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好英俊的公子
夜幕降臨。
東方來和沈寒憐一左一右坐在前廳的椅子上。
外面除了偶爾響起幾聲蛙叫外，其他什麼聲音也沒有。
上半夜靜悄悄的。
等月亮掛到頭頂上時，院子里吹起了一陣陣微風。
春末時節，門窗都沒有關上，一股過堂風傳進來，甚至有些涼意。
沈寒憐原本以為東方來會發困，畢竟他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但沒想到東方來到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是精神抖擻，一點困了的感覺都沒有。
他的臉色很平靜，看不出絲毫緊張。
這讓沈寒憐很是意外。
就在她觀察著東方來的一舉一動之時，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東方來，突然站了起來，他眉頭微蹙，嘴裡喃喃道：「好像出現了。」
不等沈寒憐回話，東方來從前廳走了出去，一路來到後院。
月亮被烏雲遮著。
院子里一片昏暗。
冷嗖的涼風將院子里一顆槐樹吹得沙沙作響，樹葉擺動間，好像有個身影藏匿在其中。
它倒掛在樹上，長長的舌頭隨著樹葉一起擺動，隱約中，能看到它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壽衣，和那張煞白的臉。
當東方來看到它的時候，它也在打量著東方來這個不速之客。
良久，東方來朝著那顆老槐樹說道：「劉夫人，既然你已經死了，那就去你該去的地方，還賴著世上，你不想轉世投胎了嗎？」
「賤人都得死！」
一陣狂風吹過，樹上那倒掛著的身影在空中翻了個身後，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她舉著雙手，張牙舞爪，通紅的眸子緊盯著東方來，拖腰的長發被風不斷揚起，時不時地露出她那張慘白的臉龐…猙獰恐怖。
東方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飄至東方來的身前，兩雙眸子總算是看清了對方的面目，她突然停住了，已經快舉到東方來耳邊的雙手慢慢放了下來，眨了眨她那鮮紅的眸子，半響，道出一句：「唔，好英俊的公子。」
嗯？
東方來懵逼了。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什麼節骨眼上了，是說這話的時候嗎？！
東方來舉起右手，遞到她面前，隨著洞府內靈氣不斷翻湧，一縷靈氣順著筋脈，游至掌心，如火焰一般在掌心升起。
看到這一幕，變成祟物的劉夫人大叫一聲，身體猛地飄了出去，她捂著流血不止的眼睛，尖聲嘶喊道：「滾開，給我滾開！為什麼都欺負我，你們為什麼都欺負我！」
劉謀的房間就在東方來的身後，而左邊便是那名嚇瘋了的小妾房間，此刻聽到院子里的聲音，那名小妾用被子死死蓋住身體，兩隻手也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而主屋內，聽到自己死去夫人聲音的劉謀，此刻也是面色蒼白，冷汗直流。
半年前。
劉夫人染上了重疾，短短半個月時間便卧床不起，這劉謀原先是個妻管嚴，窮的時候老實巴交，整日經營著酒樓生意，可酒樓漸漸有了起色之後，他便沉迷於煙柳場所不能自拔，前些年，劉夫人一直把他管的死死的，他也是敢怒不敢言，畢竟要不是劉夫人的幫襯，他也做不起這酒樓生意。
可劉夫人患病之後，便沒有力氣再管他，這劉謀徹夜沉醉在煙柳場所，等劉夫人病得骨瘦如柴最終一命呼嗚之後，他非但沒有痛改前非，反而還將兩個煙柳女子納為了小妾。
再然後，便是現在。
東方來沒有步步急逼，他收回右手，對那劉夫人說道：「去你該去的地方，否則我會讓你魂飛魄散，再也不會有轉世為人的機會！」
這話說完。
停頓片刻后。
