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抽

[腦髓地獄]

與能夠操控重力或控制造物進行攻擊不同,腦髓地獄是作用於精神上的強大異能。

身體收到的傷害可以治癒，但精神所遭受的磨難即使過去多年也無法令人輕易忘懷。

腦髓地獄的主人雖然還只是一個年幼的少年，可知道他的人沒有一個會因為年紀和外表輕視少年的強大。

內心是人類最軟弱,最無力的地方。能夠觸及人的心底深處,從精神上擊潰人類意志的異能讓所有人望而生畏。

或許是早年失去雙親后無人教導與關愛，又或許因為夢野久作仍處於尚且懵懂的年紀。

總之,因為這份力量的不可控性，還不能自主控制異能使用的夢野久作被整個港口Mafia監視和戒備著。

大概在太宰治還在港口Mafia的時期，與他相識不久的夢野久作也曾對這個擁有可以抵消腦髓地獄的異能,讓他過上正常生活的少年抱有幻想。但彼時的太宰治也不過是個連自己的生存意義也琢磨不透，終日在腐朽枯槁的塵世中無法掙脫的少年,又如何對同樣陷於泥濘苦苦掙扎的他伸出手呢。

被暗無天日的牢籠囚禁而發出的求救聲總是歇斯底里,孩童本就愛用這種方式引起大人的注意,但這依舊只是被當做無理取鬧，似乎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夢野久作的喜怒無常，卻忘記只是孩子的他現在還需要享受大人的關愛,在陪伴與教導中慢慢成長。

所以會逃走也是理所應當吧？

反正過不了多久就又會被抓回漆黑的房子里，就把這當做小孩子的貪玩淘氣，將這段時間的陰鬱發泄出來。

直到再被抓回去，周而復始。

……

夢野久作盲目地走在街道上。

離開了港口Mafia這處容身之所，雖然享受到了難得的自由，但早已被世界丟在原地的他不知道現在究竟該往哪裡。

周圍的行人擁擠著，哪怕夢野久作自己並沒有和他們接觸的想法，也總是時不時地被路過的行人碰撞。

深淺不一的傷口在身上漸漸增多，習慣痛楚而麻木的感官已經失去了像尋常的孩子一樣撒潑打滾嚎啕大哭,哭訴自己的委屈,以此謀求注視和關愛的能力。

「好疼啊……」他小聲呢喃著。

為什麼要由他承受這些痛苦。

小小的少年抱緊手中的玩偶,害怕孤獨的他下意識選擇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哪怕這意味著自己也將承受更多的傷害。

等到港口Mafia的人發現他不見后一定會第一時間派人找他，所以他要盡量往人群混雜的地方躲藏，拖延被人發現的時間。

終日被囚禁在港口Mafia地下暗室中的夢野久作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外貌有多顯眼，一心只想著朝橫濱最混亂，也是港口Mafia勢力範圍最薄弱的地方前進。

身上舊傷添新傷，傷痕纍纍的身體因為疼痛而無法全力。夢野久作獨自一人走了許久，終於在天還明亮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

他站在高處望著下方硝煙滾滾，還燃燒著餘燼的街道。正是和他同樣被世界拋棄，在角落獨自腐爛的——

擂缽街。

……

等蓮見音到達戰鬥中心時，岡查洛夫已經被打得滿頭是包不省人事。

縱使他的防禦堅如磐石，但雙掌抵不過四腳，沒能掙扎多久就被黑影忍者踹翻在地，被五花大綁團成了一個令人安心的毛球。

異能特務科派來的支援在外圍探頭探腦，總算等到周邊的守衛撤走，一刻也不停歇地投入到打補丁工作中。

除去岡查洛夫這個異能者，擂缽街還隱藏了數名狙擊手在暗處活動，不過這些人也都在蓮見音中那一槍后不久便被抓獲。

中島敦還細心的發現，其中的某一位受傷最重，似乎和岡查洛夫一樣得到了特別的「關照」。

「大人，您還有什麼需要嗎？」身著制服的幹練女性恭聲問道。

「擂缽街的那群孤兒安頓好了嗎？」

「諸位使者大人的速度很快，已經按照您的吩咐進行了安置。」

為了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棲身在擂缽街的無業游民中也劃分了三六九等，其中最底層的，自然是無人扶養和關照，自身又尚未發育完全到足夠獨自一人生存的未成年孩童。

