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間不容髮(4)
醒來時李信怡不在內室,小白龍叫了兩聲,方明白過來這屋裡只剩下自己一條龍了。桌上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床上的被褥也疊了起來,之前躺在上面的人怎麼看也走了許久了。
他有些惱,又有些無助。他剛準備隱了身去外邊看看,就聽見門口傳來李信怡和白音音講話的聲音。
李信怡被白音音攙著一瘸一拐回到房裡,見小白龍已經轉醒,尾巴在樑上擺來晃去。
「你去哪裡了?」小白龍趴在樑上問她。
白音音一張小臉頓時煞白,李信怡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白音音戰戰兢兢的扶她坐下。
「我見大仙睡得熟,便沒叫大仙起來。」李信怡唉聲嘆氣。
「你嘆什麼氣?」小白龍問道。
「我爹他們都去清河縣了,獨獨扔下了我一人。」她苦著一張臉。
「這是你父親為你著想。」
「我知道。」她當然知道。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信怡你先在房裡坐一會,我出門去給你買些你喜歡吃的。」白音音看也不敢看樑上的龍。
「喂,你這般怕我,你不會是只耗子精吧!」小白龍有些不太開心,但他覺得這不能怪自己。任憑誰看人見了自己像見了惡鬼一般,心裡都會不舒坦。
「小白龍!」李信怡看他又嚇白音音,惱了。
「小白龍?」白龍的眼睛瞪得溜圓,「原先不還喚大仙的嗎?你是不是先前背地裡就是這般叫我的?」
李信怡自知理虧,索性閉了嘴,任由那白龍在樑上翻來滾去:「等我回了家,我一定要告你們凡人對神仙大不敬……」
白龍滾了幾番,見李信怡不理自己,也失了樂趣。正好白音音也從房裡出去了,他便從樑上下來,站到她面前。
李信怡今日穿了身花青色衣袍,頭髮隨便綁了綁、攏在腦後,幾縷髮絲垂在臉側,看上去比昨天更加憔悴了。
小白龍沒來由地一陣心疼:「喂,凡人,你昨晚沒睡好嗎?」
「別提了,」李信怡心力交瘁地朝他擺手,「我這還沒『醉里挑燈看劍』呢,整整一晚就都是個『夢回吹角連營』了。我這夢從坐在旌旗下喝酒做到鳴金擊鼓出征;從塞外弦歌做到弓箭的震耳離弦之聲。就差生白髮了!」
小白龍一愣,心道真是巧事,而後啞然失笑:「實不相瞞,我昨晚也夢到戰爭之事了。」
李信怡也愣了,而後發出誇張但空洞的笑聲:「我就說我和大仙有前世情緣,大仙還不信哈哈哈哈……」
「滾,」小白龍面無表情,「和你就沒法好好說話。」
一人一龍在房裡呆了一會,白音音帶著一堆吃的東西急急忙忙地回來了,閉門時還四下里看了看。
「你怎麼鬼鬼祟祟的?」小白龍看白音音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白音音也不敢理會他,只把手中東西在桌上擺開,「信怡,我剛剛偷偷去了趟相府,見了徐公子,他說他會安排車馬,一會就來尋我們。」
「阿音可真是七竅玲瓏心,合我心意得很!」李信怡激動地握住她的手。
「是我該做的罷了,」白音音笑道,「快吃些東西吧,不然一會上了路就沒法吃了。」
「嗯!」李信怡點頭,「阿音也一起吃吧!」
白音音在遠離小白龍的一面坐下,把包子從屜籠中取出:「這是你最喜歡那家的包子,你嘗嘗看。」
「許久未吃這家的包子,老闆娘的手藝果真一如既往。」李信怡把一個包子塞進嘴裡,含糊不清道。小白龍見她一臉陶醉,也有些嘴饞,一面想嘗嘗這從未見過的食物,一面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幸虧李信怡還算有良心,未忘記他,自己吃了幾個勉強過了癮,便把桌上的東西都餵了他一些。小白龍也毫不同她客氣,張嘴就吞進了肚裡。
