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全息世界的逃亡(1)
額角捲起的碎發不停地在雨幕中飄動。
「嗚呼!」
並列的雙缸發動機展露在車身的核心位置,厚重硬派的黑銀色車身帶著一股復古的氣息,875款的坐高加上超大排力的外觀,不禁令人讚歎其大膽超前的設計。
如果非要說出個類似模板的話,它倒有幾分Scrambler的風格。
短小的擋泥板、較軟的減震、寬大的街道抓地胎、一體式車座、輻條輪穀加龜背胎和「燙腳」的高排氣,讓它在帶有一定越野能力的同時,又具備了對障礙路段較好的通過性。
轟鳴的引擎伴奏中,林飛發出了一聲高昂的歡呼,在駕駛著這台超過130Kg重大寶貝的同時,乾淨的臉上寫滿了自信,彷彿從中世紀時期走出來的美男子,散發著一股濃厚的古典氣息。
段凌從後視鏡中靜靜地打量這個在雨幕中馳騁的少年,他的臉部表情與先前相比,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不知是不是因為處在生死逃亡的緣故,眼角鼓起了青色的血管,像一條溫馴的細蛇,帶給她別樣的親切感。
老實說,她從來沒有見過其他男孩露出過這樣的表情。那驟然緊縮的眼眶裡轉動著堅毅的瞳仁。步步緊逼的警備隊尾隨其後,而林飛就好像無事發生一樣,甚至還對其使出了戲耍。
在布滿白色花朵的公園裡,圍繞著噴著水流的池子打轉,掠過的警笛切換著紅藍爆閃燈,這才喚醒了心底沉睡已久的緊張感。
加速的聲浪在空氣里擴散,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目前的處境看起來有些糟糕,從側邊出現的全息世界執法隊封鎖了前往廢品區的通道。
這群傢伙,根本沒有想要放走他的意思,他調轉了車頭,開始往鏡像區中心駛去。街車在帶有起伏的大道上極速前行,段凌不得不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角,以防在下一次顛簸中被甩在了路面上,男人為了追求瀟洒,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
警車沿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發起追擊,他們似乎沒有開槍的打算。只是牢牢地跟在林飛的身後,似乎就是在故意將他引誘進入設好的圈套。
段凌大概可以猜測得到,鏡像區市中心的風險係數有多高。
但自己總歸是個公主,這種東西還輪不到小姑娘來操心。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攥緊了林飛的打底短袖,這種安全感,這種來到未知城區的安全感,也許是她作為一名女孩子,打從小時候就一直渴望獲得的。
車前燈將雨幕下的黑夜全部粉碎,引擎聲發出尖嘯,一個快速地側身入彎,讓她的身體在加速度的作用下,向身前的男孩靠了靠。
「怎麼樣,身後的那群烏龜追了上來了沒有?」他注視著正前方,對著身後的段凌詢問道。
「沒有,它們全部被你甩開了。」
「好!果然我在駕駛賽車的這方面有著過人的天賦,雖然我在人類區的機動車考試第一關屢敗屢戰,但也多虧了你相信我,我們才能擺脫這群飯桶。」
「我沒有相信你,是你沒有提前說……」
「那也是一種相信。」他得意地說,連同游竄在天際的閃電一樣耀眼。
鏡像區的警備隊其實是整個全息世界最為一流的,它們對入侵者的戒備工作一直受到全息世界高層的認可。
除了配備專屬的埠護衛進行定向追蹤以外,整個市區邊界500米以內都設有通行站,如果按照目前駕的路線繼續逃跑,很快入侵者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了。
林飛當然清楚前往市中心的危險程度,但如果不前往人口密集的居住區那麼對於被熱感應系統監控的自己來說,難不成還有其它更好的選擇?
他掃了一眼時速表,時速達到一百四十公里每小時。
現在,這輛車就只差長出翅膀了,在極速下,戴在頭上的流線型頭盔都快被風劈開了。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段凌對著激蕩的氣流發出聲音。
它們看起來非常的熱情,夾帶的雨在速度的加持下,落到鎖骨處時,都變得有些發疼。
「好。」林飛很快地回答。整個城市泛出的航空障礙燈時而暗淡,時而閃動。
「那個,你真的不會憎恨人類嗎?他們奪走了你的父親乃至族人,讓整片樓蘭變成了廢墟。那種無法掙脫的恨沒有將你包圍嗎?」
「問這個幹嘛?」他第一次鬆了油門,身後的警車如狼群般尾隨,並逐漸逼近。摩托比警車來得輕巧,在這猶如蛛網般的街道,林飛左衝右突,讓多米諾完全沒有接近的機會。
但現在情況似乎發生了變化,原本風馳電掣的男孩竟然主動鬆了油門。
「沒什麼,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一個人的身上洋溢著熱忱,那麼他也必定在孤寂的時候被悲傷纏身。」
她望著無法被車燈全部照亮的黑暗,接著說,「當的遺言系統被激活的時候,我其實有點害怕。我可以感知到你心臟跳動的速率,那不是一種簡單的情緒。全息化的我比一般的人類更為敏感,非常輕易就可以察覺到你身上的情感變化。
「看樣子,我可能瞞不了你。」
護目鏡下的眼睛閉上又睜開。
背後響起的警笛聲漸漸逼近,不只是一輛飛車,而是三輛,五輛,越來越多的警備隊聚集在林飛的身後。
警備隊分成左右兩路繞過障礙,試圖把他們徹底地包圍。多米諾沒得選擇了,他被暴露焦慮症所折磨。
無論處在何種的條件下,他都懼怕在人前示弱。在他的心裡流竄著這樣的血液邏輯,如果行事不能堅定不移,則自身的社會地位也會隨之降低。
想到這裡,多米諾從槍套中取出了自己配備的武器。
槍筒發出火光,子彈一掃而出。
