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歸宿】背叛

「啊！」范永斗只來得及出這樣一聲驚嘆，連同跪在身邊的英額爾岱也措手不及。

皇太極對侍立一旁的小黃門說：「讓岳托進來！」

小黃門墊著腳尖走出去，不敢弄出一點聲響。片刻之後，岳托走進來，行跪拜禮。

皇太極抬手示意他站起身來，說：「土默特的那個漢人，你給范永斗說說吧！」

岳托看向在自己腳邊匍匐的那個人的脖頸說：「范東家與我們大金合作有十年了，可你從未向我提過你有一個妹夫在土默特部，而且還是我大軍堅定的敵人。」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聲調，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以免的嚇壞了范永斗。

當然他的努力是白費了，范永斗腦子一片混亂，手腳冰涼，想不出一個詞進行回復。

「范東家，我能認為你並不是和我大金站在一方嗎？」

皇太極的話讓范永斗不寒而慄。他這才驚醒過來，為自己辯護道：「不是，翟岩他是和我妹妹私奔的，他並不算我的妹夫。」當年不舉辦婚禮是他自己留下的唯一的退路。

「可是你向我們隱瞞了這個消息！他是你們八大家的人，卻給我們釀了一杯苦酒，這是你們的回報之道嗎？」皇太極好像有些怒氣。

「我不想讓他破壞八大家和大金的關係，但我們管不了他！我也曾經勸過他。」現在范永斗只能儘力將翟岩拋出去，越遠越好。

「可我聽說，你給了翟岩很多幫助，若不是你他恐怕也無法在草原立足。」岳托溫和的聲音像條毒蛇鑽進范永斗的耳朵。

范永斗忍不住抬起了頭，說：「我沒有！」

皇太極拍拍手，朝門口的侍從說：「將那個人帶進來。」

微弱的腳步聲由遠至近，直到那個人跪在范永斗的身邊，他才看清楚，進來的那個人只是他的十年好友柯先生。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手腳開始同時顫抖，說不出是恐懼還是憤怒。

沒等人問話，柯先生就開始滔滔不絕：「這幾年，若沒有東家的幫忙，翟岩根本就無法在草原立足，從糧草到兵器，興隆魁與蒙古人合作眾多。東家的妹妹范琰本來已和翟岩解除了婚約，是東家主動要把他嫁過去的。」這些話他在夢中都想過了很多遍，給范永斗當了十幾年的助手，想到自己以後可以成為興隆魁的主人，他語氣中抑制不住興奮，表現比范永斗也要鎮定的多。從他當初被范永斗斥責的那天起，從范琰與翟岩重圓的那天起，他再也沒有去過大同。這麼多天，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范永斗留下翟岩就是個錯誤，犯了錯就要付出代價。

「范東家，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岳托的話傳入范永斗的耳朵像夢囈。

「這麼做，你有什麼好處？」他面露慘笑，轉向身邊的十年好友，這是蒼天給范家的懲罰嗎？

柯先生只給他了一個側影，不知是無法面對他，還是不屑一顧。

岳托繼續說：「柯掌柜告訴我們，他可以代替范東家在興隆魁的位置，他會比你做的更好，不會像你那樣將糧食運給蒙古而不是大金。」

可曾經是女真傳話讓我幫助土默特人的！話到了嗓子眼，范永斗又吞了下去，局面已經如此，再多說也是無益，女真人要真是準備對付他，根本的原因在翟岩，這些都只是借口。漠南一戰，女真人被打疼了，受傷的野獸開始報復了。

皇太極坐在高台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本期待這兩人之間能生些什麼，沒想到范永斗這麼快就認慫了，問道：「范永斗，知錯了嗎？」

「小人無話可說，只望大汗能記得十年來興隆魁為大金做的一切，還有歸化之圍的消息也是小人傳出來的。」范永斗俯地抓住機會陳述自己的功勞，這個時候求饒是沒用的，他要儘力表現出自己的價值。

皇太極伸出食指點向范永斗說：「你有三錯。其一錯在對我大金不赤忱，我聽說翟岩此人一開始就先露出和我大金不合之意，翟堂能大義滅親，你卻視而不見；其二錯在對我大金不坦誠，你執意將他召為自己的妹婿但他從未表現過悔意，你卻一直未告知我大金。」

「其三...」皇太極拉長聲調，渾圓的手指稍稍偏移，說：「像這樣的人你怎麼能將他留在身邊！」

場中諸人都驚呆了，只有岳托的嘴角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你所行之事皆是機密，身邊卻留這樣狼子野心之徒，難道不怕耽誤我的大事嗎？」

皇太極的話如重鎚敲在范永斗的胸口，他難抑喜sè，叩頭道：「是奴才失察了。」情急之下將自稱也變成奴才了。柯先生還待說什麼，皇太極指向他對殿下侍衛說：「將此人呆下去吧。」

從躊躇滿志到跌入深淵，柯先生來不及反應，只是兩腿軟任由虎狼一般的侍衛將自己拖下，口中語無倫次的呼喊：「大汗饒命，東家饒命！」

吵鬧聲中，范永斗脊背出汗，叩頭不止，說：「奴才知錯了！」

待柯先生被拖的遠了，皇太極俯向下朝范永斗說：「抬起頭來！你的功勞我大金是不會忘記的，你的過錯我大金也不會忘記，翟岩此人不可再留。他想得到的，你要全力阻止，讓蒙古不能從大明得到一顆糧食，一桿長箭。」

范永斗目光與皇太極一接即閃，說：「奴才任憑大汗差遣。」

「岳托將會重建漠南勢力，這次不僅僅在草原，還包括大明北境，你們八家要完全聽從他調遣。」

「奴才遵命！」

「你要知道，我大金既然能夠成就你們也就能毀掉你們，不要只看見眼前一寸之地。」皇太極很少會用語言來威脅別人，但漢人的兩面三刀讓他不得不給他們敲響jing鍾。他利用柯先生演了這麼一曲好戲給范永斗看，正是在jing告他。至於柯先生，他現在沒有時間重新在大明鋪一張網，他不相信柯先生短時間內能替代范永斗掌控八大家。

「退下吧！」

岳托、英額爾岱和范永斗依次出門，在小黃門的指引下走出皇宮，范永鬥腳步迅，逃也似的離開，他只想回張家口，一刻也不願意留在這裡。

岳托在皇宮外街口停下腳步，辭別說：「范東家明ri請回大明吧，我會在合適的時機聯絡你。」他雖被撤除了貝勒之位，但只要皇太極還信任他，失去的一切會再回來的，這是他一開始就押寶該得到的回報。天聰汗將漠南重新交給了他，他在那裡倒下了，也要再從那裡爬起來。

商隊在空曠的草原上緩緩而行，一路上范永斗沉默寡言，顯得心思重重。皇太極的話一直響在他的耳邊，大明的晉商要因此開戰嗎？八大家斗商盟，那必定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興隆魁的商隊回去的時候少了一個人，夥計們只知道柯掌柜留在遼東了，沒人知道原因，也沒人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