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最先發現的不是寧父,是陸從。

那天陸從來家裡和寧父說話,寧鈺在自己的房間里待著,他沒有鎖房門,回來后坐在椅子上,面前攤著一堆小照片,他在整理,想著把它們放在哪裡最好,這想著的過程中就被照片吸引了,看著照片上的自己和易辰,以及背景,他就在不自覺地回憶著當時在做的事。

他們沒有去遠方旅行過,待在一起的地方不是學校就是外面的商店,許多地方都留下了足跡,易辰說應該記錄下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個片段,於是照片越拍越多,已經不知道放在哪裡合適了。

「叮咚。」

手機傳進了一條簡訊。

寧鈺臉上帶著笑意,他自己並沒有發現,去看簡訊,是易辰發來的,他說明天晚上帶他去吃飯。

寧鈺回復著:還去那裡嗎?

易辰:你要是想換地方也可以,到時候再決定咯。

寧鈺對著屏幕傻笑:那就還去那裡吧。

易辰:嗯嗯,休息了嗎?

寧鈺:馬上,我們家來人了,等他走了我給你打電話。

易辰:好,我等你。

寧鈺和易辰每天晚上大半夜才打電話,或者睡前,因為那個時間才是絕對安全的,兩個人秘密往來,家長肯定不會同意的,寧鈺都不知道要怎麼跟他爸說呢,他爸這麼威嚴,不可能讓他跟一個男生談戀愛,寧鈺放下手機,頭大著。

他的意思是再等等,等自己再大點,上大學之後,或者大學畢業之後再跟爸爸說。

寧鈺呆坐著,抿著唇,露出小可憐的表情,他現在確實可憐,因為他知道這是很大的坎。

正當寧鈺出神想著什麼,房門突然被推開,還沒來得及看是誰,他就條件反射地拿一邊的書本蓋著那堆照片,動作神速,表情緊張,可是人已經進來了,陸從的眼神十分犀利,瞬間就嚇到了寧鈺。

「從哥……」寧鈺愣了下,手上還在慌亂,責怪地說:「你怎麼都不敲門?」

陸從盯著他的桌面,一雙眼睛是虎銳的,他的手握著門把,將門推上,走了進來。

「我之前也不敲門。」陸從從來不敲寧鈺的房門,而寧鈺已經默認了他這樣的舉動好些年,今日倒是反常起來了。

寧鈺磕磕絆絆地說:「我現在……已經長大了……」

你以後得敲門了,寧鈺想這麼說,但做賊心虛,已經不敢再多要求別人了,還是自己親哥一樣的陸從。

陸從來到他身後,一隻手扶在寧鈺的椅子上,問他在做什麼。

「沒幹什麼,看書呢,」寧鈺不自然地說:「你跟爸聊完了?」

陸從抬著眸子:「嗯,馬上走了,過來看看你。」

寧鈺的雙臂仍舊蓋在書桌上,不肯拿開,說道:「我有什麼好看的?」

陸從鎖定著他,他比寧鈺大多了,在他眼裡寧鈺就是個什麼都表現在臉上的小孩,他看透他不要太簡單,可陸從沒有直說,只是故意玩弄著人心,質疑道:「你緊張什麼?」

寧鈺坐得筆直,腰桿挺著,好一副防備的狀態,鑄就起來的防禦磁場他陸從想不在意都不行。

「有嗎?沒有啊,」寧鈺動了動手臂,心下難安,只想趕緊把人弄走,「從哥,很晚了,你還不回去休息嗎?」

陸從摸了下他的脖子,從書桌前離開,寧鈺鬆了一口氣,他看著陸從站在陽台的背影,抓緊時間清理著書本下的照片,夾在課本里,一窩蜂往抽屜里扔。

這樣還不夠,寧鈺又拿了許多東西,筆記本和桌子上零碎的物件,壓在書上才算作罷。

他總算能喘息。

陸從從鏡子里看著他的動作,輕笑了一聲,轉過身說:「還不去洗澡?」

寧鈺站了起來:「你還沒走。」

陸從說:「我要是不走了呢?」

「啊?」寧鈺驚詫道:「你今天……不走了?在哪睡?」

「開玩笑的,」陸從說:「等你洗完澡我就走了。」

寧鈺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去洗澡總比這樣心虛地面對著人好,反正東西也處置妥當了,寧鈺就拿著衣服去了浴室。

