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斗才聚賢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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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兩里地,果然找到聚賢閣,聚賢閣臨門的大街卻是冷冷清清,全然不是通濟大街那熱鬧的景象,倒是沿街兩排大樹枝繁葉茂,很有氣勢和韻味。聚賢閣是三層的樓房,臨街一邊有一排畫樓走廊,中間是八扇開的大門,兩邊延伸出去各有近十丈長的聯排房廊,中間又各有兩個四扇的小門,小門關閉著,只大門前站著兩個迎客的青衣門童,讓這條冷清清的大街顯出更加幽靜而尊貴的氣派。
風清揚和董如雪走到大門前,兩個門童躬身詢問:「請問客官有什麼需要。」
風清揚道:「我們是來這裡看看。」
門童面面相覷,不置可否。
風清揚和董如雪欲往裡走,兩個門童伸手一欄。風清揚趕緊道:「我們是漢王府的朋友,特讓我們來這裡感受感受!」門童見兩人坦然自若,便也不敢阻攔。
二人進入聚賢閣大門,只見一間寬闊的大廳,廳前候著一名白衣少年,廳中間有個小水池,水池中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假山,水池中的水正是從假山上流下,池面漂著浮萍,偶爾有小金魚從浮萍中露出透明的嘴一張一合地翕動,或是粉紅的尾巴左右搖擺。走過水池,才發現大廳的三面都是浮雕鏤空木牆,牆壁中間各有一扇大門,大門上垂著暗色的絲簾,看不透簾后情景,大廳左邊牆上有個大大的篆體字「文」,牆上雕刻著四書五經的一些字句,大廳中間牆上是個大大的「道」字,牆上雕刻著陰陽八卦、行兵布陣和上古飛仙圖,大廳右邊牆上有個大大的「武」,牆面上雕刻著少林武僧習武圖和一些持械打鬥的場景。
站在廳前,水池的泉流聲清晰可聞,偶爾還有人語聲從裡屋傳來。風清揚問那白衣少年:「這『文』『道』『武』可有什麼講究?」
白衣少年道:「『文』是才子賢士相互切磋交流的地方,『道』是奇能異士大顯身手的地方,『武』是壯士豪傑相較高下的地方。二位可根據自身所長選擇想去展示的地方。」
風清揚和董如雪相互對視一下,風清揚便道:「咱們不會奇門遁甲,『道』不出名堂,初到京城,也不適合打打殺殺,咱們可先試試『文』,如何?」
董如雪點頭稱是,二人便朝牆上有「文」字的大門走去。一掀開門帘,猛地見兩個白衣少年站在門口,風清揚沒想到兩個人貼門帘如此近,嚇了一跳,兩少年同時垂首鞠躬道:「歡迎光臨。」原來這是一個只有一丈見方的門廳,北面牆上掛著各色繪畫,東面牆上設置有很多小箱,想來是存放東西物件的,西面是一堵暗紅木牆。
兩名少年一身白衫,戴著有雙耳的青蔥帽,儼然一對少年書生郎,二人輕輕一鞠躬道:「請留下隨身攜帶的兵器方可進入。」
風清揚雙手一伸,「我們沒帶兵器。」說完又問道:「這裡可有什麼規矩?」
一名少年指著暗紅木牆道:「這裡是靠文才進行交流比試的地方,裡面有五個不同的場所,會友館、謎香塔、楹聯院、詩風閣和文星台,幾個場所是按金木水火土來設置,每一個場所代表不同的境界,也就是不同的關,每突破一關,會得到相應帶有星的小銅牌,也就能得到相應的遊玩待遇,如果完成四關,就能挑戰文星台的項目,四星以上可報名登記進入賢才名單,獲得去教坊司遊玩資格,部分費用由漢王府承擔。如果能在文星台獲勝,便會獲得文苑的金星,就可以獲得去漢王府交流聚會的機會。」
