任憑我和張清遠怎麼查,都查不到更多信息。
所以,更多的信息,只能從這何小琴身上下手了。
我再次找到之前把何小琴介紹給我的線人,從她那裡得到另外一個關鍵信息,這些年來,何小琴也一直在找被列為失蹤人口的何小恬。
我瞬間明悟,她和我一樣!
她來到盛世會所,也不是因為錢!
她接近我爸,一定是查到了線索。
所以,我們是同一類人!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和她合作?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瞬間萌發,但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不敢貿然行動,因為人是會變的,當年我爸不也找過我媽足足三年,可最後還不是徹底放棄了,甚至成為了拐賣人口的罪犯。
誰又能保證,已經成為我爸枕邊人的何小琴會沒有變呢?
我不敢貿然去賭,不是因為我怕危險,怕死,而是怕如果我都死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記得我那失蹤的媽媽呢?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來確認,確認何小琴是真的可以合作的。
這些信息,一周之後張清遠終於給到我了。
有人在暗中調查他爸的廠子,和何小琴有關。
除了這個信息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信息,雷國強和他爸、和我爸,居然有業務上的往來!
這個信息,太重要了。
可這也是說明,我爸一直都知道我媽在哪裡啊!
我等不及了,決定去找小琴。
在去找她之前,我跟張清遠約定,每隔一個小時就發消息報一下平安,但凡失聯,就第一時間報警。
我給在上班的時候聯繫到了何小琴,謊稱自己缺錢,想見她一面,讓她幫我調到二樓以上。
她出現在我面前,皺著眉問我:「你很缺錢?」
我確認仔仔細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
「我見過何小恬的資料。」我裝作幫她整理頭髮,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是梁國平的女兒,我能幫你調查何小恬失蹤的事情。」
小琴平靜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震動。
可她卻冷漠地推開我,「你,居然是梁國平的女兒?怎麼,你想捉姦?還是想警告我離開你爸爸。還有,你來這裡,梁國平知道嗎?」
我有些意外,不應該啊!
她為什麼是這個反應?
可是還沒等我更多思考,她就喊了兩個保安,將我給綁了起來。
他們用毛巾捂住我的鼻子,強烈刺激的味道讓我暈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椅子上。
頭昏腦漲的,喉嚨眼睛都特別不舒服。
昏暗的光線讓我整個人昏昏沉沉,刺鼻的煙味嗆得我一直咳嗽。
對面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明明滅滅的火星,煙霧不斷散發出來。
他抽煙抽得很狠,三兩下就抽乾淨了一根,又點燃了一根。
我漸漸地清醒過來,透過繚繞的煙霧,平靜地喊了一句:「爸。」
啪的一聲,他站起來打開了房間的燈。
我清清楚楚地看見綁架我的人,就是我爸。
他皺著眉,眼角的皺紋越發深刻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一邊抽煙一邊在房間里來回走動。
忽然,他走到我面前狠狠甩了我一個耳光!
這個耳光打得我耳膜嗡嗡震動,產生了眼中的耳鳴聲。
他捏住我的下巴,臉色兇狠地盯著我說道:「梁緣!我知道你不是來找何小琴麻煩的,而是來找你媽的,可我是不是警告過你?讓你不要再查你媽媽的事情?現在這個結局,你滿意了?」
他太用力了,我的下巴幾乎要被他捏碎了。
我從來沒見梁國平這麼狠厲的一面!他就像是電視劇里演的那種窮凶極惡之徒,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焦慮與煩躁寫滿了他的雙眼。
但這一幕,我也早已經有心理準備。
我咬著牙說道:「我不滿意,因為我還沒見到我媽。」
我爸聽到我的話冷笑了一聲,他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而後狠狠將那個杯子砸到牆壁上。
杯子碎裂的聲音十分刺耳,顯示了我爸此刻瘋狂的情緒。
「我也是找過她的!梁緣!那三年我是怎麼度過的,你清清楚楚!我早出晚歸,不斷催促警察,去找私家偵探,到處張貼廣告,一次又一次去你媽失蹤的那個村子。」我爸大吼道,「可是我得到了什麼?我的公司差點破產!咱們住房子差點被銀行收走!而你媽媽,還是沒有一點點蹤跡!」
我沒說話,盯著他,盯著這個我叫了二十多年爸爸的男人。
他那麼陌生、暴躁,像個窮途末路的狂徒。
我爸忽然就安靜下來,繼而像個神經病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有時候老天爺就是喜歡捉弄人,我到了絕望的時候,陰差陽錯跟任曉敏發生了關係,卻有了你媽媽的消息。」
我聽到這裡,猛然看向他,我知道他說的是那個電話,那個關鍵的電話!