在他走後,陸從來到書桌前,他沒有侵犯他的隱私,只是撿起那慌亂之中掉在地上的一張小照片,上面的信息量真是一絕,難怪,要避著人了。

寧鈺洗完澡出來,陸從果然還在,可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經泄露,他站在一邊擦頭髮,那邊的陸從靠著柜子突然問:「有談戀愛嗎?」

寧鈺的手一下頓住了,他看向陸從。

陸從聳聳肩:「這都不能問?」

寧鈺眨眨眼,偏過了頭:「沒有。」

他以為這樣陸從就會放過他,誰知並沒有,陸從追問道:「這樣啊,真奇怪,寧寧長這麼漂亮,學校里沒有人喜歡呀?」

寧鈺低聲說:「女孩子不喜歡我這樣的……」

「那男孩子呢?」

空氣又靜了下來,寧鈺心裡直突突,他又不敢看陸從,陸從這個人眼睛毒,什麼都瞞不過去,他現在還沒有抵抗他的能力,對上視線就能潰不成軍,寧鈺道:「從哥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陸從言語仍舊不輕鬆,緊追不捨道:「聽不懂呀,好,那我們說點能聽懂的。」

陸從點了一根煙,他之前不在寧鈺的房間里抽煙,因為寧鈺不喜歡煙味,但是今天破例了,煙草味在房間里盪起來,寧鈺看過去,陸從正好盯著他,他又慌張躲開視線。

「你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幾個月之後,你會認識新的人,大學后你就可以交女朋友了,你爸也會同意的,到時候你跟女朋友談幾年,到了適婚年齡就可以成家了,然後……」

「我不談,」寧鈺拿掉毛巾,眉目都是不滿,重複著:「我還不想談戀愛。」

陸從抽了口煙,在柜子上彈掉煙灰,寧鈺的房間里沒有煙灰缸,他只能委屈他的桌櫃了,「這不是你說的算的。」

寧鈺抓緊毛巾:「我不想談,我不要談。」

他又開始撒嬌了,可是有用嗎?這種事上,他陸從也沒法子護著他。

陸從不說話,寧鈺就害怕了,他看過來,「從哥,你跟爸說,我不要談女朋友……」

陸從攤著一隻手:「是大學不想談女朋友,還是以後都不想?」

寧鈺道:「反正現在我不想。」

陸從道:「明白了,那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

寧鈺哪裡找得出合適的理由?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說,陸從卻在這會說話了,他提起一張照片,說道:「這理由不是擺著呢嗎?要想這麼久?」

寧鈺抬起眼,便看見陸從拿著一張小照片,他的心一顫,當他僥倖猜測也許不是的時候,陸從把照片一轉,將正面對給他,那銳利的眼眸已經洞悉全部的秘密。

「你……」寧鈺跑過去,一把奪走照片,氣急敗壞,「你翻我東西?!」

他早就知道了,卻還在這裡套路他?

陸從無辜地抬起雙手:「你自己沒藏好,掉在椅子下面的,我幫你撿起來,有問題?」

寧鈺語塞了,把照片抓在手裡,不知是氣憤還是害怕,他的手臂在發抖。

「什麼時候開始的?」陸從逼問,寧鈺不回答,他嘲諷地笑了一聲,繼續道:「你如果更想跟你爸說,我就不問了。」

寧鈺緊張地盯著陸從,他哪裡能和陸從較量?三言兩語就要繳械投降,他現在被抓著辮子,已經沒有談判的籌碼,寧鈺猶豫了很大一會,咬了下嘴巴,為難地說:「……好幾個月了。」

陸從聲音冷如冰碴:「他叫什麼?」

寧鈺扣緊手面,指甲掐進皮肉里。

陸從一點也不著急,「你覺得你瞞得住我嗎?你想讓我去查,還是自己給我交代清楚?提前告訴你,我去查的話,動作可不溫柔。」

寧鈺又不是個傻子,陸從跟他爸幹什麼事他心裡有桿稱,那些手段用在他身上都是小兒科,什麼也瞞不住,如果他動手,易辰會死得很慘,陸從現在是在給他機會。

「易辰。」寧鈺說完,看向陸從:「從哥,對不起……」

陸從波瀾不驚,臉色一點也沒緩和,這聲對不起打動不了他,他丟下一句話:「你爸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從哥,不要告訴我爸,不要告訴他……」寧鈺求饒了起來,他知道這件事泄出去會是怎麼樣的後果。