前方行駛的車輛,後視鏡立刻被破空的子彈打碎,林飛全然無懼。在他的操控下,車胎飄過積水的路面,但依舊沒有甩開那束打在最佳拍檔的背部的燈光。
也許,再過不久,他們就會成為鏡像區的人類罪犯,然後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囚牢里。
但段凌不在意,她想要的是了解這個男孩的心,那股充斥著憤怒的心到底是如何再次歸於平靜的。
「其實我還有一個弟弟。」
厚厚的雲層背後也藏著新月。
林飛接著說道:「他叫林昊,可能你對這樣的名字不會有什麼觸動,但他的父親你應該有些印象,西區軍隊長林天一。」
段凌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和藹的臉龐,她在協會的系統上看過林天一的履歷,那可謂是相當的出色。
「我的父親在樓蘭保衛戰中,殺死了林天一,那一年林昊出生。隨後樓蘭覆滅,攻堅隊沒有找到我是因為我的母親抱著我躲在了吐火羅神跡大教堂的鐘樓里。」
車輛再次掠過了擠滿雨水的窪地,濺起了一陣水之白幕。
他接著說道:「後來,林耀華髮現了我們母子的行蹤。他是林天一的父親,也就是撫養我長大的爺爺。
其實從本質上來說,我們應該是仇人的,但他並不這麼覺得,他覺得我只是一個命苦的孩子。在我的母親還沒有發出懇求的時候他就已經下定決心想要拯救我的性命了。
只是有一點很遺憾,他只能帶走我,無法帶走我的母親,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的母親甘願充當他在搜查過程中尋得的人質,並暫時把我留在了鐘樓的最頂部。」
「再後來,我的母親犧牲了,林耀華在之後的第三個夜晚把我帶回了虎丘,讓我跟他真正的孫子一起長大。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弟弟非常地依賴我,他總是強調,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其實我很難理解的,我根本什麼都沒做。但他就是非常樂意接近不太容易被靠近的我。」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正向市區通行站逼近,那裡也許就是他們本次逃跑最後的終點。
「你知道嗎?我那時背負著父親的罪惡,為了掙脫這份罪惡,我選擇了實話實說。我親口告訴我的弟弟,我的父親曾經是殺害了你父親的兇手,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搖了搖頭。」
那個比我更加稚嫩的孩子只搖了搖頭,然後親切地擁抱了我,並說道:「大人是大人,哥哥是哥哥。」
尾隨的警車將他們逼入了雙向道之間的深溝,情況糟糕極了。如果不採取什麼措施的話,他們應該會在警備隊的衝撞下當場爆炸。
「我為什麼要恨,他們一直用愛在澆灌我,我為什麼要恨?我為什麼要恨?」
林飛的眼神變得尖銳,指針開始墜到最底部,現在他像是一個亡命之徒,露出了可以了結世界一切的凶光。
可段凌不畏懼這些,她只是在身後默默地回應著:「你一定會變成一個特別的人。」
踏板處可以感受到尾流傳來的溫度,她的臉貼在林飛的身後,讓他從原本猙獰的面容中緩了過來:
「要愛惜自己,要好好活著。」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一個孕育了悲痛的男孩,段凌想起自己在一份快報上看到的一種安慰男孩的方式,那就是不管發生什麼都安靜地守在他的身邊,此刻,她做到了她所能做到的全部。
現在,他們似乎沒有出路了,林飛回過頭,望著那群為了索命奔赴而來的傢伙。
閃爍著鎂光燈的通行站台處,警務人員率先擺出了應敵的姿態,端在手心的卡彭式衝鋒槍,很有可能在一瞬間把他與他的座駕打成馬蜂窩。
「到此為止了,你這個惹事生非的人類小鬼。」
多米諾發出了吶喊。
「哦?」林飛的聲音提高了八度,轉到盡頭的油門直衝而上,絲毫不畏懼通行站台警務人員手裡所持有的傢伙。
腦海里閃過他在影片中看到過的阿爾.卡彭教父,這個黑手黨徒,最擅長的就是在風衣下藏著衝鋒槍,遇到交涉不順暢的時候,果斷用手榴彈開路。
林飛還記得這個傢伙信守的三則信條:重機槍比衝鋒槍好使;要按時向聯邦政府納稅;以及進行那個的時候一定要帶安全套。-
現在他不得不擅自篡改一下第一條,其實手刀要比重機槍更加好使。
「快點躲到我的身後。」
通行站的領頭示意所有的部下躲到了自己的身後,從掌心外放的波導,一瞬間集成一副威嚴的鋼鐵之軀。
「實質化能力者嗎?」在林飛的手握處,看不清楚的風刃在抬手的瞬間揮出,從背後冒出的士兵憑藉著鋼鐵之軀的掩護,抬槍便射。
暴雨般的子彈落在發亮的車身,他猛然拽住了車頭,在打轉下拐到了另一側。
緊隨其後的多米諾在擴音設備中說了一堆沒用的勸降詞。
只見原本挺立在通行處的領頭在致命的切割下傾倒在了地上,他的自序器像被一道迅猛的劍刃劈成了兩半。
光形軀體飄散,只剩下黝黑的自序器落到了地面,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原本凝聚的波導化身軀消散了,這也充分證明他們的領頭確確實實在一瞬間就被對手消滅了。
多米諾從車門處下來,這次他可看清了,這個在人類世界可能還未成年的小鬼,究竟長了一副怎樣的面孔。
此刻,他發現自己正面臨著跟19歲英國人埃里克.布萊爾一樣的處境,只是這次,他們把一頭破壞市區的發情大象,替換成了一個不知好歹的人類罷了。
多米諾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這裡擺平帶著荒謬的自由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