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太好了!我們贏了!」高個子男生轉頭望向郭果,雙眼迸發出濃烈的閃亮亮的悅色,然後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張開雙手就要抱住他。
郭果見他高興,不禁也跟著笑了,與他緊緊擁抱在一起。
郭果察覺到他心中澎湃的喜悅,只是自己有些不明白,這分明只是一個小小的辯論賽,能走到決賽這一步其實已經足夠證明他們的實力,在這種場景下,輸贏其實已經不能代表什麼,但令自己很吃驚的是,他會如此激動雀躍,這樣的神情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夢寐以求的東西,彷彿他贏下的不是辯論賽的冠軍,而是數百萬獎金,彷彿他贏得的不只是辯論賽,還有整個人生。
郭果心中雖然驚訝,但是也沒有多想,而是看了看時間,提醒他說:「我們快走吧,老師該等不及了。」
正欣喜若狂的他經郭果提醒才想起了還有這件事,他心中暗自慶幸:辛虧自己提早跟郭果提及了此事,自己才不至於在欣喜若狂將此事拋至腦後,他笑了笑說:「也對,一時高興,差點要忘記這件事了。趙悅,」他轉過頭,碰了碰身邊正在看熱鬧的雀斑女生,低聲囑咐一句:「我和郭果有急事,你留在這裡陪著何歡宜接受頒獎吧,有什麼急事用快訊聯繫我。」
趙悅偷瞄了一眼正在出神的歡宜,低聲說:「老大、郭果哥,你們就放心吧,我會留心的。」
兩人略一點頭,然後消失在辯論賽的現場。
辯論賽結束后,歡宜跟趙悅道過別後,見自己的對手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離開辯論賽,心頭一緊,不禁朝著他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你等等……」何歡宜以最快的速度朝他奔跑過去,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
少年回過頭,見是那位方才與自己激烈辯論的對手,於是轉過身來,黑曜石般好看的雙眼波瀾無驚,他看著她,似笑非笑地笑了一下,開口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歡宜這個時候卻不說話了,她靜靜看著眼前的少年,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淡,但也許是面對著難能與自己較量一番的對手,眼神隱約看著卻又不似從前那樣冷淡了。她生性孤僻,經常喜歡一個人待著,平日里在學校也不怎麼跟同學們說話,所以此刻她面對著他,儘管她很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卻如鯁在喉,始終吐露不出半個字來。
少年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見現場還有不少人,心中害羞,笑了笑對她說了一句:「跟我來。」
歡宜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少年就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她望著他,有些欲言又止,但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邁步跟上他。
兩個人走著走著,周圍人越來越少,歡宜環顧著四周的環境,方才在少年面前的緊張之色立馬被拋在了腦後。
四周的環境十分空曠,空氣十分清新,歡宜和那少年不知走了多久,腳下水泥修築的小路如同她時常撕的透明粘膠,撕著撕著才不知不覺地發現手上粘膠已經被撕完了,腳下的路自然也就走到了盡頭。
兩人沿著石階梯往上走,走到了一片十分空曠的草地,然後少年停了下來,轉過身問她:「這裡現在沒有人,你要是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出口吧!」
歡宜聽他這般說,臉頰不禁有些泛紅。
她方才還有些好奇少年為何突然把自己帶來這個地方,卻實在沒有想到他居然會以為自己要跟他說一些很私密的事情,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不好開口,才把自己帶來這裡。想到這裡的時候,此時此刻她的內心那叫一個哭笑不得,本來她只是在糾結到底要怎樣開口與他交談,結果卻被誤會成自己要說些什麼驚天秘聞,所以索性把自己帶來這樣一個空曠無人的地方『細細長談』吧。
想到這裡,歡宜不覺開始打量這個少年眼中這個『相對更加私密』的地方。
她抬起頭望向遠處,遠方一片色澤如蜂蜜般金燦燦的日色,日光落下,灑落在一片淡色的草地上,顏色半深半淺,似乎慢慢要往日光處滲透,日光的色澤沁入了草的尖端,兩者的邊緣相互交錯,慢慢交織成一幅和諧的咬合畫。這片草地從歡宜腳下那一簇短小的、似枯非枯的草塊開始,草塊呈360度圓不斷向四周擴散,一直生長到她的視線所觸及的那連綿不絕的盡頭,視線所及處沒有樹木與花朵,連一些普通的小石頭都沒有,只有一大片連綿不盡的草地,望在歡宜眼中似乎有一種一覽無餘的暢快感,秋風吹過,她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涼風,不覺整個人也跟著清爽自在了起來。