陸從一點也沒有心軟,他緊盯著寧鈺,冷冰冰地提問:「你跟他到什麼地步了?」

寧鈺垂下眼眸,更不敢直視人了。

陸從眯起眼睛,試探地問:「擁抱?」

寧鈺沒回答。

陸從冷聲道:「接吻?」

寧鈺還是沒有回應。

陸從眉頭一緊,他精準地掐住了寧鈺的下巴,扭過來,讓他正面看著自己,兩個字丟得極重:「上床?!」

寧鈺的目光閃躲,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陸從手上的香煙瞬間斷成兩節,他將香煙朝地面上一砸,緊抓著寧鈺下巴的手收緊,將他的皮膚掐紅,陸從都沒有留情:「你他媽想死了?!」

寧鈺抓著陸從的手臂,無言以對,只剩下無盡的惶恐,陸從完全失去了冷靜,他一把將人砸在床上,瘦弱的小身板磕到了床沿,寧鈺吃痛了一聲,可他無法顧及自己,悶哼著爬起來,充滿恐懼地叫了一聲:「從哥……」

陸從邁步朝房門走,手臂上青筋都恨了出來,他高聲警告道:「跟你爸解釋去吧!」

「不要從哥……」寧鈺扶著床沿要去追人,門被重重甩上,房間里爆發的聲響,撕開了一場對抗的帷幕。

這件事在寧家帶來了巨大的轟動,寧父果然大發雷霆,當即下令把人關了起來,寧鈺的手機和所有電子設備皆被清空,房間里沒有了任何通訊設備,斬斷聯繫是寧父給兒子的第一步警告。

寧鈺之前都很聽話,唯獨在這件事上,他沒有妥協,寧父逼迫他和易辰斷開聯繫,否則就永遠不放他出來。

從前,寧冉從來不覺得弟弟是個執拗的人,青春期也很乖,不像別人那樣是非遍地,可是她錯了,寧鈺把所有的叛逆都用在了這件事上,甚至不吃不喝,就為了違背父親的命令,堅守小孩子眼裡幼稚的愛情。

寧鈺被關了三天,一點也沒有鬆口的意思,他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每天只是坐在門后,帶著誓死不從的堅決。

寧冉來看過他幾次,好言相勸,可最終都沒有辦法說服他。

「寧寧,你不能跟他來往,聽爸的話,跟他斷了吧,啊……」

「姐,我愛他。」

那會,一個「愛」字,就是寧鈺堅持反抗父親的理由。

他知道,這一關他抗不過去,他鬆了口,他的一輩子就被父親抓死了,他跟易辰就永遠不可能了,他想著往後那些,就能堅持下來,不管父親給他怎樣的威脅。

寧鈺不理解父親,他沒有耽誤學習,沒有耽誤高考,他一樣考上了理想的學校不是嗎?他以後工作也會很順利不是嗎?他學的也是正經東西不是嗎?他沒有給寧家抹黑,他只是談了一個男朋友而已,為什麼不可以?只是未來的結婚對象是個男孩子而已,為什麼就是不行?

寧鈺想不通,想不明白,他不懂所謂面子和榮譽有什麼重要的,他就是要跟易辰結婚,他們都說好了,他不會輸給父親的權威,這一點從被關起來那天他就堅定著。

他只是好久沒見易辰了,寧鈺靠在門板上,抱著雙腿,在黑暗裡繼續等待著,他大概因為好幾天沒吃飯了,嘴巴都在發白,狀態也很差,這一點也是寧冉擔心的。

關到第四天的時候,寧冉終於受不住了。

他知道寧鈺的狀態很不好,父親也不肯鬆口,只有她是唯一的突破口,寧冉道:「爸,要不把寧寧放出來吧,你這樣關著他不是事啊,萬一……」

「那就讓他死在裡面!」寧父的氣一點也沒消,那時候還在親力親為所有事的寧伯雷,算不得一點慈祥,他行事激進,將寧家的臉面放在首位,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暴跳如雷:「操他媽的,老子養了個什麼東西?為一外人跟我對著干,早知道給別人生的,當年就該讓他死在娘胎里!」

