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偌大的望春樓,足足有三層,人群熙熙攘攘,燈火輝煌,單看外面就氣派的不像話。
進了一樓大堂,林小娘子生平第一次到青樓來,不由愣了愣,只見雕梁畫壁,珠簾微搖,人聲鼎沸,每桌都有幾個衣著暴露的艷麗女子圍著各樣的男子調笑勸酒,好不旖旎。
正前方燈光格外晃眼,漫天飄著桃花花瓣,一身姿窈窕的女子坐在台上,一身淡紅色紗衣,媚眼如絲,正抱著琵琶唱著曲子,一群人叫著好往台上砸銀票。
銀票似雪花漫天飛舞,一時間,林昔月有些看呆了。
林染雙眼放光,拍了拍林昔月笑道:「誒,怎麼樣?不錯吧!」
林昔月點點頭,又微微蹙眉搖搖頭,「不是說望春樓都是些達官貴人出沒的么?怎麼也這般...這般...」林昔月瞥見那桌已經親上的二人,只覺得辣眼睛。
林染撇了撇嘴:「一樓和二樓雅間怎麼能比?」
正說著,一身材發福的中年女人扭著水桶腰走了過來,笑得一臉諂媚,「哎呦!這不是林公子嘛!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啊!」說著,摸了一把林染的小臉,「是不是來找碧水的?你不來,她嘴上不說,天天看著你的畫像,可想死你了!」
林染眸光微亮,一向是嬉皮笑臉的人,倒難得有了幾分柔情,「張媽媽說笑了,不過她一向如此,口是心非。」
林昔月被那脂粉味兒嗆得退了兩步,又瞧見他哥讓人附體了似的,不禁嘖嘖感嘆,她三哥這般大大咧咧的人居然也懂得什麼叫風花雪月,男歡女愛,當真是了不得了。
張媽媽自以為風情萬種地笑了笑,一雙細長精明的眼落到林昔月臉上,不由亮了亮,一隻手搭在林昔月的肩膀上,嬌聲笑道:「這位是林公子的朋友吧!瞧瞧這位小公子生的這般細皮嫩肉的,可叫那些個姑娘歡喜死了!」
林昔月勉強笑了笑,退了兩步,脫離魔掌,「張媽媽太抬舉在下了,太抬舉了。」
「小公子不必害羞。」張媽媽掩唇一笑,「兩位公子,先請樓上外面坐會兒吧!我這就去收拾好雅間請碧水來,她一準歡喜的了不得了!」
二人來到樓上,在外邊坐下,視野極好,樓下的情景一覽無餘。幾個貌美女子端了酒和茶點來,含情脈脈地看了林昔月好幾眼,看的林昔月雞皮疙瘩碎了一地。
她倒了一杯酒,一口氣喝了,微微搖了搖頭,「感覺不如梨花醉。」說著,又倒了一杯喝了。
林染瞥了昔月一眼,不由嘆了一口氣,「說你鄉巴佬你還不信?哪裡有人品酒似你這般牛飲的?看這架勢,你酒量是不錯了?」
「粗鄙!」林昔月回懟了一句,自覺有些眼花了,緩緩道:「我覺得我酒量...還好,也就三杯倒吧!」
林染盯著她看了半晌,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順帶收走了她的酒杯,「我看也是,這已經兩杯了,你就有點不正常,別喝了,我可不想抬你回去,那也太丟人了,你三哥也是要臉面的。」
「哦。林昔月自覺有些醉了,趴在桌子上漫無目的地看向樓梯口,只見一青衣青年和玄衣青年緩緩上了樓梯,她眯著眼看了好一會兒,似看清了青衣青年那張清俊冷淡的面容,不由指了指,笑眯眯道:「誒,三哥,我真是醉了,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大哥?嘿嘿嘿嘿....」
「大哥怎麼會來這兒?讓三皇子知道了不得扒一層皮下去?」林染滿不在乎地回頭,只看了一眼,連忙轉過頭,看神情頗為震驚。
林昔月依舊笑嘻嘻地,似是半醉了,「怎麼了...唔...」
林染連忙越過桌子捂住她的嘴巴,悄聲道:「我的好妹妹,那就是大哥!你叫那麼大聲做什麼?怕到時候死的不夠慘?」
這麼一折騰,林昔月也稍稍清醒了,微微蹙著眉,撥開林染的手,又探出頭看向他背後,忙用他的身子擋住臉,低聲道:「完了完了,大哥都快過來了!」
一道長廊,這兩兄妹在盡頭,那邊的大哥正一步步靠近著,林染冷汗落了幾滴,自以為鬼差勾魂都不如這個可怕。
他看著後面的一排排雅間,突然冷靜下來,忙道:「行了行了,要不你先去後面的雅間躲躲?」
「那你呢?林昔月皺眉,猶豫道:「這不好吧!這雅間里誰知道有什麼?萬一...萬一撞見人家...」
「我沒事,我什麼德行大哥還不知道?主要是讓他知道我帶你來,那還有好?」林染翻了個白眼,又是心急又是無奈,連忙將林昔月的身子轉過去,隨便推到了一個雅間方向,做手勢讓她進去。
林昔月無奈,回過頭看了一眼,只見林蔚的目光似要落到這邊來,連忙打開門鑽進去。
