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斗才聚賢閣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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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揚和董如雪哪裡顧得去吃喝,進得門內,卻見是一個大大的房間,數丈見方,中間有一座塔亭,塔亭並不大,卻有五六層的塔身,從塔頂和塔身引出了細細的繩子連到了周圍的牆上,繩子上綴滿了紅色的彩條,每幅彩條上寫著字句,原來這裡有各種各樣的謎語,這塔就叫謎香塔,只有當日在這裡猜出三條謎語或能創作一條新謎語才能進入下一關。
只見這裡面有不少人,有的拿起彩條在細細思索,有的偶爾相顧輕聲低語。風清揚見董如雪拿起一個彩條,上面寫著「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下面寫著「打字」,兩人很少玩謎語,初始以為是很簡單的謎語,現在猛一看這詞句,卻一下反應不過來。又拿起旁邊另一個彩條,只見上面寫著一個「掠」字,下面寫著「打成語」,二人相顧一愣,又各自低頭沉思,正想著,只見有人已伸手把這個彩條摘下,想來他已經猜出來謎底了,一看那人正是金玄。
二人都很是好奇,忍不住問道:「金兄已知其意?」
金玄笑道:「我不知其意,我怎敢摘取。」
董如雪看他帶有自負的笑容,剛有的好感便又頓時變作敵意,冷冷道:「這世間欺世盜名的人太多了,也不知真知其意還是假知其意。」
金玄不屑一顧,「孔孟之邦,豈能出欺世盜名之輩。」
董如雪道:「孔丘就是欺世盜名。」
金玄怒道:「讀書人怎麼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董如雪嘻嘻一笑,「孔丘想教化天下,結果把官吏們全教化得道貌岸然欺上瞞下。」
金玄氣得怒目直瞪董如雪,口裡氣呼呼道:「你!」
董如雪自顧自笑道:「我什麼?我可不是道貌岸然的讀書人。」
旁邊有人回頭看他們倆爭辯,金玄氣得說不出話來,風清揚笑著上前對金玄道:「金兄勿急,董兄弟和你說笑呢,其實我們很佩服你的才思敏捷,只是痛恨天下惡吏。」
金玄這才臉色緩和,微微嘆道:「兄弟說得也有道理,世間勢利官吏太多,空使忠臣遭難,百姓受苦。」
董如雪一拱手,輕輕笑道:「方才和你說笑,望金兄見諒。」
金玄笑道:「未有錯,何見諒,你說得也多有實情,只是不能怪罪於老夫子。」
風清揚笑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本是晉朝晉元帝時期周伯仁的故事,當時晉朝望族王家的王敦帶兵作亂,王敦的堂兄弟王導帶著京城的王家子弟每日在晉元帝門前站立,表明與叛亂無關,以示清白。周伯仁是天下出名的大才子,受晉元帝召見時正好路過王導身邊,王導便低聲向周伯仁求救,希望他能向晉元帝為自己開脫罪名,哪知周伯仁渾然不理,幾次路過都對王導視而不見。后王敦與朝廷和解,成了權傾天下的重臣,王敦一手處置朝中大臣,看到周伯仁名字時,便問王導,是要重用他還是殺了他?王導想到當初自己向周伯仁求救時他沒有理會自己,便默然不語,王敦便將周伯仁殺了,后王導入朝,偶然中看見周伯仁為開脫自己罪名向晉元帝寫的奏摺,當下痛哭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金玄心中並不認同風清揚所說,愕然地看著風清揚。
風清揚便又笑道:「老夫子不誤君子,君子卻總是因他而誤。」
金玄笑而不答,終是不敢對孔子不尊。
董如雪指著金玄手中的彩條問道:「金兄,剛才的成語謎怎解?」
金玄呵呵一笑:「其實『掠』字是取了『推』和『就』各一半而成。」
風清揚和董如雪一下恍然大悟,不禁同時脫口而出道:「半推半就。」
金玄又給二人講了講幾種謎語解法。
風清揚和董如雪一下就明白了解謎的訣竅,一看旁邊的彩條上寫著「野徑無人草自生」,打字謎,風清揚毫不猶豫便將之取下,董如雪看看旁邊的一人名謎是「鑿壁偷光」,便也順手就取了下來。風清揚又取了旁邊另一幅字謎「日落相殘,洗去凡心一點」,董如雪看向旁邊的彩條,稍一沉思,也將其取下來。不一會兒,二人手上均已摘取了好幾幅,兩人相視一笑,便徑直朝門口走去。
