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起

開宣八年，大周都城鎬京上空飄著大雪，天色還是一片昏暗。街上只有些酒樓客棧還亮著燈籠，酒旗在凜冽的寒風裡作響。這個冬天比以往都要寒冷，富戶高官無不是錦帽貂裘，銅爐里燒著名貴的青金炭縮在小妾的被窩裡酣睡。便是小門小戶的人家，再不濟也是冬被熱炕，摟著妻兒話話家常。

鎬京寬闊的街面足以容納下八架馬車並駕齊驅，這時候已經鋪滿了一層厚雪。十幾騎紅袍縱馬疾馳，馬蹄落在雪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個別被吵醒的人家開窗剛想喝罵，看清來人後又戰戰兢兢的縮回腦袋。在兩條街的十字交匯處，馬蹄聲終於止住。

這些人穿著紅袍，上綉一爪蟒龍，頭上烏帽綴著一顆青玉，腦後飄著兩條長纓。騎白馬的一人竟然綉著兩爪蟒龍，他勒馬尖聲尖氣的小聲說道：「都給咱家放機靈點兒，把魏爺交代的活兒做明白了，把消息傳到，務必不能漏了任何一座府邸！」一人低頭問道：「張爺爺，要是哪個王爺有啥小的看不明白的地方…」

張貴自然知道看不明白的地方指的是什麼，他沉吟道：「要是哪位王爺或者大人有異動，速速給咱家報來，不可耽誤！」

十幾騎紅袍分開疾馳，各自消失在一片茫茫中…

張貴停在原地，身邊跟著兩騎，他心裡在思忖一會兒該怎麼和那位王爺傳達旨意，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黃包袱，裡面是明黃色的聖旨，上面只有一句話：「先皇御龍而去，位列仙班佑我大周，今朕即位，卿等來朝。」

他長嘆一口氣，先皇修道二十載，拜道門莊周為師，而今終於修成正果，升仙而去，雖有遺詔言明太子登基，可先皇浸淫修道，哪裡知道朝堂形勢如今這般詭譎，六位異姓王厲兵秣馬時長相互攻伐。大周國姓，姬姓的本宗皇親封王裂土的不計其數，奢靡成風，腐敗不堪。京都里四大親王又對皇位虎視眈眈，新皇剛剛登基卻如此鋒芒畢露…

此去兇險…何況是去淮王姬野的府上

張貴抬頭任由雪花落在臉上，狠狠搓了一把，馬鞭猛的一抽疾馳而行…

臨近王府張貴微微勒馬，似乎仍有猶豫，卻只聽砰的一聲，一個少年倒飛出去，少年筐簍里黑乎乎的東西散落在街上，少年發出痛苦的叫聲，隨行的一個紅袍揚起馬鞭想要抽打少年，卻被張貴攔住：「魏爺的大事要緊，莫要節外生枝！」紅袍瞪了一眼地上的少年隨張貴離去。

少年待他們離去后一骨碌的爬起，渾然不似方才被撞的模樣。他身上穿著單薄且破破爛爛的布衣，似乎有些寬大，在寒風裡獵獵作響。他將手掌在衣裳擦了擦，露出一塊羊脂白玉，笑著自語道：「這些狗官身上倒是有些好物件兒」

說罷撿起筐簍趕快把地上黑乎乎的東西拾起來，細看那是未燒盡的黑炭，每天天不亮的時候他都會把各個府上僕人倒出來的爐灰用手挑揀一番，把那些沒燒盡的炭撿回去取暖。在這亂世，窮人自有窮人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