既然要提高橫濱整張地圖的完整度，自然也不能任由擂缽街這種黏在餐盤上的口香糖壞了整碟盤子。

已經成年並通過犯罪手段生存的大人需要為自己的錯誤負責，於是自然而然的被蓮見音丟進了看守所等待法律的審判。

啊可喜可賀，橫濱還有法律這種東西，至少不用他給幫忙現編了。

至於還未犯下太多過錯，仍然有改造可能的少年們則被他暫時安置在了孤兒院，希望遲來的教育能夠多少矯正這些孩子們為了生存而不得不污染自己，放棄自己的錯誤。

如果教不好，那等成年了還是去吃國家飯吧。

「話說回來，太宰先生到底是去做什麼了呢？」中島敦疑惑不解。

雖然太宰治往日里總不按常理出牌，愛做一些計劃之外的事情看國木田獨步吃癟，但他也的確是偵探社不可或缺的骨幹，是只要站在那裡就會令中島敦安心的存在。

他還挺難想象這樣的太宰先生和孩子們打成一片的樣子。

「太宰先生啊……」其實只是隨便編了個理由支走太宰治的蓮見音有些犯難。畢竟他也沒真指望別人能熱心腸地幫他帶孩子。但是這會要是直說他只是隨便給太宰治找個活干，目的是為了支走他只留個中島敦給他打工……啊這，這話肯定不能往外說啊。

「我曾聽種田長官說起過武裝偵探社。」蓮見音打算先誇一誇乙方單位捧個彩頭。「你們為橫濱做了諸多貢獻，把孩子們交給你們我再放心不過了。」

「每一個孩子都是國家的未來，如果連這點微弱的火苗也保護不好，又談何保護這個國家呢。或許這些孩子當中是某一領域的天才，也有可能只是走在街道上的平凡路人，但人類的發展可不是靠著異能者延續起來的，未來還得靠這些孩子們去建設。」

蓮見音沖他笑道：「敦君，我記得你也才十八歲，你願意去學校讀書嗎？」

啊？

中島敦有些始料不及。

他還以為會問他要不要去孤兒院做義工。

雖然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卻也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些話。對他而言能吃飽飯不餓肚子已經是最要緊的事了。

可是……

「是我的建議太唐突了嗎？但是你這個年紀本來就該在學校讀書啊。」蓮見音捕捉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嚮往，「不過現在說這些確實太早了，至少資金方面就是一大難題啊……」

蓮見音眉間輕蹙，滿目憂愁。

他的話語輕飄飄地落入一旁異能特務科的成員耳中，卻像是催債的花臂大哥拿著喇叭在街上播放要債口號，雖然只動口不動手，卻讓人滿心無盡惶恐，生怕他下一刻又做出什麼離譜的事情來。

「感覺工資不太夠用啊，不然回去讓上面給我漲工資好了。」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只當什麼也沒聽見。

上司又想漲工資這種事還是交給坂口長官去操心吧。

……

獨自行動的忍者在道路的陰影處穿梭。

他正按照蓮見音的命令巡視擂缽街的每處角落，確保沒有漏網之魚阻礙主人的計劃。

如果要問黑影忍者是否有獨立的思想，那隻能說，若是他們擁有靈魂，也必會將其獻給至高無上的主宰。

即使具有思維，但他們的內心也已經被蓮見音完全佔據，將永遠聽命服從，效忠於這位《法術大全》的新主人。

說白了就是一根筋。

夢野久作來到擂缽街時正是外圍防禦全部撤退時，也正因如此，他才能順利進入擂缽街，卻也錯過了第一時間與負責看守的黑影兵團正面相遇的機會。

若是在來之前看到了這群漆黑的影子，他就算在天橋下睡一晚也絕對不會上趕著送上門。

雖然今日的擂缽街頗有不同，但夢野久作本身對外界也不甚清楚，只是憑著本能的警惕找尋了一處處於外圍，尚且完整也沒有他人佔據的房屋。

或許明天就會被找到，又可能今晚就會回到黑漆漆的小房間里，被更加嚴厲看管起來。

但至少此時此刻，連風也是自由的。

黑白髮色的少年抱著長相奇怪的玩偶蜷縮在角落裡，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他只會通過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讓自己不再疼痛。

「好餓。」他將頭埋在膝蓋里，聲音含糊不清地傳出來。

嗤啦——

是什麼東西被撕碎的聲音。

突兀地聲音響起，令夢野久作警覺地抬起頭。

周圍空無一人。

是老鼠嗎？

他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看到。

換作旁人估計會當做自己的錯覺，但夢野久作卻十分篤定，房間里還存在著另一個人。

於是下一刻，不知想到什麼的少年抬起頭朝頭頂看去。

雙眼猩紅的生物正倒掛在屋頂上——

然後將手裡撕開包裝袋的麵包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