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年前的故事

京西一座公墓里，64歲的李建國蹲在女兒的墓碑前，用一塊毛巾小心的擦拭著，每一寸溫柔的拂過。烈日當頭，李建國的額頭凝結著大顆的汗珠，直直流進眼睛里。他低下頭揉眼睛，許久才能平復。再抬頭，旁邊跪坐著另一人。

「徐固？怎麼是你？這一年，你。。。孩子，你過得還好嗎？」

徐固撿起毛巾，慢慢的摸著墓碑上的照片，口中說，「李伯，我過得很好。」

「孩子，小雪的事，不是你的錯。我了解我的孩子，誰也攔不住她。」

「李伯，我知道的。我曾勸阻過她，不要再做警察了，但她還沒辦完離職。在罪犯出現那一刻，她還是警察，警察有警察的職責，我沒辦法去攔她，這是她的選擇。」

李建國更噎著說：「徐固，忘了小雪，好好的找一個女人過自己的生活吧。」

徐固站起身，扶起李建國，「李伯，放心，我會的。」

離開公墓，徐固直奔分局，站在大門外他撥通了一個電話，「張治，我是徐固，出來見一面。」

「徐固？」張治叫了一聲，然後下意識左右確認沒人注意，接著壓低聲音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現在在上班。」

「我就在分局對面的咖啡館，帶著東西來，我等你。」

不長時間，張治就出現在咖啡館，他特意換了便服。剛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問：「徐固，這一年你去哪了？」

「我去了很多地方，賭博合法的地方，贏了很多錢。」徐固說，「小雪的卷宗呢。」

「你知道嗎，私下偷拿卷宗是違規的。我可能會丟掉工作。」

「2007年，你父親病重，小雪組織同學捐款送到你家，救回你父親。2009年，你沒有地方住，我幫你找了房子，免費住了三年。2012年，你在派出所被投訴，小雪幫你求對方撤銷。2014年，連環盜竊，小雪把所有線索理清，把三等功喂到你嘴裡。2016年。。」

「徐固，我知道你和小雪對我有大恩。但你得告訴我，你究竟想幹什麼？」

「你說警察是做什麼的？」

張治看著面前的男人，沒開口，他清楚徐固會說答案。

「做個好人，抓住壞人，保護普通人。這是小雪告訴我的。我一輩子只見過一個這樣通透的女孩。而現實是，壞人抓住了好人，殺掉了她，傷害了無數愛著她的普通人。」徐固口中說著話，表情凝重。在澳門，在拉斯維加斯，在那些一張牌決定數千萬歸屬的牌桌面前，他從來都是面帶微笑，這一刻，如果被那些稱他為天才的人看到，一定會驚訝，那個玩弄人心的徐固，竟有這樣一面。

「張治！」

張治也陷入一種莫名的傷悲中，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我不會把卷宗給你，但相關的信息我自己知道的，我整理完了。徐固，你和小雪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因為復仇而犯罪。」

「我只是普通人，普通人拿不得刀槍，我不會做殺人放火的事。我只會把他們每一樁賺錢的生意攪黃，讓他們每一個人跳出來，抓住他們是你的職責。」

「聽說他們的買賣遍布世界，總部設在美國。他們還有很多知名的律師隨時解決麻煩。明面上，他們只是個基金會，暗地裡，他們組織賣淫，非法開設賭場，在經營的酒吧里容留吸毒人員，甚至私下裡還在發展邪教。」

徐固嘆了口氣，這樣壞的人，怎麼能容他們一直活得好好的，你說對不對呢，小雪。

良久，張治把桌上的水一口喝盡，「徐固，殺害小雪的兇手叫王大勇，上個月已經被執行死刑了。」

徐固低頭看著手機里的卷宗照片，擺擺手。張治無奈的走了。

王大勇？只要這個洪達基金還在，今天處死個王大勇，明天還會有趙大勇，錢大勇冒出來。又有什麼用。他左右滑動著照片，洪敏，洪達基金會的會長，美籍華人，第三代移民。我總要想辦法不讓你好過。面對的龐然大物，要讓它一點點崩塌。

從哪開始呢。

就你吧，飛盤俱樂部的宋白榮。

夜幕降臨，城市的夜空難得繁星點點，朱三真推掉了幾個邀約，此刻一身只著睡衣的她凹凸有致，白日里的妝容卸去，倒有別樣的動人。她端坐在電腦前，一隻手撐著下巴，饒有興緻的翻看徐固給的u盤。

北京大學畢業，2008年到普林斯頓學習哲學，期間長期曠課，瘋狂的向博弈論大師約翰納什求教。2014年回國到紹興老家炒股，用35萬本金起家，從股市帶走4700萬並在2015年牛市頂峰急流勇退。2016年搬至北京，應聘到中專教書，被同校老師排擠，卻被學生評選為「最受歡迎教師」。2018年離職后無繼續就業。2021年夏天重返美國，在拉斯維加斯開始參加德州撲克比賽，輾轉歐洲、亞洲多個賭場，全年參加所有錦標賽均進入錢圈，25個亞軍，被稱為「天才勝負師」。

