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亂象四起

第四十四章 亂象四起

()未央宮宮門,長樂衛尉看到過來的大群士兵,都是有些面面相覷。一個侍衛顫抖地說道:「這些人······來宮中做什麼?放行還是不放行?」另一人低聲道:「咱們如何做得了主,衛尉大人跟著梁王巡視宮中,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咱們······」說著心中已經怯了,便立在宮門前,如同一個個的木頭樁子。

我縱馬走過宮門,看著這些守衛笑了笑,心道:「這些侍衛倒也識得實務!」走進未央宮中,我突然勒住馬,轉而看著跟隨而來的士兵,朗然說道:「今rì我等入宮平亂,乃是需要謹慎,只需要擒拿惡便可以,萬不可四處作惡!若是有人抗命不遵,本侯定斬不饒!」眾人都是一愕,隨即便都說道:「遵命!」我看著這些士兵,心中不相信這些人說的話。當初看三國的時候,張何領著一幫士兵也是去保護皇帝,但是這些大字不識的士兵一看到皇宮的富麗,便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那個時候,連主將都難以約束。我也有些擔心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這才提前跟他們言明。

這時候忽然有個衣衫不整的小太監踉蹌地走來,見到我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君侯,相國正在宣室作亂,君侯前去救駕!」我心中一驚,看著那個太監,問道:「宣室裡面現在情形如何?」那小太監抬起頭露出一張秀氣的臉,說道:「回稟君侯,奴婢等見相國氣勢洶洶地來到宮裡,便將殿門關上了,相國很是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君侯若是再不去,他就要破門而入了!」我心急之下,也顧不上許多,當前縱馬向宣室而去。士兵也都緊緊跟隨。

來到宣室前面的空地,我見巍峨的宣室廊柱下,圍著百十來個侍衛,殿門前站著一個人,袞服高冠,正是呂產,旁邊還有一個人,看面目依稀是長樂衛尉呂更始。我不禁大喜,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周勝之已經喝道:「來人!給本將擒住梁王,餘人跟隨梁王作亂,格殺勿論!」士兵一聲喊,都是衝上前去。我聽周勝之吩咐的倒是合情合理,便也不再多說什麼。見士兵衝上前去,呂產帶來的侍衛都是愕然一下,呂產見自己危險,大叫道:「本王沒有想作亂,你們才是作亂······來人!保護本王!保護本王!······」他的近身侍衛見情勢危急,叫道:「相國,此地兇險,還是快離開······」說著幾個人護著呂產奪路而走。呂更始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一時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忽熱反應過來,大叫一聲,殺了兩個士兵,卻是往宮門方向去了。

周勝之見呂產要走,忙在馬上向我拱手說道:「君侯,小將去追呂產去了!」我嗯了一聲,他下馬追了過去。我見場中還有一些侍衛在負隅頑抗,但是呂產畢竟大勢已去,便下馬上前,小石頭看著殿前還有侍衛在拿著長劍砍殺,在旁邊說道:「公子,現在宣室前還有些危險,公子不如等一下再進去······」我腳下不停,口中說道:「少帝現在在宣室中,不能有任何閃失,我要去看看才放心。」小石頭便不再說什麼了。

這時一個受傷的侍衛突然看了看身後的宣室,猛然大喝一聲,說道:「相國不想作亂,如今也不可能了······我們去殺了皇帝!」餘人也都是叫道:「殺了皇帝······」說著都是向後沖了過去,殿門慢慢被打開,我心中一跳,心道:「殿門怎麼如此容易就打開了?不是應該在裡面頂著么?」耳聽得這些侍衛方才說的「梁王不想作亂」的話語,我眉頭一皺,但是這些人見無路可退,竟然想著玉石俱焚,我一時來不及細想,叫了一聲,拔出青霜劍上前,刺死了幾個人。一些士兵也沖了進來,將大部分的侍衛全部殺死,但是最早進入宣室的幾個侍衛已經衝到殿上。

宣室的殿上,皇后張嫣正看護著六歲的少帝劉弘,惠帝的幾個孩子劉不疑、劉山、劉朝、劉武也都在旁邊,此外還有一些宮女太監,都是嚇得呆了。我奔上前去,又將兩個侍衛砍翻,一個侍衛已經走上金殿,揚起長劍就向著少帝砍去,少帝早就已經躲在張嫣懷裡,張嫣看著長劍斬落,不由閉上了眼睛。但是那侍衛身子一頓,青霜劍貫胸而入,立即身亡,長劍從他手中掉落,張嫣只覺肩上一疼,肩頭已經被長劍划傷。我微微吃驚,上前一步,但是突然覺得於禮不合,便站住了身子,喝道:「來人,給太后包紮傷口!」當下幾個宮女上前。張嫣眉頭蹙了一下,看著我,問道:「章兒,你怎麼在此處?」

