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世間苦命人 總遇不平事
中午,醫院食堂,萬一森正一邊從餐盤裡往口中輸送著吃不出滋味的「食堂菜」,心中一邊尋思著,怎麼才能介入到劉衛醫生這一震驚整個醫院的事件中,他整個人看上去,目光遊離,食不知味,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樣子。這時,只見平日里並不常來食堂吃飯的舒雪,端著自帶的盒飯,躡手躡腳的走到萬一森的桌旁,瞅准四周沒人注意,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一森的對面,而直到她坐定,萬一森似乎像是剛剛才發現有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樣,整個人先是一驚,當看到來人是舒雪時,方才呼出一口氣,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舒雪。舒雪用勺撥弄著自己盒飯里飯菜,小聲問道:「腎內科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嗯!」,「還有我們科室的護士長孫艷燕,就是這次也被帶走調查的,她是我來到這家醫院的第一位師父,是她一直在教我,帶我,跟我的大姐一樣!」「嗯?」「她家我也去過,她有個正在讀高中的兒子,老公也是一家醫院的醫生,一家人都很和氣。因為我家不在本地,孫姐休息時常叫我去她家吃飯,聊天,還常說要給我介紹男朋友。」舒雪說到這,頓了頓,繼續說道:「才聽說腎內科出事,我就擔心不已,因為她和劉衛醫生關係一直不錯,後來說孫姐也被牽涉其中,而且好像還是主要參與者,我真有些慌了神。孫姐是我遇到過最有耐心,待人和善,職業操守與人品都很優秀的一個人,一方面我不太相信她會為了個人私利去做這樣的事,另一方面,她如果真參與了,我想她一定有不得已而為之的原因!」萬一森在旁靜靜的聽著,並沒有插話,直到舒雪也沉默下來,才試探著說:「那你找我,只是想同我說說自己的擔心和疑慮,還是想.....嗯,讓我們去為這事去做點什麼?」「啊!「舒雪本來一臉愁容的神情,一下被一森這句問話帶起一片光彩,如破空的陽光般把愁雲一下驅散,「可以嗎?你有什麼辦法嗎?怎麼做呀?」舒雪一連串的的問,把萬一森問的一時無語,「我其實現在也還沒有太具體的主意,只是憑直覺,覺得這事咱們應該有責任,嗯,或者說可以讓我們現在的能力有它真正發揮作用的地方,去了解下真相,不說懲罰壞人吧,那是法律的事,至少可以讓可能被冤枉的好人有自證清白的機會吧。」一森既像是解釋給舒雪聽,又似乎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做這件事。「那要不要去找尹世仁,商量一下該怎麼做呢?」舒雪小聲問道。「嗯,世仁是個很冷靜的人,他看問題的方式和我們都不太一樣,難說他會有更可行的辦法!走!」
萬一森和舒雪又再次來到了他們的秘密基地,「瓶子」,尹世仁依舊不在,辦公室門虛掩著,一推即開,之前桌上的那木塔已不見了,而桌上收拾的很整潔,看不出之前作為木匠工作台的痕迹。兩人進到屋內,居然找不到可以兩人同時落坐休息的椅子,只好乾乾的站在屋中間環顧四周,避免無話的尷尬。還好,不多時,便聽到尹世仁從外面回來的聲響,他一邊低頭整理著身上的衣物,一邊去推辦公室門,忽然見到屋中多出的兩人,先是一愣,隨後只是瞥了一眼萬一森,就將眼睛便看向舒雪,露出詢問的表情,舒雪也是一呆,卻是看向了萬一森,於是,房間中奇特得一幕出現了,只見三人都是各看一邊,而互不相望。萬一森輕咳一聲,打破了這奇異的氣氛,說道:「小雪,你同世仁說說我們的來意吧!」萬一森總覺得尹世仁對自己有種莫名的敵意,也不是自己是什麼地方惹到了他,而尹世仁面對舒雪時,卻似乎更有耐性,「哦!」有萬一森在,舒雪並不太願意自己拿主意,但要求她去做什麼,這一點,舒雪卻覺得自己很拿手。於是,舒雪斷斷續續的將自己聽說的,自己擔心的,自己猜測的整件事的情況一一道出,還不時的增加一些手勢動作,來為自己不太確定的信息作著擔保,期間,尹世仁一聲不吭,但卻不時的用眼睛認真的看向舒雪,也不知是舒雪講話時的生動表情,還是她所說事情的震驚程度,那一個更吸引了他。不知是因為說得太急,還是因為說得內容和自己想做的事關係太緊密,舒雪一口氣講完后,竟然有些氣喘吁吁,面頰上飛起兩朵好看的紅雲,於上直到她停口,尹世仁仍然有些獃獃的看著她。