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君啻晏
第二天天還沒亮,江弦便偷偷摸摸把我叫醒,說要帶我領略一下重雁宮日出時分的風采。
我這人一向懶散,睡懶覺向來是人生頂尖的愛好,但見小姑娘興緻勃勃,不忍拂了她的面子,我隨便擦了把臉,打著哈欠便隨著她往外走。
還沒走幾步,便迎面碰上了淮九。淮九一席青色長袍,端著筆墨紙硯正朝書房方向走去。
「九仙官這是要去哪?」江弦拉著我擋在淮九面前,我還來不及見禮,便聽見江弦笑呵呵地打笑了一句。我暗暗觀察淮九的臉色,見他並沒有生氣的樣子,笑得如沐春風,「給神君他老人家送些紙墨。」
方才還大大咧咧的江弦立馬收斂了下來,聲音壓到了嗓子眼兒,「神君回來了?」
淮九見江弦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得好笑:「嗯,剛回個把時辰。」說完又將目光移向我。「你便是阿秋了吧,剛好隨我走一趟,去拜見一下神君。」
我從江弦身後移出,學著她的模樣,細聲細氣地答了聲「是」。
路上,淮九一個勁兒地安慰我不要緊張,說神君他老人家對宮中仙娥素來親厚。我只是點頭,卻沒將淮九的話放在心上。
外界傳聞啻晏神君修為高深,可一掌將前任魔君拍飛千里,也傳他不近人情,從來不對素不相關的人或事施以援手。眾仙家對他敬而遠之,背地裡卻又偷偷嘮他一句「古怪」。
但我對啻晏的認知,大半部分來源於我父親。父親常常說,啻晏是他見過為數不多的深明大義的神仙,懲奸扶弱,心繫天下蒼生,雖被四海八荒誤解,也從不辯解。
端活了幾十萬歲,堪稱四海八荒的老古董了,卻有著一顆幼稚彆扭的心。
我從小對父親的話奉為圭臬,對這樣一個外人不知的神君,只有敬,沒有畏。
此時的我不過初出茅廬,過分信奉父親的話,以至於後面某些認知被無情粉碎,難過得我險些禍禍了這重雁宮中世上難見的奇珍異寶。
這是我第二次見啻晏。
第一次見是在恆斷山。我還記得那些時日,父親整日閑在家中被母親念叨,下人來報啻晏神君應佛祖的邀,去往西天講佛論道,父親容光煥發地抄了劍去啻晏的必經之路恆斷山等他,我當時年紀尚小,剛將騰雲術練得爐火純青,一時興起瞞了母親尾隨父親而去。
我躲在恆斷山崖洞中,遠遠看見父親攔住了一白衣上神的去路。
此上神背對著我,墨發如瀑,窺其背影便能想象得出一定是一個英姿不凡、風度翩翩的男子。
父親幾番糾纏,啻晏無奈之下拔劍應對,後來……兩人招式過快,我看得眼花繚亂,遠遠只見得一黑一白交相輝映,閃閃的劍光劃破天際,頓時地動山搖,天地間飛沙走石。
然後……我就被洞頂掉落的沙石埋了。
想著往事,一時走神,再回過神來時,入眼的便是端坐於案邊、握著毛筆作畫的人。
他的頭微低,看不到全貌,鬆散的頭髮披在肩頭,說不出的風雅。許是我的目光太過大膽,低頭的人似是意識到什麼,漸漸停筆,抬頭望了過來。
天下無雙!
父親常常自稱六界第一美男子,母親常常打趣,「九重天上的啻晏神君比你強了不知多少倍,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無雙。」
當時年少,聽了這話覺得太過誇張,畢竟父親是我打小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連「風流倜儻」的花鳳凰都比不過他。
如今一見,才知當日母親之話並非妄言。才明白為何父親天天叫囂著要宰了啻晏。
阿彌陀佛,我少時讀書少,實在是言辭匱乏,非要形容,只能膽戰心驚地稱一聲傾國傾城。
遺傳自我母親,我打小垂涎美男子,正如當初將花鳳凰揍入了坑裡,正打算補幾拳送他去往生界走一遭時,硬生生被他可憐巴巴的俊顏勸住了手。
那極為好看的眉眼被我盯得漸漸生出了不滿,淮九及時救場,恭恭敬敬地對啻晏行了一禮:「神君,這邊是新來的仙婢,名喚阿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