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後北湘轉身回了清河樓,谷山羊神經質般的沖她的背影一陣張牙舞爪,彷彿被她氣得不輕。
不過,二人都不知道的是,清河樓二樓窗前立著一個人,他把木窗抬起一條縫隙,不知看了多久。
細碎的光亮穿過窗子的縫隙,意圖鑽進他的眼睛中,他卻輕輕垂下眼瞼,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他記得,當年的驃騎將軍北辰樵身邊有位至交好友,醫術高超,似乎……也姓谷來著?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窈窕的身影,他才輕合上窗縫,坐到桌前捧起一卷書卷,心思卻全然不在上面。
昨夜長安使的那個銀鏈,它易辨認的地方被隱藏得挺好,但是他怎麼看,都覺得與當年一個反叛的主將的兵器十分相像……
還有月牙,按照長安所說,她可是南疆聖女啊!據他得到的消息,再加上長安的講述,基本可以確定,當年長安帶著月牙逃走後,沒過多久,南疆便覆滅了。
原因是因為聖女出逃,所有孕育出來的蠱蟲大亂,將南疆反噬了。
聽起來有點扯,但是如今人在她身邊出現,便有點真實了,依著她的脾性,就算蠱蟲不反噬南疆,她也得逼著蠱蟲滅了南疆……
他輕輕捏著自己挺直的鼻骨,身上透出一股說不出的煩躁,這家酒樓里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攪得天下不太平,關鍵是,他們還齊刷刷地出現在這同一家酒樓里!
他真是越來越看不透這家酒樓了……
北湘先去看了看星兒,發現他正抱著枕頭睡得直流口水,心中緊繃的弦放下了些許。
她又爬上二樓,輕扣門,「程公子,醒了嗎?」
門內的聲音依舊溫潤,「醒了,請稍等。」
片刻之後,房門被打開,程簡衣冠整潔地出現在視線中。
北湘福了福身,喚了聲:「程公子。」
程簡拱手回禮,道:「掌柜的,月牙姑娘怎麼樣了?」
北湘如實道:「好多了,畢竟傷了元氣,身子有些虛。昨夜驚擾到了程公子,實在抱歉。」
程簡道:「無妨,昨夜場面那麼混亂,小生卻未能幫上忙,深感慚愧。」
「公子倒也不必這樣自責,若實在過意不去,不如幫我個忙?」
程簡:「……」他就是隨口客套了一句。
她看出他心中所想,失笑道:「公子放心,就是勞煩你去給幾戶人家裡送些月餅。」
「月餅?」他有些轉不過彎。
「對,月餅!我這酒樓能做起來,少不了平日里鄰友們的幫扶,適逢佳節,理應送些月餅慶賀。但是我有事脫不開身,只得勞煩公子你了。」
「勞煩談不上,」他面露難色,道:「只是我初來乍到,認不得路啊!」
她擺擺手,道:「無礙,我讓星兒為你引路。」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麼,斂了笑意,沉聲道:「不,星兒那傢伙不靠譜。」
程簡:「……」原來她對自己兒子是這樣的評價啊!
她想了想,道:「不若我給你寫下來吧,可否借公子的筆墨一用?」
他身體往旁邊一側,示意她進來。
北湘有些遲疑,畢竟是個外男的房間……
程簡將她的猶豫收入眼帘,心中升起挑逗之意,想看看她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舉動,便自己轉身進去,留她站在原地。
沒想到他剛走了幾步,身後不遠處便傳來她的聲音,「聽長安說,你要為酒樓雕一塊牌匾?」
程簡的房間像它的主人一樣整潔,一切都有條不紊,正對門處放著一個大桌子,上面蓋著塊紅木板子,以及各種雕刻工具。
他謙遜道:「小生張羅出的聲勢都傳到掌柜的耳朵里了,卻沒怎麼動工。」
北湘原本想看看那牌匾什麼樣,聽他這麼一說,瞬間沒了想法。
程簡將她引到桌前,鋪好紙,親自研好墨,把筆送到她手中。
她愣了愣,接過了筆,入手溫涼,手指下意識在筆桿上輕輕摩挲了一下,手感出奇的好。
他注意到她詫異的目光,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她搖了搖頭,眼瞼遮住情緒,她記得他來時說自己家中貧困,而這支筆一看便知價值不菲,他是怎麼得來的呢?
她抿了抿唇,提筆在紙上留下墨跡。
他悄悄地看她,只見她一手執筆,另一隻手提袖,皓腕纖細,落筆十分穩,儀態優雅清閑。
她不一會兒就寫好了,輕輕將筆放在硯台邊,吹了口氣。
一抬頭看見程簡像傻了一樣,愣愣地盯著自己看,眼神卻像是在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