「世仁,你有什麼想法?或者什麼辦法嗎?」萬一森語氣有些不太高興,出聲問道,尹世仁有些尷尬的收回目光,似乎還稍微平復了自己的心境,他轉身回到自己那張辦公桌前,將身體斜靠在了桌沿邊上,這才沉聲回答說:「這件事情,我知道!而且比你們知道的,還要更多些!」「啊?」萬一森和舒雪一起發出驚奇的叫聲,尹世仁斜睨他倆一眼,卻不急著往下說,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間,我今天晚班有任務,這會兒要先去把飯吃了。」他頓了一下,猶豫地問道:「要不要我請你們一起吃?」聽到這,萬一森連忙接過話來,「這頓我請吧,剛好今天難得機會,我們三人又聚在一起,就當我們的第一次「團建活動」吧!」舒雪聽了一陣歡呼,而尹世仁則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三人在醫院外拐角巷道里,找了一家專做本地菜的餐館,進去后還問領班小姐要了個小包間,等三人都落座后,萬一森把菜單遞給舒雪:「今天我請客,想吃什麼儘管點!」舒雪又是一陣高興的歡呼,手忙腳亂的去翻看菜單,嘴裡直嚷嚷著什麼今天吃窮你,不能放過你等等,尹世仁這時卻又是抬眼去看著舒雪,眼神中難得的透著一絲笑意。「對了,世仁,剛進門后,沒有見到你之前在做得那木塔,是叫什麼「玲瓏接...接引...接引塔」是吧?」萬一森問道,想要藉此修復一下剛才兩人談話時的不快氣氛,「嗯,已經差不多做好了,我試著把它啟動了下,那東西性屬陰,白天不能放在光亮處,我收起來了。」尹世仁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回道,「做好啦?能用啦?那就是說有「人」住進去了?」萬一森也如舒雪之前般好奇三連問,臉上則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嗯,現在裡面暫住的那「人」,就與你們今天所說的事情,大有關係!」尹世仁仍舊淡淡回道。「啊!!」這回就連正忙著看菜單,本無暇顧及他倆聊天的舒雪也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看著尹世仁。「這人我是在一周前去ICU接收來的,嗯,好像是上周的23號!」尹世仁看見舒雪有些疑惑的眼神後補充說道,舒雪咦了一聲,像是估算了一下時間,「哦,怪不得我不清楚,那天我剛好輪休!」尹世仁見舒雪沒再接著說什麼,自己又接著說道:「人很年輕,才23歲,死因是術后併發症導致多器官衰竭,據說送來時也沒有家屬陪同,最後死亡也沒有家人來簽字認領。按醫院規定,此類病人遺體,只能先用專用冷庫存放著,等尋找和聯繫到其家屬前來認領。有天晚上,我聽到......」尹世仁這時又停了下來,似乎有些擔心聽眾難以理解或者被嚇到,自己所經歷的這件事情,可只見萬一森和舒雪兩人正聚精會神的聽著,絲毫沒有驚異神情,更甚至說,就是一直在等自己下面這段所說的內容,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多慮了,這倆人本是和自己一樣,有著與眾不同的經歷,何況之前相互交談時,大家對於對方的異事已是心中有底。尹世仁自嘲的一笑,心情變得放鬆,也就在這一刻,他的心中對這二人,更添了些信任之情。尹世仁接著說道:「我聽到,那小伙一直在自言自語:『我不能就這樣死了,我不能就這樣死了,剩下的錢還沒給我呢,我不能就這麼死了.....』我靜靜聽了會兒,發覺他只是在自說自話,並不知道我可以聽到,於是我小聲的問了他一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你們一定想像不到他當時的驚愕以及隨後的狂喜。」這時服務員已把幾道熱菜端了上來,尹世仁也不與倆人客氣,自顧自的用筷子夾了塊糖醋裡脊放到口中大嚼起來,濃稠的芡汁掛在嘴角邊,也來不及去擦。萬一森和舒雪正聽他說到關鍵處,滿心的期待卻被一道菜給阻在了半路,捨不得回去,卻也不知該朝那裡躍過,只覺難受的要憋死,倆人相互對看一眼,只能一陣苦笑,看到尹世仁吃得異常香甜,更不好意思去催促了,於是萬一森順手一揮,招呼說道:「趁熱趁熱,先吃先吃,邊吃邊聊吧!」這才算是把堵在胸口的好奇,暫時給壓了回去,他伸手拿過舒雪面前的碗來,動手給舒雪舀了一碗燉雞湯......
