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聽力好是小金手指嗎
當入冬的第一場小雪來臨,清晨窗外的常青樹都裹上了一層銀白。一陣北風吹來,把樹枝上的雪粒抖落在地,簌簌直響。
八個月的王念念最喜歡的事是就是趴炕窗上,把窗戶開一條小縫,「聽」外面的風景。
耳朵能聽的更遙遠了。能聽見右邊鄰居的院子有個小男孩正在背弟子規:「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左邊的鄰居院子時常有個男人在拍自己的大腿:「好詩啊好詩!娘子你快來看,我又有新作。」力大程度王念念都替他感到疼。
前邊是條幽靜的街,聽說種了許多廣玉蘭,因此這條街就被稱作玉蘭街。偶爾會有貨郎,賣吃食的挑擔子叫喊著走過。
現在與爹娘一起住的宅子,右邊回欄連接著正房,正房門前欄下右邊種植著松柏,靠近西廂房角落有座小型的假山,住著祖父。正前方是被兩棵西海棠擋住了大半的西廂房,向陽的一面布置成了書房。自己所處的位置是東廂房,右邊種著幾盆看不出品種的花,左邊是棵高大的榆錢樹,現在葉子已經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回欄連著垂花門,透過垂花門,依稀看的到青磚影壁。一個大大田字形院子被包圍在中央。
後面是一排后罩房,住著丫鬟婆子,也做庫房。緊接著就是我們家的小園子,種著兩棵柿子樹,一些花花草草,和些許蔬菜。父親有幾次抱著王念念過去,抓了條青菜蟲舉到她面前,問她:「怕不怕呀?」
王念念嚇的哭了起來,仰著頭,耳旁的胎記隨著烏黑的胎髮甩動若隱若現。父親見了就會很開心,也仰天大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剛開始幾次沒有哭,父親就會捉些其他昆蟲嚇她,直到她哭了為止。
......
父親每十日休旬一天,回來就要抱王念念。還對芸娘說:「念姐兒總這麼安靜,別以後養成個不苟言笑的古板性子,難免無趣。我來陪她玩!」
王念念面無表情,人小力微,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娘親就會拿了帕子捂嘴笑:「念姐兒不哭不笑先不說,你是怕了引章鬧騰吧。」
大康朝,開國皇帝趙小天。即使沒有認真學歷史,王念念也知道此人在現代課本中根本不存在。
正當她沉思著,她的同胞弟弟小引章睡醒了,而負責看著他倆的姚黃,此時不知道去了哪裡。小引章翻身向王念念的腳邊爬來,嘴裡還咿咿呀呀的叫著。王念念都沒轉身,腳一蹬,弟弟咕嚕嚕滾到一旁,他似乎找到一個跟姐姐玩的遊戲,咯咯笑再次爬了過來,王念念縮回腳,兩隻胖手抓到了她的襪子,王念念腳再一抽,弟弟再次滾到一旁,笑的更大聲。
他似乎是不滿意,當第三次爬過來的時候,把手裡的襪子一丟,抱著姐姐白嫩肥美的腳丫咬了一口。王念念疼的受不了,於是轉身對這個罪魁禍首怒目而視!只見他抬起頭看著姐姐,咧開嘴一笑,口水拉成絲一滴滴流下來,露出四顆小乳牙,顯得可愛極了。
看著自己的小手小腳,再看看面前這個傻弟弟,借著腳趾的疼痛,王念念悲從中來,張開嘴嚎啕大哭。
「念姐兒,娘親在這呢,不哭不哭。」芸娘掀開厚重的布簾疾步走進來,抱起王念念輕輕哄道。
小小的引章看看娘親再看看姐姐,大大的眼睛滿是不解,於是嘴巴一扁,也放聲大哭了起來。
芸娘抱了這個又哄那個,恨不得多長出一雙手。