我看了看下面,見士兵將侍衛的屍體抬出去,便放心了一些,說道:「嬸娘,相國想要作亂,我和陳平想將呂產等人抓住,免得他們把持朝政。」張嫣皺了皺眉,說道:「相國作亂?你為何如此說?太皇太後生前是要相國和趙王一起主持朝政的,你們這時候這麼做,是想作亂么?」我皺眉說道:「嬸娘,這其中的關節我不跟你說,你也應該明白的,太皇太后當初如此,朝臣本來就有不滿,呂產現在想倚仗自己手中的權力想要作亂,我身為劉氏的子孫,斷然不會允許他們這麼做!」張嫣看著我,良久才說道:「你這麼做,秀兒知道么?」我點了點頭,說道:「秀兒······她知道!」張嫣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如此也好······」我看著她和劉弘,心中微微起疑,問道:「嬸娘,你們怎麼到了宣室?」

張嫣皺了皺眉,說道:「今rì我將弘兒叫來此處,本來是教他朝堂禮儀,讓他習慣rì后的上朝,後來小鄧子過來說相國想要造反,哀家不信,就命太監出去責問相國,相國於是就在殿門處徘徊······後來這些人就闖了進來,相國呢?你已經抓住他了?」我心中一動,愕然問道:「呂產沒有進殿門么?」張嫣眉頭蹙了一下,倒是劉弘開口說道:「沒有,他一直都在殿外候著······」我心中一跳,隱隱生出不好的感覺,問道:「那個小鄧子呢?」劉弘揚著小臉看著殿下的太監,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啟稟君侯,奴婢在這裡。」我循著聲音一看,見一群太監中走出一個小太監,很是秀氣,正是之前在未央宮中告訴我呂產在宣室的那個小太監,我眉頭一皺,沉聲說道:「你說相國是要造反,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鄧子啊了一聲,說道:「回君侯,奴婢見相國和衛尉大人呂更始一起氣勢洶洶地進宮,而且呂更始口中還說著『伯父,劫持陛下,那您就是陛下了』,奴婢聽他這麼說,一時心慌,以為相國是要對陛下不禮,所以慌忙來稟報,不知奴婢犯了什麼錯?」我聽他這麼一說,哼了一聲,心道:「呂氏果然已經有了不臣之心,單是呂更始的這番話,便足以讓呂氏覆滅了!」耳聽得張嫣說道:「你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相國想要造反,哀家如何也不能相信······」我正要分辨,突然聽到殿外一陣喧嘩,舉目望去,只見周勝之昂然走了進來,後面四五個士兵抬著一個袞服的男子,我一見那男子身子僵硬,不禁心中一沉,卻見周勝之走到殿中,跪下說道:「啟稟陛下,皇后,叛臣呂產負隅頑抗,微臣百般勸阻他都不聽,微臣無法,只得殺了他,望陛下恕罪!」少帝劉弘沒有說什麼,張嫣卻是驚呼一聲,說道:「呂產······死了?!」

我看著周勝之,問道:「方才不是說過,只需要擒住他就行,為何要將他殺了?」周勝之面sè作難,說道:「君侯,臣也不想如此,但是呂產口中污衊朝廷,而且不思悔改,只是一味怨責大臣,如此之人,若是留下,必然會危害朝廷!而且呂產叛亂之事已成定局,請君侯恕罪!」我喘息一聲,心中已經隱隱然覺得不妥,但看到呂產的屍體被拋在殿中的地毯上,雙目仍舊睜得老大,顯然死不瞑目的樣子,心中慘然,我看著周勝之臉上沒有絲毫改變的神sè,微微有些生氣,一時忍不住,喝道:「你!······」卻聽到張嫣咳了一聲,我強自壓下心中怒氣,說道:「事已至此,本侯也不便怪責······這樣,周將軍,你去聚集帶來的兵士,勿要讓他們在未央宮作亂,咱們該回去復命了。」周勝之拱手說道:「臣這就去。」說著帶著士兵走出了宣室。