他們吃完,李信怡幫白音音收拾了碗盤筷屜,連著白吃兩頓的小白龍主動請纓幫忙清洗,一口水噴了白音音一身。這下饒是怕他的白音音也被逗笑了。他羞愧地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餘光瞥見李信怡邊笑邊給白音音翻箱倒櫃找乾爽衣服。
他不樂意了——她們可以看不起他,但不能看不起他的法術。於是他捏了個火決——事實證明他現在掌控靈力的能力確是不強、抑或是他本身便不擅火系術法,總之白音音的裙角著了火,氣得李信怡在他頭上重重一拍,並且怎麼都不同意他自告奮勇幫白音音修補衣裙了。
最終白音音穿上了李信怡一身練色的衣裙。李信怡身量比她長了不少,她穿著她的衣服頗顯嬌小。小白龍也和李信怡生起了悶氣——因為那一巴掌。
這一番雞飛狗跳過、又把房裡的爛攤子收拾好后,後窗被叩響了——是終於從自己父親那得以脫身的徐謂來了。
「我在馬車裡,在將軍府後門那條巷子里等你們。」他說完便從窗前消失了。
李信怡受著傷,飛檐走壁自是不行。於是她讓白音音先走,自己準備偷偷溜出去。白音音開始說什麼也不願意——她不想丟下她一人,最後在李信怡的再三勸說下——一個人溜出去總沒有兩個人明顯,她終於同意了,先出門了。
白音音走後,李信怡在房中等了一會,便也打算出門,不料在門口被小白龍堵住了。
「你不許走,我要隨你一同去!」小白龍氣呼呼地攔住她的去路。
「哎喲我的大仙,」李信怡無奈至極,「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又長長了?你這麼長一條,要怎麼同我一起出去?」
小白龍高傲地哼了一聲:「你伸出手。」
李信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聽了他話、將手伸了出去。
一道金光閃過,小白龍不見了,李信怡手中一沉,定睛一看,卻是多了一根銀簪。
這是一隻龍形簪花銀髮簪,和小白龍的外表簡直一模一樣。若不是親眼見小白龍變化,要有人同李信怡說,這是變小了的小白龍、只在外邊鎏了一層銀,她也是信的。細細看來,簪身上還有著一圈一圈繁複精緻的龍紋,摸上去冰冰涼涼、甚是舒服。
「別摸了!」小白龍惱怒道,「你別在頭髮上,別碰我了!」
李信怡被這突然的聲音驚地往後一退,隨即無可奈何地笑了:「大仙,這龍形簪別我頭上,若是被皇上瞧見,怕是以為我要擁兵自立為王了。」
「凡人真是麻煩。」小白龍抱怨一句,又一道金光閃過,他在李信怡手裡變成了一條髮帶。
這髮帶同小白龍身上顏色一樣,大部是透著茶色的白,在末端過渡成天青色,上面用銀線綉著抽象的龍形花紋,不細看並不明顯。
「這下該是行了吧?」還不等李信怡說話,小白龍已從她手中飄了起來,綁到了她的發上。
「你能出得去嗎?」小白龍小聲問。
「當然,你相信我!」李信怡擺出一副不準質疑她的模樣,然後開了門。院里無人,她躡手躡腳,很快便到了後門口。於是她會心一笑,打開門準備出去。
門口掃地的家丁同她大眼瞪小眼,沉默半晌,家丁開口了:「小姐……是要出去嗎?」
「我……我就出來透透風,陳伯您繼續掃,我不打擾、不打擾。」李信怡縮回來,泄氣地一跺腳,隨即便因為扯著傷口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她在家丁的凝視中乖乖回了房間,長吁短嘆起來。嘆了沒幾口氣,小白龍的聲音便從耳邊傳來:「太慘了,早知道你這麼沒出息,我就不該相信你。」李信怡還來不及反駁,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在將軍府外邊了。
家丁還在門口低著頭掃地。徐謂從不遠處的馬車中探出頭來,壓著聲音叫道:「快,這邊!」
李信怡忙朝馬車走去,徐謂幫著她上了車,她見白音音已經在車裡,便放下心來。待她坐定,車夫馬鞭一揚,馬車調了頭,朝大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