「爸!」寧冉厲喝了一聲:「這種話能說嗎?!」

寧伯雷捏了捏嘴巴,恨得牙癢,他年輕時就不是個好脾氣,年紀大了稍微收斂了一點而已,可是寧鈺嚴重觸怒了他,搞同性戀,背著他,還有了肢體接觸,所有事爆破在一起,寧父半點不能忍。

陸從也在場,他坐在一邊沒說話,聽著寧父暴躁,他感同身受,他理解那份父親的憤恨。

對話沒有得到任何效果,寧鈺仍然被關著,寧冉的求情沒有用,這件事只要寧鈺不鬆口,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陸從嘆了口氣:「這樣的確不是辦法。」

結束后,陸從上來看了寧鈺。

推開房門,室內一片昏暗。

角落裡昏昏欲睡的人,安靜在一隅,聽到聲寧鈺才抬起頭,陸從正看著他。

「你是來看我死沒死嗎?」寧鈺聲音虛弱,這件事撕裂了他和父親,以及和陸從的和諧關係,說話也刺了很多,再沒有之前的溫聲軟語,「那你要失望了,我還有一口氣。」

陸從推上房門,站在寧鈺面前。

他的皮鞋對面是一雙稚嫩的白色運動鞋。

寧鈺長長的白襪子束縛在纖細的腳腕上,人本來就瘦,體格又小,這麼多天沒吃東西,不知道又要掉幾斤。

陸從蹲下來,把那散開的鞋帶繫上,寧鈺的腳向後一縮,抱著腿,冷聲說:「別碰我。」

陸從直勾勾地盯著他,他沒管,一把抓住寧鈺的腳腕,硬生生攥在手裡,寧鈺跟他鬧,拿拳頭砸他,陸從也沒反抗,任由他用盡虛弱的力氣打自己,寧鈺狠狠砸了幾下陸從的胸膛,陸從給他打,也沒有說什麼,直到寧鈺哭出聲來,陸從才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抱進了懷裡。

寧鈺在他懷裡嗚咽著,哭訴著,全都是委屈。

陸從很久沒聽他哭過了,沒聽他哭的這麼慘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不會喝酒的他喝醉了,然後哭著說自己沒媽媽,是自己的出生害死了媽媽,那一次哭的最痛了。

「……我有在好好學習,有在進步,爸爸要我考的學校我考上了,為什麼這樣對我?什麼都要聽他的,什麼都要你們來安排,我什麼都不是……」寧鈺在陸從懷裡打顫,眼淚浸濕了陸從的衣衫,害陸從把人抱得更緊。

就這麼抱著人,任他哭,任他打,陸從沒有話說,他知道這個小小的身軀里藏著許多的委屈和怨恨,他只是太懂事了,從來沒發泄過。寧鈺跟很多富家子弟都不一樣,他的心很軟,即使在一片骯髒泥濘里長大,那顆心卻仍然赤誠,保持著最初的善意,他不與他們同流合污,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卻從不參與。

他一直把自己摘在外面,好好上學,好好聽話,在學校里受了委屈也不說,自己想辦法擺平,他擁有解決問題的能力,不給身邊的人添麻煩,可就是這樣太過於獨立的人格,執拗起來也是真的要人命。

凡事都有兩面性,從前寧父有多欣慰寧鈺的性格獨立,現在就有多憎恨他的自主和頑固。

寧鈺哭了挺久,一直到沒有力氣,脫力似的靠在牆上。

陸從低頭為他繫上鞋帶,單膝跪地,伸出手,抹掉他眼角未乾的淚花。

「你爸是為你好,你跟他沒有可能。」陸從低聲勸解。

可他面前的人已經成年了,不是當初那個孩子了,寧鈺苦笑道:「所有家長都說為了孩子好,可是他們從來都不聽孩子自己的意願,不尊重孩子自己的選擇。」

陸從嘆了口氣,收回手,借著微弱的光看著寧鈺的面龐:「他碰了你。」

「是我讓他碰的,」寧鈺強硬道:「是我同意跟他談戀愛的,是我同意他碰我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後悔。」