少年側頭看著歡宜,眼前的少女雖然生了一雙杏子一樣圓的眼睛,衣著打扮卻並沒有印象中自己遇到的圓眼睛少女們一樣粉嫩:她穿著一身純黑色的過膝棉裙,腳踩一雙黑色低跟鞋,鞋跟很粗,大約3到4厘米,穿著一雙純白色中筒襪,背著白色的帆布袋,一頭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一如她辯論時的風格一樣有條理,雖然長相和裝扮並沒有讓她看起來與年齡很不相符,但她身上的那種沉靜的氣質讓她看起來更像一個研究學問的學者。
少年正眼瞧著歡宜,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產生了好奇心。
秋日的羅伯斯特風多而弱,下午四點鐘的太陽早被習習秋風吹去了燥熱和戾氣,只殘留路一絲餘溫,他與她站在溫和的日光下,相對無言。
歡宜的視線從遠方收回,直直裝向了少年望過來的視線。
他察覺到了她的害羞與不敢言。
與辯論賽時的冷靜與自若不同,她直著身子站在自己面前,即使此刻她直直望向自己,目光如炬,但他依舊能夠察覺到她的靦腆。他在辯論賽中見識過她的風采和智慧,很欣賞她的條理性和嚴肅性,他深深佩服,所以他才在最後不再掙扎、放棄了繼續辯論。
而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她跟辯論賽中的她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此刻的她遠沒有在辯論賽上與對手交鋒的大膽與坦誠,反而多了一些極力的掩飾——掩飾自己明明很害羞、卻又壯著膽子要跟自己說些什麼話的小女孩心態。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意外地覺得此刻的她特別可愛。
而對於歡宜來講,這大約已經不是害羞不害羞的事情了。
歡宜是第一次主動去跟男生搭訕,本就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見眼前的少年一直看著自己不說話,不禁緊張起來。
辯論一直都是歡宜的強項,她雖沉默寡言,但在辯證方面著實算是一把好手,這點很好地遺傳了明惜玉,但搭訕著實不是歡宜的強項,要是非要評分,那絕對是負分值。
聖格斯中學所有人都知道,屠榜女學神何歡宜是整個聖格斯中學里最不愛說話、最不愛跟別人搭訕、最難接近的冷麵人,身邊跟她熟識的人很少,能夠稱之為朋友的更是寥寥無幾,所以在不少人心目中,何歡宜是一個自視甚高、高傲非常的人,但所有人卻都對她尊敬有加,因為她是何傑厚的女兒,是東城著名教育家、聖格斯中學的道格斯老校長都公開宣稱的得意門生、天賦高到甚至在未來會超越何傑厚先生的未來著名女科學家。
也因為這一層光環之下所有人的期盼與認可,歡宜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學業上,遵規循矩地按著明惜玉為她規劃的路走下去,本就內向的她也不喜歡交朋友,所以她從小到大都不怎麼闖禍,跟周圍人關係不淺不淡的,始終保持著距離,她從未想過要主動去靠近誰,也從不刻意去靠近誰。
眼前這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之所以會讓歡宜第一次有了主動搭訕的念頭,其實更多是因為在聖格斯中學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何歡宜第一次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裡遇見了與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真正體悟到了遇到對手的感覺,也是第一次有這種面對對手時的快意與欣賞。
她很想說些什麼——她也的確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到底要怎麼樣開口呢?怎樣開口才顯得自然呢?怎樣開口才能不顯得自己刻意顯擺呢?這些都是歡宜要想清楚的事情。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雙方互不尷尬。
兩個人兩相對視著,心中各有想法,有些賭氣似的,有些似意非意地較量著似的,兩個人對視了很久,卻一言不發,就這樣一直僵持了很久,誰也不讓誰。直到最後還是少年先『服了軟』,立馬戳穿了歡宜心中的猶豫不決:「你有什麼想說的直接開口,如果一直猶豫不決的話,你估計一輩子都說不出口了。」
一番尖銳的話並沒有激化現場的氣氛,反而讓歡宜鬆了口氣,她也不扭捏,直接從帆布包里掏出那枚漂亮的徽章遞給少年,硬生生地開口說:「在辯論賽上,其實你本可以贏得比賽的,但是你卻放棄了,我不能拿走這個徽章,這個徽章本該屬於你,你拿走它吧!」
少年一聽,頗為意外地挑了調眉。他本以為歡宜找他是有些什麼要緊的事情,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微不足道的事,心中不禁覺得好笑。
他還以為是什麼不便讓別人知道的大事,原來是這樣一件小事啊!