正在此時魏紫和小丫鬟姚黃提著食盒走了進來,魏紫把食盒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幫忙抱過王念念趴在自己肩頭哄著,結束這場鬧劇。
王念念不哭了,弟弟也停了下來。
芸娘放下小引章,過來把王念念的襪子套上。看到幾個牙印,回去摟過引章,手指輕點他的額頭,笑道:「你個小皮猴,總愛欺負姐姐,姐姐總是安安靜靜,偏你那麼好的精神。」
「可不是嘛,姐兒從出生就不愛哭,總是睜大眼睛左看右看,二奶奶你發現沒有,二小姐的耳朵有時候還會動呢。」魏紫也連忙接腔。
姚黃擺好碗碟,也轉頭道:「小時候聽我爹說這種耳朵聽力特別好,能聽很遠,叫順風耳呢。」
芸娘端著青菜粥準備給引章喂飯,聽聞笑道:「你爹跟著我大哥走南闖北,他說的話想來不會有錯。」
王念念已經穩穩坐好系了棉帕等待餵食了,話說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真是令人沉淪啊。
吃完朝食,娘親和魏紫坐在炕旁的椅子上做針線,小姚黃拿玩具哄著引章玩。
芸娘道:「姐兒我倒是不擔心,菜粥肉粥她一樣能吃。奶娘今早說要回去兩天,待會魏紫讓人去街上看看,有沒有賣羊奶的,買些回來,免得章哥兒哭鬧。」
魏紫手裡針線未停,應諾。
王念念聽見父親的腳步聲從垂花門傳來,看娘親她們沒反應的樣子,心裡暗暗有個猜測。
這算不算小小金手指呢?
剛走到院子,父親的書童折劍拿了信在後邊追:「二爺,有從未峰來的信,是夫人的回信到了。」
「拿給我看看。」父親停下腳步等折劍跑近。
「是二爺回來了,魏紫快去把茶點端上來。」母親興奮地站起身來,放下針線忙迎出門去。
魏紫撤下綉棚和針線,歡快地道了聲:「是。」
待芸娘走近,父親單手摟過娘親,趁折劍不注意飛快地在芸娘臉頰親了一口。
芸娘頓時臉頰發紅。
王念念閉上窗,滿頭黑線。這種場景雖然看過多次,但還是有點起雞皮疙瘩。
「咿咿呀呀!」看到姐姐轉身,小引章開始叫喚她。
「小胖球,才不和你玩。」一邊想著,一邊開始閉眼睛入定。
「呀呀呀!咚咚咚咚!」小引章見姐姐不理自己,爬到炕頭的小桌下把自己藏起來的撥浪鼓對王念念的腿敲著。
「哎呀少爺這樣不行。」姚黃忙伸手攔,把小引章抱遠了些。
「我動一下算我輸。」王念念接著入定。
見有人阻攔自己跟姐姐玩耍,小引章大力地扭著身子。
「嘭!」
「哎呀二小姐!」
隨著姚黃的驚呼,撥浪鼓砸到王念念的頭頂,再接著向一旁飛去,掉入掀簾而入的王彥弘腳邊。
「念兒疼不疼,爹爹抱抱。」王彥弘撿起撥浪鼓,過來將王念念抱起。
而小小的引章不知道是因為玩具的消失還是姚黃的驚呼,已經哭了。
姚黃慌忙地拿著小老虎布偶哄小引章:「少爺,你看你看,大老虎來了。」
小引章抓過老虎,用力丟到地上,哭著朝父親伸手。
王彥弘哈哈一笑,把小引章也抱了起來。抱兩個胖孩子,父親繃緊的肌肉透過衣料傳過來,明顯感覺他有些力不從心。
魏紫泡了二爺常喝的茶端進來,放在炕几上。
「你們又胖咯,再長大一點爹爹都抱不動你們兩個了。」王彥弘說著,並坐上了炕。
「二爺,剛剛是我沒看住小少爺,讓小少爺把撥浪鼓丟小姐頭上了。」姚黃站在一旁有些緊張,訥訥道。
王彥弘朝姚黃安撫一笑:「不礙事的,念姐兒看著也沒有傷到哪裡,下次小心點便是。」又低頭親了一口小引章的臉:「乖哦,下次再欺負姐姐爹爹打屁屁了。」
王念念看著開心到手舞足蹈的弟弟,無語,掙扎著要去炕上。