「你的身體不屬於你自己。」

「那屬於誰?我爸嗎?」寧鈺鋒利道:「是不是從我出生開始,我連頭髮絲都是屬於我爸的?我以後只能喜歡誰,必須跟誰結婚,都得聽我爸的?」

陸從沒再說話。

寧鈺目光柔和了下來,他已經累了,跟一些和他爸為伍的人講話,資本主義家利益至上,可他不是啊,他只是十幾歲的少年人,他的心嚮往自由和熱血,寧鈺道:「從哥,你愛過別人嗎?」

陸從抬起雙眸,眼睛里倒映著一個虛弱的面龐。

寧鈺看向窗外,憧憬地說:「我以前覺得,我這輩子就這樣了,被我爸支配一生,走寧家的孩子已經規劃好的路線,和一個女孩子結婚,生子,琴瑟和鳴,安安靜靜地度過這一生。」

「可是我遇見了靈魂上契合的另一半,我愛他,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很幼稚,你們肯定都諷刺著我說的愛吧,這不是我幼稚,是你們的可悲,」寧鈺盯著陸從的眼睛,「你們忙活了大半生,追逐著名與利,卻從來沒聽從過內心的想法,去全身心地愛一個值得的人,或許更慘,你們連遇到那個愛的人都沒機會,就草草過完了這一生。」

寧鈺動了動手臂,期待地說:「也許你們不會覺得後悔,因為你們權衡利弊后選擇了最想要的生活狀態,可是我不行,我要愛人,我要被愛,我想和愛的人組建我們自己的家庭,我不要那些名與利,我只要他這輩子平平安安的,然後我們和大多數人那樣,相夫教子,給孩子物質生活上基礎的保障就夠了。」

寧鈺轉過頭:「我很天真嗎?」

這不是,很多人的一生嗎?這不是很多人的生活常態嗎?為什麼在他要起來,就那麼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選擇自己當下來看不會後悔的未來,這就是他寧鈺的選擇,他要的一直很清楚,可是他的選擇從來不被尊重。

他要愛人,也要被愛,琴瑟和鳴的未來固然好,那雙方都愛著對方的前提下,家才更像家,人才更像人。

他不要行屍走肉,恭敬客套地和另一半過一生,不要看起來體面,但同床異夢的一生。

「你愛他是嗎?」陸從在良久的沉默里,出了聲。

寧鈺不知疲憊地說:「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你愛他,要跟他結婚嗎?跟他過這一輩子?是嗎?」陸從追問。

寧鈺回過頭,他目光堅定地看著陸從,擲地有聲:「是。」

不管誰來問,他都是這個答案。

他給他們看自己的決心,打消他們不切實際想要說服他放手的想法。

陸從再次沉默,這一次不是太久,他道:「好,如果他值得你愛,我就幫你。」

寧鈺的眼睛一亮,獃獃地望著陸從。

「你為他堅持到這個地步,那麼我希望,他也有你這樣的決心,」陸從摸了下寧鈺的面頰,「你多久沒見他了?」

寧鈺張著嘴巴,老實地回答:「好久了……」

「想他嗎?」陸從問,寧鈺點頭,陸從收回手,放在膝蓋上,「好,我帶你見他。」

寧鈺直起身體,眼裡都是期望和震驚。

「別怕,我偷偷帶你出去,一小時之內我們趕回來,不會有人發現。」

「真的嗎?」寧鈺不敢置信。

「當然,」陸從永遠溺愛著他:「你不是愛他嗎?見個面跟他說清楚你有多愛他,這麼久沒你的消息,他也該很著急了吧。」

「從哥……」寧鈺抓著他的手臂,陸從低頭看了一眼,握住他的手,把他提起來。

這一面寧鈺很需要,可是對方貌似很不需要。

寧鈺從來沒想過,他會看到什麼。

這一面粉碎了美麗的童話。

陸從帶寧鈺找到易辰的時候,是在一個夜店裡,那地方他從來沒跟易辰來過,他也不覺得會是易辰喜歡來的地方,可他就是在這裡找到了他。

他不僅找到了易辰,還毀了別人的好事。

那天夜裡,推開那扇門,床上交織的兩具身體,血紅地刻在了寧鈺的瞳孔里,是這輩子都無法擦掉的一幕,房間里盪著粗重的呼吸聲,被褥落下,一個陌生的男生回過頭,驚叫了一聲,可床上的另一個人並沒有發現異樣似的,抱住了男生的脖子,繼續親吻,直到感受到男生的僵硬,他才轉過頭。

