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每天晚上為大邦主洗腳

幻雪山上，眾妖怪和使臣們為了大邦主下發的詔書差點爭執起來。妖怪們聽說是命令開始群情激憤，場面一度快要失控。

鍾馗率著徒弟做出了許多準備吃人的動作，有的動作做了一半就停下來改變成其它動作。聖姑揮手攆著眾小妖們遵守秩序，鬧騰了一陣後方才緩過勁來。

聖姑盤腿再次坐下，讓群妖們全都安靜下來，繼續說道：說來聽聽，聽聽不妨，什麼命令敢跑到幻雪山來撒野，他真是個不要命的大邦主？

提督依然有些戰慄，他伏地后又直起身來，拱手作揖一番，不停地向著圍繞他們的眾妖怪躬身道歉，喃喃地說著：大邦主讓小可們到山上來，不得不來，吃著皇糧拿著俸祿，端人飯碗受人管，各位神仙哥哥神仙姐姐們千萬要見諒，小人們也是迫不得已。

鍾馗怒喝道：啰里啰嗦，話都說不明白，什麼皇糧什麼俸祿，聽不懂，再啰嗦啰嗦大爺先吃了你再說。

鍾馗說著又張開了大嘴巴，露出一口整齊的獠牙。

吳剛把鍾馗拎過來狠狠踹了一腳，轉向提督道：什麼命令你且說來，聽得好時饒你狗命，聽得不好今天休想下得山去。

提督戰戰兢兢地將詔書打開，念道：幻雪山乃我朝固有疆土，自古來為妖人佔據，我朝御前伺駕右將軍征戰多年，有功於朝，今被爾等捉去變為黑狗，有辱朝威，幻雪山與我朝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先前有鍾馗妖下山吃人引起民憤，今下詔書一道，我朝與幻雪山妖人划疆而治，各歸各界，互不侵犯，我朝乃禮儀之邦，邦城乃天下共主所居，神聖異常，繁華無限，今欲與幻雪山結成百年永好，幻雪山若有美貌女子自當奉獻我朝，資容十分秀麗者可為妃子，聽聞得山上有絕色女子名喚聖姑來自月宮，正可母儀天下，特派九門提督阿修羅為使者前來，眾妖人所居之地荒涼偏僻，不通人道，與我朝結為永好互通有無，豈不兩全？

聖姑、吳剛和鍾馗等一眾妖怪聽得雲山霧水，他們對於深奧的人話基本上沒辦法聽懂，只能意會。大致意思明白一些，卻又不甚了了。聖姑嘆道：幻雪山與邦城相距五百里，大邦主讓我去當他的妃子，這件事好商量，不過大邦主也得先到山上來看看，我又不知道大邦主長得怎麼樣，愛不愛我，怎麼能輕易答覆，我下界三百年了，也想去邦城逛逛，天天在山上無所事事，悶得心慌。

吳剛怒道:你說過不去邦城作妃子的，怎麼轉眼就忘了？

聖姑訕笑道：我說過嗎？說過也是順便說著玩兒的，妃子是什麼東西，天天聽你們說得熱鬧，當一當又有何妨，你生哪門子閑氣？

鍾馗嘆道：以前下山時聽到人們說，妃子就是大邦主的婆娘，每天晚上為大邦主洗腳，陪他睡覺。

聖姑好奇地笑道：那可不行，不過聖母是聖公的婆娘，我看他們都是各玩各的，才不在一起睡覺。

吳剛繼續怒道：看來你是動了凡心了，妃子有什麼意義，先前慫恿你不過是試探試探，逗你玩的，哪想到你倒當真了。

眾妖怪們紛紛詫異又不解地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山上又冷又沒房子，下山看看有什麼不好？」

「妃子就妃子，肯定是女王，照樣吃吃喝喝，唱歌跳舞，有什麼不好？」

「有如在山上等死，不如下山做妃子。」

眾妖怪慫恿著聖姑，聖姑一時也分不清做妃了是什麼玩意兒，到底有沒有意義，畢竟她從一隻玉壺化成人形，哪裡知道人類的一切動靜，很多事是她未曾經歷未曾理解過的。

不過幻想到作為妃子肯定是一件十分新鮮的事情，便扮著鬼臉沖著妖怪們問道：如我做了妃子，還能到這山中來嗎？

「做了妃子，就得天天在邦城裡把大邦主迷得團團轉，大邦主見了你什麼都不要，不過最後結果就是大臣們一窩蜂把大邦主趕下台，做了妃子還能和我們小民妖怪一般見識嗎？那真是見鬼！」

