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一章 【歸宿】懲罰
翟岩留在大同對商盟諸人都存在無形的壓力，確保宗茂的權力交接順利完成。這幾年隨著商盟經營的順風順水，關內曹謙、寧盛等人的ri子都過的不錯，一年間，寧盛已經娶了一妻一妾，曹謙在綠林也混的風生水起，翟岩入塞讓他們都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們都已經習慣了無人管束的ri子。
大同府內，翟岩一呆就是兩周，輕鬆自在的享受自己的家庭時光，他人雖陪在范琰身邊，心思卻沒那麼空閑。暫時擺脫了漠南危機后，翟岩在再一次醞釀內部動作，同時他還在等待一個人－－范永斗。
商盟和八大家各自霸佔了殺胡口和張家口，漠南大戰後，翟范二人都已明了雙方已水火不容。同為晉商中的舉足輕重的兩派，商盟的實力現在還遠不是八大家的對手，雙方是戰是和，翟岩想和范永斗面議。
范永斗也想面見翟岩，他已經等待了一個夏天，翟岩激烈的反應讓他差點陷入絕境。但現他正押送商隊走在無邊的草原上。八月初，皇太極親自下令要召見張家口的漢商，他無可逃避。
商隊不是騎兵，只能低行走，范永斗的馬走的不緊不慢，沿途偶爾可見游牧的察哈爾人，那是阿穆爾的部眾。這條路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再走了，但沿途的山山水水他都很熟悉，該在哪裡歇息、哪裡宿營，他不差給任何一個馬幫頭目。當年他傾盡家財組建商隊在大雪紛紛的冬天冒險穿過朵顏草原時，為了逃避馬賊的侵擾他研透了薊遼邊境的地形。
此去遼東福禍難測，但如果不去，他曾經的努力都白費了，范永斗無法想象家道就此敗落，興隆魁就是他的兒子，他愛興隆魁勝過一切，包括他自己。前路漫漫，商隊的腳步不斷在邁向遠處的地平線，每走一步眼前的景sè也在往前延伸一點，那是無法觸及的終點。柯先生行走在商隊中列，頹廢的面孔微顯興奮。
遼東，盛京。
西征軍的失敗給女真的打擊是沉重，但現在更多的人關心的是這件事將如何處置，多爾袞和岳托究竟誰將承擔這個責任。自返回遼東后，兩白旗的憤怒就沒有被平息過，甚至傳出皇太極是故意要陷兩白旗於險地，清除異己的聲音。稍明白的人當然不會相信這類謊言，但兩藍旗被吞併還在眼前，莽古爾泰和阿敏屍骨未寒，總會還有些人沒有腦子。
明面上皇太極回歸一個月也沒有提及西征失敗之事，任由外面吵吵嚷嚷，私底下各旗旗主來往甚密，各貝勒、章京也不得停息。皇宮內，皇太極不停召見各位重臣，岳托和多爾袞他一個都不願處罰，也不能處罰，一個團結的八旗才才能滿足他的雄心。
八月十ri皇太極集合眾臣朝議，眾人都早早趕到，等待天聰汗定論。
卯時，崇政殿門打開，眾臣魚貫而入，正中的寶座尚空，但所有人沒敢像平常一樣竊竊私語交換看法，都拘謹侍立兩邊，只有非常熟悉的朋友才會相互使個眼sè。
一刻鐘后，皇太極緩步而來，大殿中鴉雀無聲。
金燦燦的雕龍寶座富麗堂皇，那是年初皇太極在漢臣的建議下特地製備的，他已準備在多爾袞大軍獲勝歸來時正式稱帝，如今一切成空。他挪動身軀坐上去，從這個角度俯視階下眾臣，有一種天下蒼生皆在手握的感覺，當然現在他能握住的只有遼東。
"西征之敗是我大金立國以來從未有過之事。岳托和多爾袞難辭其咎！"威嚴的聲音回蕩在殿中，階下的多爾袞不服氣的撇了撇嘴。
皇太極將聲調放緩，又說："但要說到罪責，連本汗也是有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中很不情願，這回折損他的威望，但兩藍旗的勢力他還沒消化完畢，無論他處罰哪一方都會都會給女真帶來動蕩，只得自己親自出面與岳托和多爾袞共擔責任。