我皺了皺眉,張嫣低聲說道:「章兒,你有沒有覺得不對?」我低下頭,黯然說道:「嬸娘,這種局勢······恐怕我掌握不住了······」張嫣起身走到我的面前,說道:「章兒,你這是什麼意思?呂產作亂,已經成了定局,但你要為呂氏爭取活命的機會,此次平亂你功勞很大,哀家讓弘兒給你符節,你去犒賞三軍,若是三軍聽命於你,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我抬起頭看著張嫣,問道:「嬸娘,你不怪我的胡來么?」張嫣嘆息一聲,說道:「呂氏一族的生死,如今都在你一個人身上,你······」我看著她眼中的期許,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嬸娘,你放心吧!」

張嫣看著我,隨即看著殿下的太監,說道:「哀家想要讓朱虛侯出城勞軍,須帶天子符節,哪個內侍願意擔此重任?」殿中宦官聽到張嫣這麼說,都是不說話,人人都知道呆在未央宮裡雖然說不是很安全,但是出了未央宮那無異於沒命,都是不敢出來應承,我見狀拱手說道:「臣一人出去勞軍即可,不必內侍陪同了!」張嫣正要答應,一人站了出來,說道:「回皇后,奴婢願意去!」張嫣見是方才說話的小鄧子,想了想,說道:「也好,就由你陪同朱虛侯吧!」我看著小鄧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便說道:「嬸娘,我身邊的內侍小石頭便可以擔此重任,不必······」張嫣看了看小石頭,微微點頭,那小鄧子說道:「君侯,奴婢是宮裡的人,自然可以做宮裡的事情,君侯的內侍身份不同,怕是有些不便。」張嫣點了點頭,說道:「小鄧子,你就陪同朱虛侯出城勞軍。」小鄧子跪下說道:「奴婢領旨!」

我聽張嫣同意,也就不再說什麼,小鄧子自去取天子的符節,我向張嫣行了一禮,說道:「嬸娘,我這就出城勞軍,嬸娘你善自保重。」張嫣看著劉弘和他的幾個兄弟,說道:「我倒是沒什麼,只是要好生看著他的孩子,否則,rì后我便沒有面目去見他······」我嘆了口氣,卻也沒有什麼話可以安慰她,只能默然,帶著小石頭走出了宣室。

這時候已經是酉時,天sè微微有些暗了,周勝之已經聚集了帶來的兵士,我看了一眼,粗略算來還有七八百人,心知剩下的人多半是歿在了未央宮,我微微點頭,說道:「眾位是我大漢的忠臣,如此護衛皇室,本侯知道眾位的忠義之心,如今惡已除,陛下命本侯出城勞軍,周將軍,你將這些人的姓名記下,rì后各有封賞!」眾士兵都是歡呼雀躍,我手一揮,他們立刻又都安靜了下來,我見小鄧子拿著天子的符節走了過來,心中微動,等他走到近處,我伸手說道:「把符節給本侯!」

小鄧子一愣,說道:「君侯,奴婢奉旨陪同君侯出城勞軍,秉持符節自然是奴婢分內的事情,如何敢勞動君侯大駕?」我見他推脫,皺著眉冷聲說道:「拿來!」小鄧子咽了口唾沫,退後一步,說道:「君侯,你想槍天子的符節么?奴婢是奉旨持節,你······你······」小石頭看著他,說道:「大膽!我家君侯乃是奉旨持節勞軍,你不將符節交給君侯,是何居心?」小鄧子只是盯著我,又退了一步,這時候周勝之走上前一步,說道:「君侯,何必為了這等小事生氣?他是個奴婢,拿著符節自然是合情合理,若是君侯拿著,便是喪失了身份。」我冷冷看著小鄧子,哼了一聲,說道:「周將軍,咱們這就出城。」周勝之嗯了一聲,當下有士兵將馬匹牽來,但是我見小鄧子竟然有宮中的車駕,登時皺了皺眉,說道:「本侯要乘坐車駕!」小鄧子聞言身子一抖。

周勝之微微皺眉,上前說道:「君侯,這······」我看著他,問道:「周將軍,呂產如今死了,只是本侯不知道他身上有沒有帶著將印,你方才······」周勝之面sè一變,說道:「君侯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懷疑末將私吞了南軍將印?末將並沒有現呂產的身上帶有南軍將印······」我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突然笑道:「可能呂產出門的時候太過匆忙,忘在府中也說不定。」周勝之點了點頭,自此無話,我上了車駕,小鄧子瑟縮著走上了車駕,小石頭也走了上來,卻是橫了他一眼,站在車家裡。

