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餓了

第九章 真餓了

六點,下班打卡時間。

「阮阮,卡薩塔記得吃了哦。」

溫雪稚系好大衣扣子,把祁明月和沈沐川換下來的鞋都整整齊齊擺進鞋櫃,剛要直起腰來,又見地上沾了些乾涸后的泥土,嘆了聲氣,認命蹲下了。

「好。」

秦溫阮靠在座椅上,一本書敞開了搭在臉龐,遮住任何感官,鼻尖能夠嗅到的只有書香和淡淡的油墨香。

她聽見溫雪稚也要離開的動靜,才慢慢轉過臉來。

半張臉還蓋在書下,那露出的一半臉不足以讓人覺得這是平時那個殺伐果斷的秦老闆。

眼睛濕漉漉的,只穿了一件米白色高領毛衣,鬆軟捲髮披在耳後,又被鯊魚夾隨意夾起,少了幾分明艷,多了幾分楚楚可憐。

「路上小心。」

她朝溫雪稚擺擺手。

溫雪稚提上馬丁靴,笑說,「你也是,別走太晚,畫稿畫不完可以明天繼續,身子累壞了……」

「好了好了。」

秦溫阮無奈叫停,苦笑著,「跟老媽子一樣啰嗦。」

溫雪稚只是笑笑,就開門出去了。

偌大的工作室頓時只剩下秦溫阮一個人,白天這裡許多人的時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忙著自己的畫稿,偶爾有接私活作培訓的,就自己去休息室里,那裡隔音好,互不影響。

明明也像此刻一樣安靜,可秦溫阮卻莫名覺得,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安靜,而現在,是孤寂。

彷彿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自己的一種孤寂。

她揉揉眼,腹中並沒有多少餓的感覺,便滑著轉椅到桌旁,繼續勾線條。

後來上色時,她嫌平板燈燈光有些亮,照的整個畫面都有些飽和度過高了,就只開桌上一盞檯燈。

於是光明只填滿了一寸桌面,身旁無盡黑暗,好似整個夜幕昏昏沉沉地墜在她腳邊,直等那虛實不定的燈光抓不住她的時候,引她墮落。

忽然之間,她想起白日里接到的那個電話。

南大人事處打回來的,說是吳錦的人事關係早就在三年前就不在南大了。

秦溫阮說她知道這個,這通電話更想問的是……

「吳錦……還在不在南城?」

對方很快回答。

秦溫阮唇角勾起,心道果然,

「多謝。」

「不用客氣姜同學,畢竟當年你也是那個事件的受害者,學校之所以保密處理,就是為了防止讓吳錦這樣的衣冠敗類敗壞學校門風,你看……」

「放心吧。」

秦溫阮從善如流,「我不會說出去一個字。」

關於吳錦,她多說一個字都覺得噁心。

那邊連連道謝后掛斷了電話,一口一個「謝謝姜同學。」

是了,秦溫阮想,她是用姜楚青的名義打的這通電話。

為什麼呢?

因為姜楚青作為當時替她作證的人,的確受到了吳錦的威脅。

所以當她頂著姜楚青的名字去打這個電話的時候,人事處一改「不會輕易暴露個人信息」的冷漠態度,反而對她噓寒問暖,就怕她因為心裡委屈再把這事兒給捅出去。

可是……

秦溫阮想起來那道溫潤女聲,安慰一般地道,

「姜同學放心,雖然不知道是通過什麼方式,但是吳錦確實已經在三年前就離開南城了。」

她指尖輕點桌面,吳錦已經不在南城……

所以……姜楚青口中所謂的吳錦威脅她……

平靜呼出一口氣,秦溫阮整理好心情,再拿著筆在畫稿上比劃的時候,卻靈感頓無。

就好像連思緒都被黑暗吞噬,整個人困頓的像沒了生機,在摸黑不見五指的夜裡徘徊,無頭蒼蠅一般。

她乾脆扔下筆,拉開抽屜,拿出煙盒和火機就下了樓。

鐵塔貓葡萄貓細支,入口是葡萄果味兒淡淡清香,抽起來沒什麼感覺,就是圖個過癮。

她從煙盒中熟練地抖落出一根煙,送入口中,紅唇咬住。

機匣發出一聲清脆的「啪」,青色火焰瞬間躍起,成為灰暗雨城中唯一的一抹亮光。

白霧繚繞,秦溫阮靠在滿是薔薇花的牆上,眼睫微垂,享受片刻溫寧。

只是今兒個也是奇了,她就是想自己待會兒,可總有人不想如她的願。

面前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秦溫阮懶得抬眼,就看到筆直一雙長腿朝著她走過來。

她憑那雙腿也能認出來是誰。

「季隨。」

少有的,她心情很不好的時候,咬著他的名字道,「你是不是很閑?」

季隨笑了聲。

他聲音很好聽,不輕不重,混著少年人的乾脆,又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清冽和決然。

南城是個極容易沾染地方腔調的地方,尤其是季隨這種要和不知道多少土著打交道的商人。難得的是,他到現在都保留著字正腔圓的語調兒,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像走珠般圓潤入耳。

他說,「好不容易閑出來這功夫都給你了,不感動?」

末了語氣還帶著笑,挑著幾分磁性的音,秦溫阮是瞧著他滾動的喉結聽他說話的,不自覺就給他安上了個性感的標籤。

只是,她還真不感動。

姜楚青那人,明明沒人威脅她什麼,卻偏偏要拿當年那事拿喬她,把她當傻子耍。

某處氤氳的火氣正好無處宣洩,她心情算不上好。

於是直截了當開口,「你走,還是我走?」

季隨能從她語氣里聽出十分的果決,她今兒個心情是真的不好,趕他走也不是在開玩笑。

只是他卻知道,有些人就像刺蝟,總是喜歡把最扎人的那一面留給別人,其實慢慢順開那叢尖刺以後,內里柔軟的不像話。

「別這麼狠心。」

季隨笑著,俯身下去。

他眸光如炬,星星點點落在她的臉上,視線與她平齊,黑漆漆的眼瞳帶了幾分討好的意思,唇角上揚,

「好歹今下午載了你一程,賞個臉,陪我吃點兒宵夜。」

秦溫阮看神經病一樣看他一眼。

季隨把手往腹上一摁,笑得春風拂面,「真餓了。」

「……」

十分鐘后,季公子看著眼前的一杯咖啡抿唇不語。

他舌尖抵了抵上顎,雙手枕在腦後,眼神垂下來看她,似笑非笑道,「晚上十一點,你給我喝這個?」

「還有。」

季公子持續抗議,他暗示性看了一眼,說,「為什麼你有蛋糕可以吃,而我只能喝咖啡?」

秦溫阮用叉子吃卡薩塔,頭也不抬。

「因為蛋糕只有一塊。」

「不能分享?」

「不能。」

銀質叉子碰桌,發出清脆聲響。

秦溫阮慢慢抬頭,理所當然道,「我同事特意為我做的,一口也不能給別人。」

季隨就這樣靠著背,凝眸看著她。

片刻后,他才輕輕笑了聲,

「那可不一定。」

秦溫阮說,「什麼?」

他怎麼老喜歡說這句話?

季隨沒說話,但是枕在腦後的雙手放了下來,其中一隻往前探,指腹按在她唇角。

秦溫阮呼吸一滯。

她下意識抬眼,從唇角瀰漫開的那一絲溫度,灼燒了周圍的一片肌膚,緊接著在她的視線里,男人看著她,把指尖往自己唇上一點,舌尖卷過那點雪白糖霜——

「嗯,挺甜的。」

時隔三年,再次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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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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