"鑲紅旗旗主岳托因在歸化處置土默特部落措置不利，解除兵部職務，撤貝勒封號。白旗將士死戰灑血，請戶部多給撫恤賞賜，以安將士之心。"這些處罰皇太極已經思慮良久，此時說出一氣呵成。
台下沉寂一片，代善臉有不滿之sè，正待出列，一眼瞟過岳托，卻見他暗中正在朝自己搖頭，忙停下腳步。
沉寂片刻之後見朝臣中無人出列，皇太極起身，說："眾臣既無異議，此事就此定論，我大金上下一心，定可渡此難關。"走出去的時候，肥胖身軀的壓制下腳步有些蹣跚。
直到皇太極的影子都看不見了，大殿中才像飛進來萬隻蒼蠅，嗡嗡不停，滿漢大臣各分派系竊竊私語，多爾袞丟下眾人獨自大踏步離去。皇太極親身承過，對岳托也有處罰，他雖然不滿意但也不好再說什麼，剩下的就是要多從掌管戶部的英額爾岱那裡多拿些好處。好在英額爾岱也是正白旗出身，皇太極如此安排也在撫慰兩白旗之心。
盛京的風雲剛剛平息，范永斗的商隊就踏進了遼東。西征軍大敗后，女真勢力暫時被驅逐出了漠南，連張家口外也變得不再穩固。額哲攜大勝餘威招攬叛離在張壩草原和朵顏草原的察哈爾舊部，林丹汗遺孀囊囊無法約束部落，眼見族人不斷逃離，不得不率部往東遷徙。皇太極此時召集范永斗最主要的目的正是要安其心。
到達盛京后，一連幾天岳托和英額爾岱等人不斷宴請范永斗，並沒有什麼不快生，讓他心思稍定。戶部承政英額爾岱又和他談了大筆生意，西征敗后女真消耗不小，對各項物資需求甚多。但翟岩的事情一ri不露底他的心頭都像壓了一塊巨石，他現在開始後悔當初將妹妹范琰嫁給翟岩，那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隨著女真昌盛，盛京也一ri比一ri繁華。范永斗多年未踏及遼東，才現女真已和當年的野蠻部落不可同ri而語，街道上來往的漢人、蒙人往來不絕。
"他們會重新佔據漠南的！"范永斗無比確定，貧困的蒙古部落無法和女真人對抗。
七ri后，英額爾岱找到范永斗，皇太極要親自召見他，這對他來說是從未有過的榮耀，和女真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他還是次面見女真的大汗。
饒是范永斗見多識廣，想到將要見得那個人時可以和大明皇帝地位相當，也一夜難眠。次ri清早，兩個甲士來行館領著范永斗先進入英額爾岱的府邸，等候了一個時辰再同往皇宮。
等進了皇宮門口，小黃門早在等候，見到英額爾岱忙迎上去說："大人，陛下在鳳凰樓等待！請隨我來。"
英額爾岱忙點頭應承，示意范永斗跟在自己身後。
鳳凰樓是皇太極處理軍政要務之所，兩人隨小黃門一路曲折，范永斗連頭也不抬，只敢看自己腳前一寸之地。
等到了鳳凰樓等待了一個多時辰，小黃門出來通告："大汗召見！"
兩人進了門拐過一道長廊卻現岳托也候在那裡。英額爾岱和岳托打了個眼sè，岳托含笑伸手示意說："大汗正在裡面。"
小黃門尖聲傳話："戶部承政英額爾岱到！"
兩人邁過一道門檻，范永鬥眼見身前的英額爾岱忽然跪下，連忙擺衣襟跟在他身後匍匐在地。
英額爾岱俯道："奉大汗吩咐，漢商范永斗帶到。"
高台案桌前，皇太極抬頭將手中筆放下，端詳半晌說："范永斗，你是我大金的功臣啊！"
范永斗直盯著眼前地板上磚石的紋路，回話："能為大汗效勞是我的福分。"
"大金不會虧待一個朋友，也不會放過一個敵人。"皇太極聲音渾厚，此時聽起來像一個寬厚的老者。
"但我聽說你的妹夫正在土默特部正在與我大金為敵。"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如一道驚雷劈在范永斗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