合上房門,林昔月正靠著門,閉上眼睛,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好半天才鬆了一口氣,只聽背後一道清沉男聲突然傳來:「這位小公子可是走錯房間了?」
林昔月連忙轉身,一睜開眼,不由愣了愣。
只見一紫衣公子正坐在窗邊,纖長的手指端著茶杯,送到唇邊飲了一口。
他一襲紫衣瀲灧,一張臉生的俊美,只是神色間有些刺骨的冷,左眼角下有一顆淚痣,眼角眉梢處又帶著說不清地凌厲,一看便知是難以靠近之人。
見林昔月許久不說話,他終於放下茶盞,緩緩地向門口望來,只一眼,不由微微愣住,復又淡淡道:「是你?」
林昔月眨巴眨巴眼睛,絞盡腦汁也是對此人毫無印象。既是寄人籬下,林昔月便格外客氣,笑道:「這位公子,咱們可曾見過?確實沒什麼印象了,不然公子這般的人物,我定是過目不忘。」
「沒什麼,你確實沒見過。」紫衣公子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出去吧。」
林昔月面露難色,遲遲沒有動作。她正糾結著如何留在這個房間避風頭,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漸近地腳步聲,她心驚,連忙屏息靜聽,卻聽到了林蔚的聲音正奔著這個房間來,心下一慌,快步湊到紫衣青年面前,歉道:「公子,得罪了!」
紫衣青年淡漠地望著她,不明所以。下一秒,林昔月咬了咬牙,竟是坐在了青年的腿上,將臉埋在他懷中。
青年的指間不經意碰到林昔月胸前,手中茶杯突然落在地上,眸中帶著些許訝異,「你是女子?」
那邊房門已經打開了,林昔月心跳到嗓子眼,哪敢多言?
林蔚和玄衣男子一開門,便見到這樣一幕,不由得齊齊愣了愣。
玄衣男子嘖嘖笑道:「我說葉臨溪,這可是你叫我們來的,你倒好,自己逍遙上了!你不是最是清心寡欲,怎麼也變得這般了?」
葉臨溪垂眸看著懷中女子蒼白的臉,又想起她那日拆穿那江湖術士時從容果敢的模樣,突然摟住懷中女子纖細的腰身,淡笑道:「有佳人主動投懷送抱,自然不可拒絕。」
林昔月察覺到腰身上的手,不由雙頰微紅,一時間心亂如麻。
林蔚瞥見那青色衣衫的一角,卻看不見面容,再加上葉臨溪的態度,只覺得哪裡古怪,卻也沒有多問,只淡淡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擾葉兄雅興了。」說著,很是痛快地拉著玄衣男子走了。
待到房門合上,林昔月手抵在葉臨溪胸前,掙扎著要站起來,葉臨溪卻環著她的腰不鬆手,一雙鳳眸靜靜地看著她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昔月一陣羞惱,「公子這是何意?」
「見你生的和林蔚有幾分相像,你是他的妹妹?」
林昔月淡淡地別開眼,「不是。」
「看來還真是。」葉臨溪輕笑兩聲,鬆開了手。
林昔月連忙起身,微微蹙眉,不悅道:「公子乃是君子,怎麼能趁機佔人便宜呢?」
葉臨溪被勾起了一絲興緻,微微挑眉道:「林大小姐我見過,林二小姐一個女兒家,跑到這種地方來,當真與眾不同。」
「哦。」林昔月行了一禮,淡淡道:「今日多謝公子相助,就此別過了。」說完,轉身就走,毫不留戀。
「等等。」葉臨溪突然叫住她,輕笑道:「利用完就走了么?」
「可是我方才已經道過謝了!」
「可我覺得不滿意,怎麼辦?」
二人大眼瞪大眼,一個惱怒一個從容。
葉臨溪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又淡笑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他話音一頓,眸光微轉,又道:「我也不介意讓第三個人知道。」
林昔月聞言,當真想原地狂噴三大口血,只得無奈道:「那公子是想怎麼樣呢?還要我以身相許不成?」
葉臨溪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那林二小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林昔月從他的眼神中讀到了:想嫁給我的能從家門口排到城外,輪得到你?
葉臨溪頓了頓,接著道:「你走吧,我暫時還沒想好,想好了自然會告訴你。」
林昔月氣極,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咬咬牙,懷著一腔憤恨地點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