魏紫接過王念念,放上炕,王彥弘頓時輕鬆了不少,一挑眉。
芸娘在另一邊書房看信,看完了朝內室走來,魏紫和姚黃都知趣的退了下去。
「怎麼了,娘說了什麼?」王彥弘問,雙手撐住小引章兩肋在腿上蹦啊蹦。
芸娘看了看相公,站在炕邊躊躇著,欲言欲止。
王彥弘見狀,道:「娘是不是讓你們回未峰?」
芸娘輕輕咬了咬唇,還是回道:「對,娘讓我年前把孩子們都帶回去,祖母她老人家身體越發不好了,怕有萬一……也好見見。」
芸娘看了看門帘子,又道:「讓我留下魏紫,說是照顧你。」
說完已是泫然欲泣。
「好了好了,那你就回去,把魏紫也帶回去,我這裡衣住行有折劍忙活,吃飯去外邊就是了,你還怕我照顧不好自己嗎?」王彥弘放下引章,摟過芸娘,柔聲安慰。
芸娘不依,嚶嚶哭著。
「你再多陪我幾天,如今還有一個半月過年,路上走上半個多月,年前到就行了。」
芸娘內心雖然知道這一天會到來,但是還是無法接受與夫君分別,只拿了帕子,低頭抹淚。
王念念見美人垂淚,甚是養眼,再想多看幾眼,小引章已經爬了過來拿她棉襖上的盤扣,王念念只得拿過一旁的小玩意兒,逗著弟弟玩耍。
王彥弘無法,只能接著安慰:「念姐兒如此乖巧,她我是不怕的,到時候娘含飴弄孫,哪有空找你什麼麻煩。何況你給娘一次添了倆孫,她歡喜還來不及呢!」
芸娘還是沒有停止,道:「當初你考上秀才,娘見我進門就鬧著跟你上京,對我不喜。又見我商戶之女,沒能給你找個官宦之家的女兒耿耿於懷,覺得我對你仕途沒有任何幫助。要不是祖母喜歡我,又跟我祖母交好,看著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又執著娶我,才允准這門親事。」
說罷芸娘哭出了聲。
王彥弘手足無措,忙站起來,給芸娘抹眼淚:「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孩子都三個了,老大引寧穩重懂事,老二念姐兒安靜乖巧,引章……引章活潑可愛!」
芸娘把臉朝到一邊,王彥弘一頓,似是覺得這樣無法打動妻子,看到王念念和引章都睜大眼睛盯著他倆看,忙指了孩子:「你看,孩子們都在看著呢!」
王念念無語,還想再聽下去呢,看來娘親跟祖母的關係有些緊張。
芸娘轉頭過來,果然看到兩雙黑駿駿的眸子正好奇地盯著她。
芸娘頓時破涕為笑,給王彥弘端茶。
王彥弘抿了口茶,見狀高興起來:「哈哈哈哈,芸娘,這樣吧,你們在這裡過完年回去,我去給娘回信,說孩子太小,天氣寒冷路途顛簸,怕孩子生病不好。」
芸娘整理衣裙,聞言抬頭:「可是……」
「就這麼定了,最多三個月,想來娘和祖母都能理解。」王彥弘一錘定音。
王彥弘起身欲回書房寫信,想到什麼,又轉身:「只是娘和祖母那裡,你得多備些年禮回去。」
芸娘站起來,笑顏如花:「放心吧,早就準備好了,等奶娘回來我讓奶娘明日再去添點,都是南方沒有的京貨。另外我再拿五百兩銀票去。」
王彥弘摸了摸倆孩子的頭,又颳了一下芸娘的鼻子:「這些你安排就好。」
一把摟過芸娘的腰,在芸娘的耳朵邊低語道:「腰似乎又細了,你給我去磨墨,我新學了種畫技,等會你給我當參照,看看你長大了沒有。」
芸娘扭著身子,對王彥弘手臂輕輕捶了一下,臉色通紅:「呸!不正經的!」
「魏紫姚黃,過來看著小姐少爺。」王彥弘拉著芸娘的手笑著大步向東邊的書房走去。
王念念滿頭黑線,此時痛恨自己耳力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