兩人在門口將謎底一一說於門口的把關人,便有白衣少年將他們原來的小銅牌換成了另一銘牌,一樣的銅牌,圖文依舊,只是牌底的北斗七星中已有兩顆凸出的星星,意味著已過兩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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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繼續往裡,走進去是一座大大的庭院,院中雕樑畫棟,曲欄迴廊,迴廊連著大門,幾經曲折縈迴分成幾個區,掛有「詩詞」、「曲賦」、「經史」和「雜集」的牌簽。迴廊上盤繞著密密的紫藤。此時正是陽春時節,藤葉繁茂,一束束紫藤花從藤葉中顯綴出來,微風一吹,滿院濃香四溢。紫藤叢中到處嵌綴著白底黑字的聯句,有的是已經成聯,有的還只是上聯,這些聯句都是來自詩詞曲賦經史中的名言佳句所成,或是由自己創作而成。各個區域中都站有不少人,有的獨自沉吟,有的相互議論,都在極力尋找出最好的楹聯。
風清揚和董如雪正欣賞著紫藤中已經集好的楹聯,就聽有人道:「你這上下聯都不是出自同一個人的詩句,算不得。」卻是金玄的聲音。
「怎麼算不得,這不是詩詞里的句子嗎?」聲音清脆俏皮,卻是湘公子。
只見金玄拿起寫好的一副楹聯,掛到紫藤上,是分別摘自杜甫兩首詩中的句子「萬里秋風吹錦水,九重春色醉仙桃」,湘公子也把寫好的楹聯掛到一旁,是「半空月影流雲碎十里梅花作雨聲」。
金玄站在楹聯前,連連搖頭道:「人家是『十里梅花霽雪』,你改成了『十里梅花作雨聲』,亂改前人之作哪是讀書人所為?」
湘公子笑道:「不改舊文章,怎麼成新舉子?你這麼迂腐,還怎麼能求取功名。」
金玄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你怎麼還諷刺人了。」
湘公子嘻嘻一笑,「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你怎麼就不識好人心呢。」
金玄道:「你這是投機取巧。」
湘公子不以為意,依然笑意盈盈,「沒有投機,只有取巧。」
金玄說不過,氣得搖頭嘆氣,說不出話。
風清揚過去道:「金兄何必較真,不過就是集句成聯嘛,我看改得很好啊。」
金玄白了一眼風清揚:「你們都是一路人,不是踏實為學,只求投機取巧。」
湘公子收住笑,看了一眼風清揚,對金玄道:「誰跟他一路?我想怎麼改是我自己的事。」
董如雪冷笑一聲,「誰稀罕和你一路了,咱不用改也照樣寫出好聯來。」說完看也不看金玄和湘公子,拉過風清揚走向一邊。
湘公子瞪了一眼董如雪,看金玄還在一旁發愣,對他怒道:「都是你這迂腐人,盡惹一些不講理的人。」說完也轉身向另一處走去。
金玄跟在後面道:「我怎麼就迂腐了,人家又怎麼不講理了……」
風清揚和董如雪商議一番,分別集了一聯陸遊的詩句「小樓一夜聽春雨,孤桐三尺瀉秋泉」和一聯李白的詩句「桂子落秋月,荷花羞玉顏」。
兩人找白衣少年去換牌子,見有人被拒絕,便問白衣少年道:「後面的關難嗎?」
白衣少年道:「有真才實學就不難。」又指著近旁不遠的湘公子道:「湘公子都已經是五星文客了。」
風清揚看那湘公子比自己尚小,竟已獲得五星了,不禁心生敬意,突然想起一事,便又問道:「五星銘牌是不是就可以去教坊司玩了?」
眾人一陣鬨笑,湘公子滿臉緋紅,怔怔地看著風清揚。風清揚不解地看看湘公子又看看白衣少年,白衣少年正色道:「四星以上都可以去教坊司,不過賞錢還得自己出。」
眾人又是一番鬨笑。
風清揚不理眾人,又徑自問道:「尚香苑和梨花軒呢?」
白衣少年道:「當然也可以。」
便有人嘻嘻笑道:「年紀不大,心思不小,還想去尚香苑和梨花軒啊?嘿嘿,只有你有本錢,去哪玩都沒問題啊。」
風清揚也不搭話,和董如雪換好牌就直接朝下一道門走去,就聽有人在後面嘆道:「小小年紀就風流成性,不學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