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幕 誘導

聖刻十二年10月22日午，龍寒地區，雪龍領，雪嶺。

被狠狠折騰一頓的狩獵隊眾人在次日開始行動，為了狩獵萬惡的長尾雪兔而努力。

飛雪從昨天刮到今天，愈來愈大，即使臨時縫補了漏洞但是依舊有寒氣滲透進帳篷，伊諾昨晚被凍醒兩次，現在頂著對黑眼圈開始招呼其他人。

「我也不多說什麼了，長尾雪兔，必須拿下。」伊諾看向艾拉，「維娜能通過氣味找到長尾雪兔嗎？」

維娜正在雪地里打著滾，艾拉搖了搖頭，「恐怕不行，現在這樣的天氣指望氣味根本不可能。」

老獵人克里在棚子里烤著火，看了眼天空，灰濛濛的，「凜冬線恐怕開始南下了，不知道今年勢頭強不強。」

「……」伊諾沉思片刻，「還是分兩隊吧，不過這次我和艾爾也加入，營地就拜託雷薩先生了。」

「和你一隊就行，畢竟我接到的委託是保護你的安全。」艾爾也坐在棚子里烤火，低著頭。

「兩位老獵人一隊，我和艾拉、艾爾一隊？」

沒人有意見，分隊就這樣敲定了。

雖然是敲定了，但是其實也只是最後的掙扎而已。

伊諾看著陰沉的天空，現在的環境並不適合搜尋，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雪兔就算站在他面前都不一定能注意得到，而且長尾雪兔極其稀有，狩獵隊能遇上一隻就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

帶好裝備，兩隊人走出營地。

凜風如湍急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無止無休，雪嶺頂峰在風雪中變得模糊，只留下一個大概的輪廓。

長尾雪兔就站在營地門口。

兩隊人盯著長尾雪兔，一言不發，除卻風雪聲萬籟俱靜。

「有種被別人蹬鼻子上臉，反覆踩的感覺。」伊諾的聲音有著些微的顫抖，不知道是因為酷寒還是憤怒。

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伊諾說道：「這要再抓不到這東西，臉上可就真沒面子了。」

「廢話太多了。」艾爾果斷出手，三兩步衝到成為雪兔身旁，然後不出所料的失敗。

這一次長尾雪兔轉身就跑，極快的爆發力艾爾的攻勢落了空。

「……」長尾雪兔二度挑釁，伊諾感覺其中可能有什麼預謀，但是狩獵隊的目標本身就是長尾雪兔，對方現在又找上門，不回以顏色可就說不過去了，「追！」

也不管什麼分隊，一伙人緊緊咬在長尾雪兔的身後，除了伊諾以外四個都是遊俠職業者，環境雖然惡劣，但是依舊擁有極強的追蹤能力。

「有點不對勁。」亨特突然出聲，「與其說是我們一直在追，不如說是長尾雪兔在讓我們跟著它走，對方還有餘力。」

「有風險，但是值得一拼。」克里開弓射箭，但勁風一吹，箭矢擦著長尾雪兔的邊嵌進了雪地里，「只在射擊長尾雪兔時風雪會驟然大到影響箭矢，可能沒有傳說中那麼厲害，但是帶來幸運的效果多半不是假的。」

「多半是真的，不然為什麼這長尾雪兔敢有恃無恐的反覆挑釁？」伊諾也逐漸覺察到了異樣，幾個遊俠能一直追著長尾雪兔沒有什麼問題，但是自己一個身體虛弱的戰士也追得上，而且沒感到什麼壓力從邏輯上來說就很奇怪。

艾拉和維娜原本在隊伍的最前端，速度慢下來，落到隊伍後面問道：「要嘗試圍獵一次嗎？」

「你們上吧，我在後面吶喊助威。」伊諾知道自己是個添頭，

「圍獵的事你們四個遊俠商量就好了，我現在也幫不上什麼忙。」

艾拉重新回到前方，伊諾的腳步卻在風雪中逐步放慢，他有別的打算。

如果傳說是真的，長尾雪兔的尾巴能賦予「改變命運的幸運」，理論上它就絕不可能被抓住，這也能解釋為什麼長尾雪兔這麼從容不迫，甚至連著兩天都到狩獵隊營地挑釁。

但是長尾雪兔為什麼一定要來找狩獵隊麻煩？為什麼一定要在今年反覆被狩獵隊發現？長尾雪兔的傳說從伊諾到達雪龍領就聽過，要追溯源頭至少也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前的事。