少年看了一眼臉色緋紅而低下了頭的歡宜,不禁噗嗤一笑,說了一句:「原來你是為了這件事啊!」
少年雖然在言語上沒有什麼不妥,但那種意有所指的語氣還是不禁讓歡宜羞得想馬上找個地洞鑽進去。
少年見歡宜如此容易窘迫,也不逗弄她了,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這個徽章是你應得的,我知道我辯不贏你,所以我選擇提前放棄了。」
歡宜聞言一愣,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少年卻接著補充兩句,說:「當時你的隊友鬧了那麼一出之後,我看你狀態不好,也不想繼續跟你辯論下去。
我把你看作我的對手,我不希望你會因為這件事受到影響、出現失誤然後輸給我,我想光明正大地完勝,而不是靠著這些所謂的意外來贏你。」
一番話聽完,歡宜腦海嗡嗡嗡地響,耳邊不斷回蕩著少年那句「我想堂堂正正地贏你,而不是靠著這些所謂的意外來贏你……」。
然後歡宜不自覺地抬起頭,少年的目光一如羅伯斯特秋日的日光,他那樣注視著她,似乎正要慢慢地將他眼中的真心沁入她的五臟六腑內,然後慢慢打開她原先那羞怯得緊緊縮起來的內心。
歡宜一直保持著的那個伸手遞給少年徽章的姿勢,而少年正固執地望著她,眼中誠摯不變,他終於勸服了歡宜。
少年見她收回徽章,笑了,勁筆書寫的篆字一般的眉眼也稍微軟化了下來,他笑著看向歡宜,言語中頗有些洒脫少年意氣風發的意味:「這枚徽章我先讓給你,等下次有機會了,我們一定要好好較量一番,誰贏了,徽章就歸誰。」
歡宜見他如此挑釁自己,心中的膽怯與緊張轉瞬間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再次望向少年的雙眼中也多了幾分笑意。
少年見她絲毫不懼地撂下一句話:「好啊,誰怕誰!」
這樣小孩子氣的話不禁逗得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兩個人頗有默契地不繼續開口說話,而是共同將視線投注向視野更開闊的遠方。
在世界科技與人文發展速度最快、擁有最雄厚的工業武裝力量的『世界工業機器之心』——也就是羅伯斯特劃分了兩大城市區,一個是建立了人類政權的東城區,另一個就是建立了當代人類機器人政權的西城區,這裡統稱為東城與西城。
而在東城與西城之下又劃分了許多不同的地方,這些地方各有特色,有著不同地區的人文和社會風情,所以這些地方就會被命名為某種風格的地區,舉個簡單的例子,東城最大的城市公園艾格尼格公園就隸屬於倫敦區———一個有著獨特英倫風情的地區。
艾格尼格公園是東城、甚至是整個羅伯斯特中最著名的旅遊公園,這裡風景優美,佔地面積廣闊,還設立了不少人文博物館。艾格尼格公園是羅伯斯特所有的五十六個人文藝術主題公園中最大的一個,也是整個羅伯斯特最大的公園之一,佔地555畝的艾格尼格公園建在倫敦區城市區與郊區的邊緣,中間包納了部分低矮的山丘,是很多文學類活動的比賽場地和學術交流沙龍舉辦點,在艾格尼格公園裡,人們經常會開展各種各樣的主題辯論與主題演講,時常在這裡討論時事,並參與各種各樣的辯論活動。
而這次的辯論賽就是由商業集團出面資助的,這也是艾格尼格公園有史以來舉辦的最龐大、最權威的民間辯論賽。
一般的辯論好手對這樣沒什麼含金量的民間辯論賽都十分地不顧一屑,專業的辯論選手從來都不會參加這樣的比賽,他們更嚮往的是專業的賽事,更渴望遇到最頂級的對手,然後贏得政府與專業人員的認可,從而收穫鮮花與掌聲,比同齡人更早踏向成功。要知道,一般獲得過頂級辯論賽前三強的隊伍在學習上基本同樣都能名列前茅,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人都進入了最頂尖的大學,在畢業后經過考核后一般都會直接成為東城的外交官或隨行翻譯官,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會直接進入政壇,成為政壇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有著『東城政壇常青樹』之稱的鄭家了,鄭氏家族自從50年前步入政壇后,在政壇就一直保持著穩如泰山的地位。據說,當年鄭氏家族的第一人鄭盒就是當年頂級辯論賽冠軍隊的隊長,大學畢業后憑藉著自身出色的能力進入了當時勢力並未十分強大的人類自由民主黨。30年前鄭盒成功當上首相后,整個人類自由民主黨在東城政壇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從此以後,人類自由民主黨就一直盤踞在東城第一大黨的位置上,打遍天下無敵手,除了屬於中間派的人類社會平等黨,還沒有誰真正打敗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