人都說哀莫大於心死,可其實,哀莫大於心不死。

當你為一人堅持,為一人堅定,為一人不肯妥協時,也許別人根本就不在乎你做的這些,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其實你只是在感動自己罷了,沒有人要你這麼做,甚至,他們都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你沒有生氣的資本,憑什麼呢?是你自己要做這些的,別人又沒有要求你為他付出,就像他現在跟別人滾在床單里,你也沒要求他不可以啊,人家也沒答應你這輩子非你不可啊,所以……你幹嘛生氣?

寧鈺在說服自己,在跟自己講理,他在想一個合適且好聽的理由,粉飾自己這一場碎夢。

不行,明天再想吧,好痛,他有點站不住,他只想離開這裡,他的頭好痛啊,想起來了,是因為太久沒吃飯了,沒休息了,精力不行了,看不下去了,也站不穩了。

寧鈺轉過身,正要邁步離開的時候,雙腿一軟,他急忙抓住了旁邊的人,喉嚨里有異物,他那麼久沒進食了,能吐出什麼來?酸水?原來不是,紅紅的,是血啊。

真逗人,原來不是電視劇里演的假,原來沒病的人也能吐出鮮血來,臟死了,弄髒人家的地板怎麼辦啊……

「寧寧!」陸從驚呼了一聲,一把攬住了人,這動靜吵到了別人,房間里響起細碎的聲響。

寧寧?什麼寧寧?不要這麼叫他好不好,不許這麼叫他……

寧鈺伸手,抹掉了嘴巴上黏膩的東西,太多了,擦都擦不幹凈,他不停地拿袖子擦,蹭的到處都是紅艷艷的,陸從嚇慘了,把人攔腰抱起,從曖昧的房間里離開。

他那會一直在咳嗽,陸從抱著他的時候。

抓著陸從的衣服,寧鈺手上的紅色弄了他一身,眼裡模糊看見的都是鮮紅,艷麗的色彩,他一邊說話一邊從嘴角里流出鮮血,「擦不掉……」

那蹭了別人一身的鮮血,弄髒了陸從乾淨的襯衫,寧鈺很對不起,他幫他擦了,可惜擦不幹凈……

和解了。

他和他的家人。

局破了。

寧父甚至再也不敢大聲質問,再也不敢逼迫寧鈺做什麼決定,他完全放手了,在那天醫院的走廊里,寧父祈求上天,只要寧鈺好好的,他什麼都准許。

人總是這樣,在生命的危急關頭,才能做出不同以往的決定,那決定里不包含利益面子與其他外界的東西,那裡面全是愛,全是悔,全是一個父親不顧一切的給予。

寧鈺做了一個小手術,他的生命沒有受到威脅,只是一點點小問題,他好像失去了味覺,那段時間裡,他什麼東西都嘗不出味道來,全是苦味,一杯水也是一樣,看了醫生,吃了葯,做過各種複查,沒有結論。

不過好在,這種情況慢慢地有所好轉。

他只是難受了一段時間,他只是那段日子行屍走肉了而已。

幾個月後,開學了。

上大學的前一天,路邊的小店還沒休息,店裡還有客人,門下的風鈴響了,有人推門而入。

「歡迎光臨。」老闆的聲音從強烈的白熾燈下傳出來。

門口站著一個俊美的少年。

老闆仔細一看,唇紅齒白的,一男生生得這麼俊俏,老闆愣了一下,然後本能地說:「想紋什麼?」

「都可以?」

「可以先說說要求,圖案,位置,有些危險的地方不行。」老闆繼續手上的動作。

「不危險,這裡,」那男生抬起腳腕,線條流暢的腳腕十分好看,「一朵黑色的玫瑰花。」

老闆扶了扶眼鏡,問道:「什麼形狀?多大?閉合還是……」

寧鈺笑得妖冶而奪目,眼裡射出勾人的野性,雙唇一張一合,蹦出高調的話語:「我要它無盡地盛放。」

作者有話要說:

人有時候因為一件事,突然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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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誰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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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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