風清揚和董如雪對望了一眼,有些詫異,他們知道教坊司是官家開設的娛樂場所,卻不知這聚賢閣竟也有這般設置,又是好奇又是興奮。
風清揚問道:「尚香苑與梨花軒也是屬於教坊司的嗎?」
少年道:「正是,只要獲得四星以上的資格,隨時都可以去那裡。」說完輕輕一推,暗紅木牆開始旋轉,竟是一面旋轉牆門。
風清揚和董如雪穿過牆門,走了進去。
裡面是一個很大的房間,房間里有十數張高低形狀各不相同的桌子,每張桌子配著幾把椅子,桌子中間放著硯台紙墨筆。房間里有很多人,有的人滿臉含笑輕聲交談著,有的人坐在桌前執筆苦思冥想著,有的人臉色凝重在書寫著,有的人站在牆壁前搖頭晃腦念念有詞。牆上貼了很多紙,都是來人題的字句,有的只是題了自己的姓名,有的題上了幾個字,有的題上兩句話,有的題了一首詩詞,內容多樣,筆法各異。
在房間的另一端有一個通道,旁邊站著兩個白衣少年,與入門處的少年年齡相仿,打扮一樣,有人把寫好的東西交給白衣少年,便可從通道進入裡面,門前也垂著如絲細簾,卻看不清裡面。
風清揚和董如雪便順著牆壁看過去,只見牆上的一幅草書字帖寫著「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落款是「蜀生張洛風錄太白詩句」,旁邊一張卻是柳體小楷寫著「淚濺端溪硯,情寫錦花箋。日暮簾櫳生暖煙,睡煞梁間燕。人比青山更遠,梨花庭院,月明閑卻鞦韆。」落款是「晉人元曲」,這人竟沒有落下名字。一路看過去,還有各種字體的內容和古怪的名字,原來這裡是隨意題作,從題作中考究一個人的文學知識和書法水平。
風清揚轉頭對董如雪道:「我們也去寫一幅吧。」
董如雪正欲回話,就聽旁邊一群人叫「好」,兩人湊過去一看,只見一名綉袍少年,在眾人簇擁中,站在一書桌前正俯身寫字,少年頭戴青雀綰絲帽,腰系金黃色錦帶,偶爾起身,眾人便鼓掌叫好,少年回頭一笑,只覺唇紅齒白,明眸善睞,眼波流轉間,滿屋燦然生輝,令人怦然心動,少年一笑之後又低頭寫字。
只見少年手腕轉動,毛筆輕巧靈動,幾下龍飛鳳舞,紙上已是幾行詩句,「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髮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少年寫完,微微欠身,便在左邊題上「應天府湘君錄溫庭筠《題龍陽縣青草湖》」。寫完后,少年起身,馬上有人接過筆,有人一把就搶過了那張紙,少年微微一笑,圍著的人又鼓掌叫好,有人道:「湘公子,再寫一張。」
湘公子笑道:「不寫啦,我不能把人家的機會佔了。」聲音清脆動聽,一邊說著話一邊去看其他人書寫。
風清揚見湘公子不過十五六歲,不僅光彩照人,那字也寫得行雲流水,不禁對董如雪嘆道:「看來這聚賢閣真是藏龍卧虎啊。」
董如雪瞟了湘公子一眼,笑道:「再強也不過是錄寫人家的詩句,寫自己的詩句才算強。」
風清揚抬頭看見牆上有幅字句「錢塘人看錢塘潮,天下人擔天下事」,落款是「錢塘于謙」。風清揚覺得似曾相識一般,突然想起了在岳王廟看見的于謙的題詩,就是這樣的字體,一定是他,便指著字句對董如雪道:「這一定是於兄題寫的。」
董如雪不解。風清揚道:「就是在滿江紅客棧那位於謙兄弟,我們從岳王廟出來還看見他的題詩,和這是一樣的字體。」
