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蘇頌被這聲沒有半分虛假的「哥」弄得一噎，沒想到他真的叫了，火氣更旺，張嘴就譏諷出聲：「誰是你哥？不清不楚的，你還真敢叫。」

蘇袖沒有說話。

那雙眸子黑沉深邃，讓人看不出藏在其中的任何情緒。

在這麼平靜地注視下，蘇頌立刻注意到自己太過於失控，收斂脾氣，搶過蘇袖手中的書。

「這是鋼琴書，我的，誰讓你未經允許看了？而且你看得懂嗎？」

他怕自己再繼續下去，什麼難看的樣子都盡顯露，氣沖沖回了自己房間。

蘇袖神色從始至終都沒有變化，關上門，又換了一本書看。

倒是蘇頌，回到房間把目所能及的東西都砸了，最後還把從蘇袖那裡搶來的鋼琴書撕毀，撒在地上用力踩了幾腳，又用力捶了下琴鍵。

低沉的琴聲響起，蘇頌怒氣值在這一刻爆掉。

活了十八年，他一直是獨一無二的，現在出來了一個人，要和他搶東西。

他的父母，同學……以後都要被一分為二。

蘇頌越想越氣，直接舉起起椅子把鋼琴給砸了。

「哎喲，大少爺你消消氣，這鋼琴是無辜的。」在門外聽見砸琴聲音的李嫂連忙推門，但已經來不及了。

她從蘇頌手上拿過椅子，心疼地看著已經毀壞的鋼琴，想不通蘇頌怎麼會這麼抵觸蘇袖：「大少爺，你們是親兄弟，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弟啊。二少爺之前一直在孤兒院長大，很苦的。」

李嫂原本是想提醒蘇袖在外過得不容易，沒想到這話直接讓蘇頌笑出聲：「親兄弟？」

想到自己和蘇袖流著同樣的血，更是忍不住鄙夷道：「他配嗎？怪不得看起來那麼窮酸，原來在孤兒院長大。」

他懶得再說什麼，拿起手機直接離開，擺明了自己對蘇袖不歡迎的態度。

李嫂頭疼地看著滿地狼藉，快速收拾起來。

房門被人推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進來一起幫著收拾。

「不用了二少爺，我來就可以。」李嫂阻止蘇袖，對他笑笑，「二少爺你回房間好好休息。」

蘇袖動作一頓，把地上鋼琴書碎片撿起來，目光落在旁邊書架上的各種鋼琴書籍，輕聲問：「哥哥一直都這樣嗎？」

「不是的，大少爺性格很好，就是一時間可能受不了刺激，有些激動。」李嫂搖搖頭，把蘇袖推出去，「二少爺，這裡我來就行。」

房門關閉，蘇袖垂眸看著手中的碎紙，剛好可以看到曲名——《天空之城》。

他把碎紙摺疊好，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中，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

*

晚上五點，外面下起了大雨。

天色陰沉沉的，房間里沒開燈，昏暗無比。

蘇袖靜靜地坐在床上，看著打在窗戶上的雨水，手上的鋼筆隨著他的動作打開，關上，打開，關上。

直到聽見車子開進別墅的聲音，他動作才一頓，低頭看著手中的鋼筆。

少年卷翹的長睫遮住了眼底情緒，臉上的表情也隱匿在昏暗中，讓人看不清。

等樓下響起開門聲，他才抬頭，面無表情地把鋼筆放好，走出房間。

「蘇頌還沒回來嗎？」快速走進來的男人大聲問了句，聽見動靜，看著正下樓的蘇袖鬆了口氣，目光又在下一刻變得凌厲起來，不再看蘇袖。

「李嫂，蘇頌跑出去你怎麼不攔著，現在外面下著雨，他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李嫂無奈：「攔不住先生，您不是不知道大少爺的脾氣。」

蘇天普捏了捏太陽穴，原本是想說蘇袖兩句，對上少年黑沉沉的雙眸，什麼話也說不出。

他以為會見到一個膽怯懦弱的人，畢竟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無論是教育還是什麼都得不到良好的。

