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朝（上）

天色終於亮了，飛雪也漸漸止住。天邊的第一縷金光照在九州殿的飛檐檐角上，一滴雪水落在了張貴的紅袍肩頭。

張貴看著自己主持清掃的皇宮，地面上積雪早已不見，心裡不免自得。他揚起長鞭，猛的一甩，再一甩，三一甩…足足甩了九下后尖聲尖氣的喊道：「新皇登基，眾臣來朝！」

玉階之下，一群著各色官袍官員浩浩蕩蕩的走來，當真是環佩齊鳴，色彩絢目。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群文官，大周開國八百年，靠的是分封諸侯國拱衛王土，八百年來分封的大小諸侯國足有三百。大大小小的諸侯國連年互相攻伐，起初周皇室還能以朝廷正統之威壓制，可這些年皇室腐敗，國力衰微，已然統御不了這些大諸侯國，大諸侯國里齊，楚，趙，魏，秦，韓威勢最盛。這六大諸侯國時常侵肆大周王土，以此試探大周。大周武將卻屢屢吃下敗仗，久而久之，武將在朝中地位不及文官。

文官雖多，卻也渭涇分明的分為好幾個派系，走在最前頭的太師李翰卿尤愛喝茶，故而其派系人稱茶派。稍在其後的是少保王明貞，王明貞有三縷美須，這一派的官員都效仿王明貞，故而這一派稱髯黨。走在王明貞旁邊的是少傅郭景光，郭景光做學問，治學極有手段，多年執掌科舉，廣用天下寒門學子，在學界毀譽參半，人稱學黨。剩下一些年輕的或者年老的品級不高的官員，還有不屑於或者說未加入任何**的官員，稱作清流。

王明貞撫須間看向李翰卿，卻見李翰卿古井無波，拱手嘆道：「人常說大事面前有靜氣，老夫一直不信，今日見太師，總算信了…」

李翰卿沒有回頭道：「有什麼好慌亂的？先皇託孤於我三人，盡臣子本分便罷了。」王明貞嘆道：「我大周延續八百年，九鼎而鎮天下，至今卻終是到了風雨飄搖之際了…」

郭景光不做言語，王明貞不由向他看來，郭景光只說：「不管怎樣學問總是毀不了的。」王明貞搖了搖頭。幾人都不做言語，默然前行。三人身後的文官清流們可像炸了鍋一般，這三人鬥了大半輩子，今日竟然這般心平氣和的交談，不免竊竊私語。

武將遠遠跟在文官後頭，眾將擁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將。老將是大將軍高抗，年逾六十，箭術尤為精準，年輕時候跟隨先皇南征北戰，中年鎮守大周到如今，先帝修道，高抗死諫，卻才發現先帝早與他離心離德。武將由於倍受打壓，十分團結，以高抗為首。

九州殿坐北朝南，取自南面稱孤之意。這座大殿矗立在整座皇城的中軸線位置上，大殿頂上兩端是重逾百斤的大吻，岔脊上有十種裝飾，第一個飾物便是騎鶴仙人，這是先帝所設，其次便是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狎魚、獬豸、鬥牛、行什。殿內陳設著四尊巨大的香爐，分別是寶象、甪端、仙鶴和香亭，皆是祥瑞之物。九根九米高的金柱上盤旋著十八條金龍，而那座讓多少人魂牽夢繞的龍椅則在南邊一座兩米高的台上。

此時新帝身著明黃龍袍坐在龍椅上。九州殿大門敞開，新帝望著這群臣子緩緩而來，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新帝剛到不惑之年，皮膚白皙，眸子開合間閃爍著獨屬於帝王的威嚴，顯然他擁有這般威嚴也僅僅是一夜之間。

大臣們終於進殿，文官在左，武將在右按序站好。張貴見狀喊道：「早朝開始，眾臣跪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密密麻麻的大臣跪下，從殿內跪到殿外，一剎那間人皇正統之威瀰漫開來。

新帝並不說話，而是默默俯視著這群大臣。一時間整座皇城似乎都鴉雀無聲。跪在前排的李翰卿，王明貞，郭景光，高抗眼觀鼻，鼻觀心直挺挺的跪好，其餘大臣更是肅然。

大廳里的氣氛有些許詭異，李翰卿心想：「新帝這是要給這幫舊臣一個下馬威啊，可是到底還是有些稚嫩，手段不免拙劣了些。」

新帝終於動了，他打開桌上一個四四方方的檀木盒子，裡面是一塊白玉玉璽，七色光芒在上面不住縈繞，流光溢彩。他拿起傳國玉璽的一瞬，只見晴空突然陰雲密布，電閃雷鳴，一團團烏雲在天上黑壓壓的一片。只聽一聲龍吟自雲深處傳來，一顆巨大的金龍龍頭自黑雲中探出，修長的龍身緊跟著盤旋而出，金龍長達百丈在天邊盤旋。

新帝拿著印一下蓋在案上的聖旨上，金龍發出一聲嘹亮的龍吟隨即猛然環繞在整座九州殿上。大臣之中武將多少有點修為，苦苦支撐著身體，承受著這巨大的威壓。文官就沒那麼幸運了，修為低劣的直接全身匍匐在地，渾身抽搐不住叩首，直到頭破血流。

聖旨在玉璽加持之下流光溢彩散發金光，新帝微微看了一眼張貴便心領神會。他俯身去拿那聖旨，手指剛觸及到便覺得一陣滾燙的感覺傳來，他暗暗咬牙忍住，今天這差要是當不好，這輩子就完了。

張貴強忍著灼燒，運功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自洪荒而始，大周威加宇內，統御天下，至今已八百年矣。承萬民擁戴，祖宗庇佑，大周國運長久，氣數無盡。此非帝王一人之功也，神明護佑，諸王勉力，方有大周八百年基業。

先帝於國有功，然暮年修道，荒廢國事，於迷途不可自拔，使江山陷於險地，百姓於水火。朕雖為人皇，亦為人子，故而今代先帝自罰認罪。

今朕即位，心有壯志，意圖掃清宇內諸敵，重整山河，光我大周。今改年號為興元，諸臣工當與朕共勉，君臣同心，共圖大業！

欽此！」

這道聖旨在加持下竟然如洪鐘大呂般振聾發聵，連李翰卿這般老油條都不免心中一陣激蕩，彷彿回到初臨官場時。

只見興元帝手一招，聖旨飛至殿外，凌空一展，長達十丈，金光燦然。

眾臣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興元帝終於開口：「眾卿平身。」

說罷他掃視眾臣開口道：「先帝在時，設三大託孤之臣輔佐於朕，朕深感先帝用心良苦，也感於三臣忠正。」

他頓了頓看向前排大臣：「加封李翰卿榮國公，相國，加封王明貞太保，加封郭景光太傅。其餘臣工酌情交吏部升擢。」

說罷他突然發問：「淮王，寧王，興王，閑王何不見朕？」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好侄兒，皇叔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