眾妖怪齊聲附合著回答。

使臣們聽了這番十分滑稽的言論，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們也覺得幻雪山的妖人雖然神通廣大，卻是一塌糊塗。

蠻荒、無知，這就是史前神仙、普通人類和妖怪以及鬼魂們最好的寫照。大家都在互相學習秩序之中，互相影響互相模仿又互相排斥，構成了那個時代最不可理喻的暗傷和結痂。好在人類社會一直都有自我修復的能力經絡持續不斷地向著文明時代前進，一直在探索著正確方向和越來越高尚的情操，包括語言、語境、衣著、住行、禮節、時令和人情事故等等等等，都在慢慢形成之初。

聖姑聽到小妖們議論要幫大邦主洗腳，難免不解更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了許多道聽途說的味道。嬉笑著問使臣道：妃子是不是要為大邦主洗腳？

提督奸笑道：不用，那是宮女們的事，妃子的腳也有宮女洗，大可放心。

鍾馗憤憤地問道：是不是還要陪大邦主睡覺？

提督喃喃地回答：這個，肯定要陪的，不然叫什麼妃子，妃子就是大邦主的老婆，難道老婆你們都不知道嗎？妖怪難道不結婚嗎？

小妖們費解地問道：什麼是結婚？不懂。

聖姑對結婚有所理解，最主要理解源自於月宮中的聖母和聖公，她的眼裡聖母向來都不跟聖公去睡覺，他們時常爭吵各住各的殿各玩各的遊戲，每天無所事事相聚了也不過在一起坐坐，談天說地隨意地發發脾氣而已。

因此在聖姑的心裡結婚是個模糊的概念，一起睡覺也是模糊概念，她壓根還沒領悟到男女歡愛更沒領悟到家庭、責任或者生兒育女。

最原始的妖怪和原始的人類棸在一起，難免鬧出無法理喻的笑話，最初的蒙昧自天地混沌之時就糾纏不休，無法一抹去也不能掩飾。聖姑對於人倫諸多的不解隨著時日演化和推進或許會漸漸地明白，不過作為一隻下界嘗試著獲得自由和愛情的妖怪來說，很多時候她也在勉為其難。

使臣們看到沉吟不語的聖姑和漸漸安靜的群妖，雖然覺得可笑卻不敢放肆，看到鍾馗不再提到要吃了他們也漸漸將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他們宣讀完大邦主那張並不完美的詔書後紛紛準備著離開幻雪山，向邦城復命。

吳剛聽得聖姑有到邦城做妃子的意願，始終不爽又不知如何發作，他揪過提督來將他頭上的將軍鐵盔扔到半空后又躍起來接住，接著扔到小妖群中，群妖嬉鬧著將鐵盔不停地扔到半空不停地接住，有的甚至用腳像踢毽子一樣高高地踢起來，邊踢邊哈哈大笑。

有的小妖相約了擁上前來把使臣們的方巾儒帽撕的撕扯的扯，使臣們被群妖弄得毫無尊嚴最後又被追著攆著向山下奔去，完全成了一派丟盔棄甲的逃兵，不過這群荒唐的逃兵一路奔逃一路好笑，他們壓根也沒想過來到幻雪山頒發詔書換來這樣混亂的結果，聖姑坐在半山上看著被群妖們不停追逐的使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使臣們騎著馬兒奔上大道匯齊后，聖姑吩咐小妖們不再追趕，她遠遠地看著邦城方向充滿了遐想，不知道那裡將會是一個怎樣輝煌的世界。

吳剛埋怨著不再理聖姑，從聖姑身後走過時憤怒地噴出口水，心中暗自詛咒著：當妃子就當妃子，有什麼大不了，大不了老子跑到人間販私鹽去，大不了老子永遠離開幻雪山。

鍾馗看出了吳剛的不爽跟在身後安慰道：你這個吳剛是不是生氣了，聖姑做不做妃子關你什麼事，管好你自己不行嗎？天天有吃有喝有玩有樂，勝過了神仙，何樂而不為？

吳剛沒好氣地回頭要扇鍾馗一耳光，鍾馗看出他要發威立即蹦跳著躲避過去，率著徒弟們轉眼間化成煙霧向著四野八荒中散去，好像一堆堆驢糞蛋消散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