「哈哈，這人真有趣，天才勝負師，自己起的吧。」朱三真拿起手機，點開徐固的頭像，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2018年到2021年發生了什麼，兩段人生格格不入，你好像隱瞞了喲，徐先生。」

「請打開第二個文件夾，另外，你可以直接叫我徐固。」

朱三真沒再回復，滑鼠輕點，第二個文件夾里是一段視頻。

「2018年，在北京，我重逢了大學同學李暮雪——」

視頻里，一個英氣的女孩穿著警服對著鏡頭俏皮的吐出了舌頭。

「我和她戀愛了，小雪是我見過的最聰慧的女孩兒，她有著哲學家一樣的頭腦，卻沒有那些老古板的消極。她通透的看著世界的一切善惡，又深深熱愛著人間的每一寸領地。我無法集中精神做事，除了和她相處，就是忍不住去想她，就這樣我們過了三年美好的時光。」

「2021年春節，小雪終於答應我辭去警察的工作。一個偉大的國度，並不缺少一位瘦弱的女刑警，她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為這個社會做的更多。我說服了她。在她等待離職批複的日子裡，這個城市發生了一起誘騙少女案，小雪想了很多辦法，終於找到了女孩。那天，我記得正是倒春寒，天冷的出奇，月亮都凍得縮了起來。小雪在夜店包房裡找到女孩，和纏著她的四個男人。小雪成功的用自己換取女孩離開，包間里只剩她和那四個廢物時，她偷偷的撥通了我的電話，放在口袋裡。我聽得到當時發生的一切，小雪亮出了警察的身份，對方卻根本不以為然，小雪準備強行傳喚他們時，另外一個男人走了進去，我聽見小雪的驚呼哀嚎！！！」

「2021年3月，原本應該是我和小雪訂好的婚期，而現在我的未婚妻躺在京西的公墓里。這就是那三年發生的一切。」

朱三真再次拿起手機，上面密密麻麻的一連串不同人發來的信息，她沒理睬，再次點開徐固的頭像。

「徐固，按照這個定位，到我這裡來。」

凌晨一點，徐固走進朱三真的房子。「你這裡很好找，就是安保很麻煩，盤問很久。想來這裡應該非常高檔。」

「是的，這裡租金昂貴，但自有人付賬。」

「以後可以換一個地方住嗎？」

朱三真指了指電腦，「未必需要換地方住。徐固，請問，所謂遊戲，就是要我做這位小雪的替代品嗎？」

徐固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朱小姐，今天沒去約會嗎？」

「我推掉了很多。」

「他們中有哪位是正品嗎？還是說他們都是未來某位的替代品？」

「但我不喜歡做替代品，很抱歉，你的遊戲我不感興趣。」

「那深夜你約我來家裡又是為何？」

「因為你的故事很感人，為了一個好故事，我想面對面講更好。」

徐固拉著椅子坐到朱三真的旁邊，認真的說，「你不是小雪的替代品。」

朱三真沒接話，她等待徐固繼續說下去。她是貨真價實的海后，但來往的沒有一個是不學無術的男孩，每一個都是某一方面的精英翹楚，即使其中有幾個經濟狀況不濟的人，也無一是內心豐富的。對於她，徐固的經歷的的確確有巨大的吸引力。但那個視頻，也的的確確的在攻擊一個女人的全部驕傲。

徐固繼續說道，「曾經，小雪和我說過，假如有一天，她不能和我在一起了。要我找一個特別聰明的女孩，不要單純無知的，最好是有些狡詐的。這樣的人才適合我。然後用很多的時間和她相處，不要抗拒，遵從每一天的感受，最後我一定會愛上那個女孩兒。」

朱三真問，「是嗎？可她沒想過，那個女孩兒並不願意。」

徐固拿出手機，「我問過小雪，那個女孩兒聽到這些一定不願意的。小雪說，那就把這條信息拿給她看。」

朱三真接過手機，屏幕上寫道，「你好，如果真有一天，有人看到這條信息，那一定是我以某種方式消失不見了。所以相信一個莫名消失的陌生人吧。你是位聰明又狡詐的女孩，一定感受著眾星捧月般的愛慕，但你很難愛上哪一個吧。請花很多時間和徐固相處，你一定會感受的愛和被愛的。」

朱三真嘆了口氣說，「真的很難相信，為什麼會有情侶有這樣的對話。」

徐固抬頭看向窗外，「因為小雪是世界上最聰慧的女人啊。」

朱三真合上電腦，接著說，「徐固，你怎麼穿這樣一件衣服就來了。」

「啊？」徐固低頭看了看，不好意思道，「太晚了，我也只穿了睡前的衣服。」

朱三真伸了伸腰，「我接受。遊戲從現在開始吧。」

「你終於答應了？」

朱三真慢慢的躺上床，說「愛和喜歡現在都談不上，只是聽了這位小雪的話，女人的勝負心讓我有些衝動。你衝動嗎？徐固？」

一夜無話卻有聲，無限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