這麼多年都以傳說的形式存在可以明白長尾雪兔的出現有多麼稀少，它的習性中恐怕也沒有調戲獵人這一項。

但是今年長尾雪兔卻一反常態的現身，而且遠不止一次，就好像什麼常見獵物一樣。

伊諾站在原地，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寒意讓他有點想打噴嚏。

「如果長尾雪兔真的有那麼幸運，那麼局勢總會向著對它最有利的方向發展，只要有可能。」伊諾在雪中自語，「除非封絕所有可能，不然根本抓不到對方，就目前來看，狩獵隊沒有這樣的實力，那麼來挑釁狩獵隊的行為顯然不是送死，而是想誘導狩獵隊去什麼地方或者進行什麼特定的行動。

目的能確定，手段正在進行，但看起來註定沒有結果。能進山的獵人對於這種傳說生物的誘導不可能沒有警惕，但是警惕也沒用，如果長尾雪兔的幸運是因果級，那麼只要有一絲誘導成功的可能就必定會成功——可是上一個狩獵隊最後卻只發現了長尾雪兔。

換句話說長尾雪兔的目的，通過誘導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但是長尾雪兔依舊在進行誘導……」

伊諾沉思片刻。

「實際上，並非是想要誘導，而是長尾雪兔只能採取誘導的行為。狩獵隊的目的是狩獵長尾雪兔，從一開始就站在長尾雪兔的對立面，長尾雪兔出現的瞬間遭遇到的便是襲擊，所以『交涉』的可能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長尾雪兔只能進行『誘導』。

那麼與其說是『誘導』，不如說是「接觸」，同時也是在製造一個『可交涉的基礎』。只有讓獵人明白狩獵根本毫無意義，獵人才會尋找其他狩獵雪兔的路徑，哪怕是荒謬的『交涉』。

如果不進行交涉，狩獵隊的結果只可能和上一個狩獵隊一樣，和長尾雪兔糾纏好幾天，但是最後無功而返。

只要『可交涉』對象沒有出現，長尾雪兔就會一直頻繁的出現在獵人面前，進行『接觸』，讓獵人確定通過武力或是陷阱等方式狩獵長尾雪兔是不可能。

只有如此長尾雪兔才有得到『交涉』機會的可能，哪怕希望渺茫——畢竟要進出雪嶺，而且願意荒謬的和獵物進行交涉，整個北地應該也找不出幾個……」

伊諾突然感覺到寒意在加重，從身體外，從骨髓里，一種被操控感如同電流在他的全身遊走。

「……哪怕希望再渺茫，其本身因果級的幸運會確保這種渺茫的可能會百分百出現。只要前提條件鋪墊完，這個『可交涉』對象就一定會出現，而且是第一時間出現，哪怕過程再怎麼巧合或者離奇。」

伊諾抬起頭，看著前方，冬雪徹底覆蓋一切，即使是常青的霜木也被染成白色。

「那麼當這個『可交涉』的對象出現，並且可以進行『交涉』時，理論上來說長尾雪兔一定會出現在這個對象面前，哪怕這個對象的隊友正在狩獵長尾雪兔，哪怕這個對象居心不良。」

一隻雪兔從積雪中鑽了出來，長長的耳朵垂在身後，蓬鬆的長尾盤成一團。

它用紅色的眼睛和伊諾對視。

不遠處還能依稀看到四位遊俠的身影，他們依舊在向前追逐，不過落在最後的艾爾好像發現伊諾沒有跟上來，正在往回走。

伊諾盯著地上的長尾雪兔說道：「看樣子，我的另一個猜測也有結果了，長尾雪兔不止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