「太晚了,一切都來得太晚了。」
「任菲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女人,一旦她知道我跟任曉敏的事情,她絕對會跟我離婚!」
「那三年,我付出了所有的精力、金錢去找她,她回來,我豈不是會變得一無所有!」
我看著我爸有些神經質的表情,難以置信地問他:「你就是因為這個!放棄了那條線索!放棄了找我媽媽?」
「你媽被雷國強強暴,又被囚禁了三年,還不如死了算了。找她回來,又能怎麼樣呢?我一輩子精力搭在她身上?等她好了,再跟我離婚?」我爸又灌了一杯酒說道,「不如當她死了,我還能繼續跟著雷國強發財。要不是你非要找她!事情根本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我整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了,我幾乎沒有辦法思考了。
我爸,梁國平,他還是個人嗎?
就因為我媽媽被人欺負過,他就直接放棄了我媽。
還是說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早就喪失了人性。
雷國強,果然是他,這一切的幕後黑手,當年那個黑煤窯的老闆!
「你真是個禽獸!惡魔!」我狠狠地咒罵著他,「梁國平,你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梁國平喝得有些醉了,他走過去死死地掐著我的脖子,雙眼猩紅地說道:「我有什麼辦法?雷國強背後的勢力太大了!他威脅我,恐嚇我。我要是不跟他干,哪裡還有活路!至於你媽,我為她做得夠多了!她不想讓我有別的孩子,我立馬讓任曉敏打掉那個孩子!我對得起她,也對起你這個女兒了!」
我幾乎喘不上氣了,我感覺到我爸是真的要殺了我!
他瘋了!他真的瘋了!
一個人瘋狂到這種地步,揭開他的人皮以後,他已經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獸性了!
就在這個時候,何小琴從房間里走了進來。
她推開我爸,笑道:「別衝動啊,都是一家人,犯不著這樣!而且明天大老闆就回來了,你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呢,小緣的事兒可以往後放放,不急在這一天。」
我爸被她這麼一說,清醒了幾分,呵呵一聲說道:「你不是想見你媽嗎,我帶你去。」
我媽媽失蹤足足十五年了,我至今記得見她最後一面的時候。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閑服,笑起來特別漂亮溫柔。
「媽媽這次出差回來就申請調崗,以後就能有多點時間陪陪你跟爸爸啦。」
她抱著我,親了親我的臉。
那是我對她最後的印象。
時隔十五年,我終於再一次見到了她。
我找了她這麼久,可是我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她!
我的牙齒都在打顫,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仇恨!
一個布置得金碧輝煌的房間里,我媽媽穿著一身很短的旗袍,化著精緻的妝容,坐在沙發上。她還是那麼漂亮、那麼溫柔,可是雙眼無神,像是被人抽空了靈魂。
我看到她手腕上有一道傷疤,她肯定是割過手腕的。
我終於忍不住,撲到鏡子上大吼著:「媽媽!我是小緣!我來找你了!」
我瘋狂地不顧一切的叫嚷著,淚水涌動著,恨不得將這面牆壁推翻。
她根本聽不到我的聲音,自始至終靜靜的坐著,像是一個人偶娃娃。
梁國平忽然說道:「這是雙面鏡,你看得到她,她看不到你。有很多男人有怪癖,喜歡看女人跟別的男人發生關係,這是專供那種客人使用的。」
他在說什麼,他在說什麼啊!
我扭頭看向這個男人,他的面容已經模糊,滿臉寫滿了罪惡。
我再也不忍不住,衝過去狠狠地朝著他的臉揮拳過去,但被他很輕易地攔了下來。
梁國平面無表情地說道:「當年你媽下鄉做暗訪,被雷國強看上了,然後被他強暴囚禁了十幾年。這十幾年,一直都在這裡。」
真相就是短短的一句話,卻跨過了十五年的時光!