但不遠處的少年看起來和蘇頌沒多大差別，甚至某種程度上，比蘇頌看著還要像被寵溺著的小少爺。

蘇天普這一刻理解蘇頌為什麼跑出去不回家。

一個一樣的人出現，肯定會從他身上分走一部分目光，蘇頌一直以來都是驕傲的，心理肯定會不爽。

想到這裡，蘇天普皺起眉頭：「回你房間去。」

他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但還是夾雜了明顯的煩意，不想在此刻看見蘇袖。

蘇袖臨走前只留下一句話：「爸，你的衣服濕了，記得換衣服。」

蘇天普低頭一看，衣服確實已濕了大半，他沒理會，給蘇頌打去電話。

「我不回去，家裡既然有另一個我了，讓他陪著你們就好。」蘇頌自我嘲諷道，「我回去幹嘛，撒氣你們還會覺得我不懂事。」

「胡說。」蘇天普看到了旁邊的獎盃，笑了笑，「他代替不了你。蘇頌，你和他不一樣，聽話，快回來。」

蘇頌說：「他要是在家裡，我就不回去了，省的你們到時候都分不清誰是誰。」

「你這孩子。」深知蘇頌有多倔脾氣，蘇天普嘆口氣，無奈道，「這樣好了，你先回來，我會和他說清楚，不讓他影響你，好嗎？」

這是變相的在為自己撐腰。

一個被認回來的人，得不到父母的喜歡，在這個家裡起有什麼用。

蘇頌勾唇一笑，又隨口一問：「那他不高興了怎麼辦？」

「你先回來，他高不高興那是他的事。」

好說歹說，蘇頌才答應回來。

蘇天普掛斷電話，想起什麼，問李嫂：「太太呢？」

「太太把二少爺帶回來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

蘇天普頓了頓，目光落在一樓唯一一間房間上，指著房間：「把蘇袖的房間挪到這裡來。」

李嫂有些遲疑：「先生，那房間很小，不太適合二少爺住……」

「他不能跟蘇頌住一層，你上去和他說清楚。」蘇天普打斷李嫂的話，往樓上走去，「如果他還識趣，會同意。」

這根本不給商量的機會，李嫂無奈地上樓，敲響了蘇袖的房門。

「二少爺，先生讓你住在一樓。一樓挺方便的，不需要一直上下樓。」

「可以。」蘇袖並沒多問，收拾了幾件衣服，去了樓下房間。

這個房間只有上面一半大，不過有個窗戶，伸出手就能碰到外面的花。

他把衣服放好，輕聲問李嫂：「這是保姆房？」

李嫂尷尬道：「也不是……是備用房。二少爺，其實你避免接觸大少爺也挺好。」

這房間原本是給她住的，但她家就在這附近，又要回去照顧孫子，所以一直沒有住。

蘇袖坐在桌前，打開書，想到什麼偏頭對李嫂笑了笑：「謝謝你李嫂。」

少年溫潤的笑容以及柔和的語氣讓李嫂連忙擺手，心裡愧疚更加重了：「不用謝，二少爺，都是我應該的。」

她一邊在心裡嘆氣，一邊關上房門。

蘇天普剛好換了衣服下樓，看見她從保姆房出來，淡聲問：「換了？」

李嫂點點頭。

蘇天普皺起眉頭，覺得稀奇：「沒鬧？」

李嫂搖搖頭：「二少爺很乖的。」

她以為這句話能讓蘇天普良心發現一些，沒想到蘇天普嗤笑一聲，覺得理所應當：「不乖的話，他怎麼在這裡住下去？」

吃晚飯的時候柳笑然才回來，看到蘇袖還以為是蘇頌，捧著臉一頓□□：「寶貝，聽說你又得第一了，真棒。媽媽因為下午有事處理，所以沒去看你，你不會怪媽媽吧？」

蘇袖被迫仰著頭看柳笑然，低聲叫了一句：「媽。」

他的這份沉靜讓柳笑然瞬間認出，臉上笑容消失不見，鬆開遠離了他：「蘇頌呢？」

「大少爺出去了還沒回來。」李嫂在一邊說。

「出去了？」柳笑然臉色一變，又突然看向蘇袖，「是不是你和他說了什麼？」

蘇袖頓了頓：「沒有。」

除了這兩個字，他什麼也沒說，反倒是讓柳笑然不好繼續問，最後飯也沒吃，直接上樓了。

坐在主位的蘇天普見狀放下筷子，也不吃了，跟著上樓。

整個客廳只剩下了蘇袖和李嫂。

李嫂一個外人都覺得難受，還想說話安慰一下蘇袖，見他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吃飯，心裡有些讚歎。

「我吃完了，麻煩李嫂收拾了。」幾分鐘后，吃飽了的蘇袖放下碗筷，對李嫂禮貌地笑笑，回到自己房間。

沒幾分鐘，外面傳來腳步聲。

蘇頌喊了一聲：「爸媽，我回來了。」

正在樓上敷面膜的柳笑然聽見聲音飛奔一摟，一把抱住蘇頌，看他紅著眼，頭髮濕漉漉的，心疼起來。

「擔心死我了，跑出去幹什麼。」

「……也沒什麼。」蘇頌搖搖頭，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媽，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這話讓柳笑然一摘面膜：「怎麼可能，你可是媽媽的心肝，媽媽怎麼可能不要你。」

蘇頌餘光注意到保姆房亮著燈，驚訝道：「李嫂不是不住在這裡嗎？怎麼保姆房亮著燈啊？」

他刻意加重了保姆房三個字，坐在裡面的蘇袖想聽不清都難。

燈光在他白凈的臉上投落一些陰影，顯得有些沉鬱。

蘇袖合上書，放在一旁，起身打開門時，眉眼間所有情緒消失不見，只剩一片溫和。

他對蘇頌微笑道：「是我住在裡面，哥哥，你回來了。」

蘇頌臉一下子綠了，被那聲哥哥氣得恨不得抓爛蘇袖的臉。

他當然知道是蘇袖在住，他故意想讓蘇袖難堪，但是沒想到蘇袖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好，一時不禁拳頭，咬牙切齒。

柳笑然並不知道住在這裡是蘇天普安排的，還以為是蘇袖自己要求的。

一想到圈子裡人動不動拿蘇袖來嘲諷她，皺眉不悅道：「樓上有大房間不住，非要住這小房間，你在外面那些不好的習慣，趁早給我改掉，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