東方來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推開，劉謀大步跑出房間，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哽咽道：「仙長，請住手！都是我的錯，請仙長能夠放過我家夫人。」
劉謀跪在地上，失聲大哭。
東方來一頭霧水。
完全搞不懂是什麼情況。
一向膽小的劉謀抬起頭看向眼睛里不斷流出血淚的女人，他哆哆嗦嗦地起身道：「夫人，是我對不住你，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若心裡有怨氣，我這就隨你同去。」
劉謀說完，拔腿就要用腦袋撞牆。
東方來一個箭步拉住了他的衣領，而在東方來有所行動的同時，劉夫人也立馬飄了過去，似乎也想阻止劉謀。
抬頭看著自己之前的夫人，劉謀的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了許多過去的畫面。
自己夫人嫁給自己的時候也才十七八歲，在那個時候，她也是十里八鄉能數得出來的美人，兩人剛成親那幾年，不知道有多恩愛，是家家戶戶都羨慕的夫妻。
後來有了兒女，為了生計，夫妻兩人便掏出全部積蓄甚至典賣了嫁妝才在這望雲城開了一家酒樓。
酒樓的生意漸漸好了起來，自己和夫人也過上了舒暢日子，勞累了小半輩子的劉夫人突然閑了下來，身材自然有些發福，加上更年期時的暴躁脾氣，才讓劉謀對她越來越厭煩。
可這個時候，劉謀才想起了那些美好的回憶。
當年的她也是那麼的好看，也是那麼的善解人意。
劉謀想起自己夫人重病後，自己的所作所為，心裡愈發自責起來，四五十歲的老男人，就這樣像個孩子一樣在院子里失聲大哭起來。
劉夫人看到他哭，自己也哭了起來，兩行血淚逐漸變得清澈，她捂著臉，似乎不想讓人看到她現在的這個樣子。
最後的最後。
她只是留了下一句「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就消散在了院子里。
看到自己的夫人化成了光光點點消散在自己的面前，劉謀瘋了似的掙脫開東方來，雙手朝前方抱去，可他什麼也沒抱到。
劉夫人沒了，以後也不會再出現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劉謀的哭聲。
東方來輕輕嘆了口氣。
沈寒憐的目光倒是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
偏屋內。
那小妾好像聽到外面沒了聲音，她小心翼翼地揭開被子，慢慢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沒見到劉夫人的蹤影后，她長鬆一口氣，把門給推開了。
見又有人出來，東方來也是本能地朝那邊看了一眼。
那小妾瞧見東方來，卻是眼前一亮，她哭哭啼啼地跑到了院子里，一把抱住了東方來的手臂，哭訴道：「仙長要是晚來一天，妾身的小命就沒了，仙長，那大夫人還會再來嗎？」
「不會了。」
「多謝仙長救命之恩。」這小妾說著話就要往東方來的懷裡鑽，看到東方來後退了一步，那小妾眼神中閃現意一絲不樂意，只能打消吃豆腐的想法。
說話間，劉府裡面的下人也都聚集到了後院，看到那小妾抱著東方來不肯撒手，不少人都在心裡憤憤罵道：「這騷娘們那，敢情前幾天都是裝瘋的，嚇成這樣也不忘往長相英俊的男人身上撲！」
東方來將她輕輕推開，隨後邁步走到沈寒憐跟前，撓了撓頭笑道：「師姐，這麼晚了，我們還趕回去嗎？」
沈寒憐正要回話。
管家上前道：「府上還有一間乾淨的客房，兩位仙長要是不介意的話……」
「帶路。」沈寒憐一聲令下，那管家很快就領著兩人去了客房。
一間房。
兩個人。
誰睡床是個問題。
沈寒憐直接道：「你睡吧，明日一早我們就回去。」
「師姐，要不還是你睡床吧？」
沈寒憐遞給東方來一個不容拒絕的眼神，東方來連忙閉上了嘴巴，乖乖在床上躺下了，沈寒憐盤坐修行一陣，直到快天明的時候，才在桌旁趴下睡了。
天微微亮，東方來起身穿好鞋，將被子小心翼翼蓋在沈寒憐身上后，出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