董如雪看了一下字句,不屑道:「沽名釣譽。」
風清揚笑道:「我看他詩文的氣概,不似空談,當是有大志向的人。」
旁邊一人突然道:「於兄是當世人傑,定會成為國家棟樑。」
風清揚和董如雪轉頭看去,見一書生,濃眉大眼,國字長臉,約莫二十歲,看著字畫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風清揚,見風清揚和董如雪轉過頭,便抬手輕輕一作揖道「我和於兄認識,他是表裡如一的真君子。」
風清揚點頭道:「我們只是偶然相識。」
董如雪輕輕一撇嘴,沒有說話。
兩人走到一桌前,風清揚讓董如雪先寫。董如雪笑吟吟道:「你不是兄長嗎?你先寫,我寫在你後面就行。」
風清揚笑了笑,便拿起筆,蘸了蘸墨,看了看董如雪,略一沉思,寫道:「清風明月無人管,散入人間如雪來。」這是改了宋朝黃庭堅詩的最後兩句「清風明月無人管,並作南來一味涼。」風清揚落款寫下「清揚」,空出後邊將筆遞給董如雪。董如雪便在風清揚字句旁寫道「雪間謙愍誰人知,風裡疏狂幾人同」,又並在「清揚」後邊寫上「如雪」,兩人看著落款「清揚如雪」不覺相視一笑。
剛才那人站在旁邊,連連搖頭道:「你們這麼寫,非詩非詞,豈不是不倫不類?名字還放在一起,這算什麼?」
董如雪道:「人家能隨便錄兩句,我們為什麼就不能隨便寫兩句?」
那人又搖頭道:「兩個人都不一樣的字體風格,哪裡能放在一起,算誰的?做學問可是要一絲不苟的,兩個寫的要分開才合適。」
董如雪道:「這哪是做學問?分開就分開!」說著拿起紙張,稍微一折,反向一拉,一下就分成兩個部分,她和風清揚所寫正好分在兩邊,然後揚著兩張紙問那人道:「這下你滿意了嗎?」
那人看了董如雪一眼,笑道:「關我什麼事?」說完自顧自拿起筆,在一幅紙上寫道:「天地英雄氣,滴血濟南城。」落款「濟南狂生金玄」,原來這人名叫金玄。
董如雪不喜歡這人說話中自命不凡的神情,但看了他寫的字幅似乎隱射到了鐵鉉,便對他又有一絲好感。
金玄沖著風清揚和董如雪一笑,便將字幅交給白衣少年後,白衣少年看了后遞給坐在門口一張桌子旁的一個老人,老人約莫六十歲,鬚髮青黑,精神矍鑠,略略一看字幅,問道:「你是來自濟南府?」
金玄道:「我只是出自鄉野闢地,為濟南府而驕傲。」
老人笑了笑,從桌子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小方牌。白衣少年將牌子遞給金玄道:「公子憑此牌可在聚賢閣內領取吃喝。」一邊掀開絲簾讓金玄進入門內。
董如雪也把字幅交給門口的白衣少年,白衣少年看了看,遞給了桌子邊的老人。老人看了看字條,又抬頭看了看風清揚和董如雪,見他倆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笑道:「英才出少年啊。」然後從桌子下面的抽屜里拿出兩個牌子,遞給風清揚和董如雪。風清揚接過來一看,是兩個銅質的小方牌,牌子一面刻著「文星高照」幾個字,文字下面刻著一個北斗七星圖案,底端第一顆星是凸出來的金色的星星,其他幾顆星只有隱隱的暗紋,牌子的另一面刻著「天佑大明」,下面是幾道波紋,波紋中間有個圓圈圈住的「漢」字,銅牌光滑錚亮,顯然已經在很多人手中傳過了。白衣少年對風清揚和董如雪道:「公子憑此牌可在聚賢閣領取吃喝。」便掀開絲簾請風清揚和董如雪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