其中,我媽媽到底遭到了什麼非人的待遇!
這個地方,到底藏了多少女孩的血淚!
我推開梁國平就要往外沖,卻被守在門口的小琴死死地抓住手臂,一巴掌打了回來。
「你不是想看她么,今天我就讓你待在這裡看個夠!」梁國平說完,又看向小琴,「在我跟老闆明天談完事兒之前她就交給你了,給我看好她。」
「放心。」
說完,梁國平狠狠摔門而去,屋子裡就剩下了我和小琴兩個人。
我看著她,又看了看掛在牆上的表,連上我昏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按理說張清宇應該已經報警,警察再慢也該到這裡才對啊。
可為什麼,警察遲遲沒有來!
難道,他也出什麼意外了嗎?
「你是在等警察吧?」
何小琴看著我,突然開口,這一句話讓我的心睡間墜入谷底,但緊接著卻又將我從深淵拉回來,「你不用慌,張清宇沒出意外,警察沒來是因為在等雷國強,你和張清宇查到的很多事情,警察也已經查到了,明天雷國強回國,屆時一切就都結束了。」
「我跟你說這些,是要讓你冷靜下來,不要衝動。」
「接下來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明白?」
我聽到這些話,長舒了一口氣。
「好!」
我重重地點頭,原來我沒有輸,我賭贏了。
我按照何小琴的安排,在黑屋子裡面安安靜靜的待了一晚。
這一晚,我的眼睛都不敢閉上一刻,就這樣隔著窗戶,靜靜地看著我媽,我想要把這十五年沒看過的,都看回來。
我也在害怕,萬一我閉上眼,醒來卻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可怎麼辦。
這一晚,過得很快,卻又很慢。
第二天上午,隔著窗戶,我突然看到隔壁房間有人推門進來,是一個身材高大、長相粗狂的男人。
他手臂上有文身,看起來年紀已經挺大了。
我媽看到他的一瞬間,整個人害怕地跪在地上,她在發抖,可是她不敢動!
在他身後,梁國平和何小琴一左一右跟著。
我知道,那個男人就是雷國強!
我媽媽看見了梁國平,卻始終不敢動,這樣的事情在這十五年到底發生過多少次?
雷國強伸手在我媽臉上輕輕撫摸一番,才收手將梁國平喊了出去。
過了不到一分鐘,何小琴就急匆匆地推開門,在我耳邊低聲說道:「等會兒跟你媽待在房間,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
我還沒來得及回味這句話的意思,已經被她推進了房間。
我,終於跟我媽媽接觸到了。
我媽媽抬頭看向我,她麻木空洞的眼神終於泛起一絲絲漣漪。
可是她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她裝作不認識我一樣!
她別過頭去,不跟我對視,像是沒看我一樣。
我走過去撲通一下跪在她的身上,像小時候一樣趴在她的腿上哇哇大哭起來:「媽媽!我是梁緣啊,你不記得我了嗎?我長大了,我來找你了!你不想認我嗎?」
我感覺到我媽媽渾身都在顫抖,她的手終於慢慢抬起來,撫摸著我的臉。
我聽見她顫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
她的眼淚滾滾而落,說不出第二個字。
她仔仔細細地看著我,彷彿要確認我有沒有受到過傷害。
「媽,你放心,我這些年過得很好。」我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的,我朋友肯定知道我失蹤了,他知道我在這裡。」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尖叫聲!槍聲!一片混亂!
我媽立馬過去反鎖住門,帶我躲到了一道暗門裡。
她緊緊地摟著我,像是用盡了一切的力氣!
在這道漆黑的暗門裡,我媽媽抱著我安慰我:「不要怕,寶貝不要怕。」
她還是當我小時候怕黑,這麼溫柔地安慰我。
我的媽媽啊,這是我的媽媽。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被打開了。
光照了進來,驅散了所有的黑暗。
外面站著穿著制服的人民警察,還有小琴。
小琴對我媽媽說:「任菲,不負所托,你終於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