萬一森味同嚼蠟般得咀嚼著嘴裡的一塊臘排骨,腦中一直回想著尹世仁剛剛說了一半的內容,眼睛卻不住的去看正在大快朵頤的尹世仁,而一旁的舒雪似乎正被那碗鮮美的雞湯吸引了注意力,只顧埋頭喝著湯。尹世仁在一整猛吃后,漸漸放慢了吃飯的速度,舀了一碗湯,囫圇喝下后,打了個飽嗝,滿意的把身體向後靠了靠,一邊用牙籤剔著牙,一邊逗趣般的看向正一副心神不寧模樣的萬一森。見尹世仁看向自己,萬一森有些不自然的,討好似得笑了笑,剛要開口,尹世仁自己介面又開始說了:「小伙叫何冬,他的妹妹何夏去年來省城這裡上大學,今年例行體檢時被發現患上慢粒白血病,前期治療費用大約需要二十萬,這對他們這樣從農村來城市裡的家庭來說,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出的,何冬也著急從自己打工的城市趕了過來,可用於治療的錢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據他說,就在他每天在醫院外心急火燎的轉來轉去時,有幾個人找上了他,給了個聯繫電話,說是有可以快速,方便拿到現錢的路子,何冬不敢相信這些人,可幾天下來,錢的事仍就沒有任何辦法,最終何冬還是打電話聯繫上對方,對方聲稱可收購人體腎源,單價15萬到30萬不等,先行支付5萬定金,手術完成後支付餘款!實在想不出其它辦法的何冬答應了他們的條件,摘取自己的一個腎臟,單價20萬,先支付5萬。後面便是在對方的要求下,住到了城郊的一家小旅店裡,不許出門,不許與人聯繫,吃住都由旅店提供,不時會有人來抽取他手臂上一兩管的血液,說是拿去化驗。他說有一天夜裡,一輛明顯是經過了改裝的中型小客車停到了旅店門口,車窗全被用深色的貼膜遮擋,無法看到車內的情況,司機上樓敲門后就把何冬帶到了車上,上車后,何冬才發現,車內的後排座位都已被拆除,原有的位置上,固定放置著一張醫用床,旁邊是一個長條形的柜子,緊閉著,也不知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車輛在路上走了很久,何冬初到這個城市,別說是去哪兒,就連方向都搞不清楚。直至停車,前面開車的司機都沒有同何冬說過一句話,一個大大的醫用白口罩把他的臉捂得嚴嚴實實的,冷峻的眼神直視前方,時不時的透過後視鏡掃視何冬一眼,這一幕,硬把何冬幾次想開口問話的勇氣給嚇了回去。車停后,在車上等候不多時,便上來了一男一女倆人,也是被白色醫用口罩擋住了大部份的臉,女子在確認了何冬的年齡,血型,家族遺傳病史等一些問題后,便讓何冬躺到了這輛改裝車上臨時搭建起的手術台上,也許是對麻藥不敏感,在連著加了幾次劑量后,何冬才在麻藥發揮作用的過程中,迷迷糊糊的漸漸失去意識,期間,他恍惚聽到了那女子小聲的驚訝,以及他們低聲交談時相互稱對方為「劉醫生、孫護士」!」這一句話,萬一森和舒雪瞬間便被驚得目瞪口呆,舒雪更是嘴巴都張開成了誇張O型,尹世仁似乎早就料到他們的反應,也不多做解釋,只是略一停頓,就又接著說了下去:「等何冬醒來,又躺在了之前住的那個小旅店裡,身上左後腰處裹著醫用紗布,身邊放著一些抗感染葯及服用方法的說明,每天會有人來給他送些吃的,以及查看一下他恢復的情況。可幾天後,何冬開始發燒了,傷口處也明顯呈現出感染的跡象,每天來查看他的那人並沒有處理的經驗與能力,只是不停打電話,向電話那頭的人描述著他所看到的情況,又在對方電話指點下給何冬吃藥與換傷口紗布,在持續了幾天的高燒后,何冬開始說胡話了,白天黑夜的自言自語,有時像與人在爭吵,有時又像是在向對方道歉,祈求原諒。那人被嚇到了,而電話那頭的人可能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擔心真要出了人命,事情有可能會變得更複雜,於是答應派人來接何冬去醫院進行治療。在ICU急救了三天後,何冬最終還是因術后大面積感染,導致多臟器衰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