車駕緩緩動了起來,過了小半個時辰,車駕忽然停了下來,我微微皺眉,看著這是宮門的地方,想到還有一個長樂衛尉呂更始,不禁微微有些頭疼,前面周勝之在馬上喝道:「前面是何人,竟敢攔下朱虛侯的車駕?」只聽呂更始的聲音喝道:「是劉章?劉章,你給我滾出來!」我苦笑一聲,從馬車裡面下來,看著持劍而立的呂更始,皺眉說道:「如何?」呂更始看了看後面站著的士兵,神sè有些激憤,怒喝道:「你們······你們殺了相國?這是要造反么?!」我冷聲說道:「呂產帶兵進入未央宮,想要作亂,本侯率軍保護陛下,何來造反之說?反倒是你,慫恿相國大人謀反,如今又攔截本侯勞軍的車駕······呂更始,你這是要造反么?」

呂更始大怒,說道:「哼!我說不過你······我不管是誰造反,但如今你殺了我伯父,我要為他報仇!」說著挺劍刺了過來,但是他還沒有刺到我的面前,周勝之已經躍馬跳下,橫劍攔住了他,口中說道:「君侯,殺雞焉用牛刀,對付這種小角sè,有末將一人就夠了!」說著擋住了呂更始刺來的一劍。呂更始那種花拳繡腿的,如何能跟周勝之相比,不過十幾個回合,呂更始被他一腳踢翻,隨即幾個士兵上前拿住了呂更始。呂更始破口大罵道:「劉章,你這個卑鄙小人,只會拿旁人當做擋箭牌,自己躲在後面!你當初殺了我表兄,如今又殺了我伯父,你有種就將我殺了,否則rì后我定然讓你後悔莫及!」

我皺了皺眉,周勝之喝道:「你這個小子,竟然如此不識抬舉,敢冒犯君侯,真是罪該萬死······來人,將他殺了!」我心中一跳,叫道:「且慢······」後面小鄧子將符節一擺,說道:「快動手······這種人留之無用,快快將他殺了!」我聽他無故竟然攛掇這些士兵,不禁一陣大怒,還沒有來得及指責,卻聽到呂更始慘叫一聲,已經被人割斷了咽喉。原來這些人看到小鄧子手中拿著天子的符節,聽他如此吩咐,竟然信以為真。呂更始猶自睜大了兩隻眼睛,似乎不能相信這些人真的敢殺了自己。我觸到他黑sè的眼眸,嘆了口氣,見呂更始的手下侍衛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便不再理會,說道:「啟程,去北軍大營!」周勝之揚聲叫了一下,卻是對著車駕上的小鄧子使了個眼sè。

我將他們的舉動看在眼裡,心中微微起疑,心道:「他們兩人難道認識?或者是周勃和這個小鄧子認識?」一時心中摸不著頭腦,但是我怎麼看這個小鄧子都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哪裡不對,我自己又說不上來。我一直想著今rì的事情,車駕經過玄武門的時候,倒是沒有經過盤查就放行了,只是沒有看到興居和離朱的身影,車駕出了長安城之後就行得極快,不過大半個時辰便已經來到了北軍大營的營地,但此時已經是入夜時分,一片漆黑,只看到黑夜之中十里大營綿延的火光,煞是壯觀。

我見軍門守衛又森嚴了一些,知道周勃辦事謹慎,早已經有軍士進去報知周勃,等我們到了軍門的時候,周勃以及領著一群將官走了出來,拱手說道:「恭喜君侯凱旋歸來!」我笑了笑,沒有提未央宮的事情,想著此處已經有了周勝之,就算是我不說,他也會全盤告訴周勃的,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周勃見我笑著不說話,也是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小通子,面sè隱隱有些異樣,但隨即他就看著周勝之,問道:「勝之,未央宮如今情勢如何?」周勝之徑直上前說道:「回太尉,逆呂產已經伏誅,呂氏在未央宮的黨羽也都一網打盡,陛下和幾位皇子也沒有什麼意外······」周勃咧嘴笑道:「哈哈哈哈,這都是君侯帶著你建立的奇功,功勞全都在君侯身上,你這小子,還以為自己真的有多大本事?」周勝之赧然後退。我看著周勃笑著向我示意,不知為何,突然覺得笑容裡面儘是虛情假意。

周勃卻再也沒有說什麼,他似乎剛剛看到一旁的小鄧子,面上掛滿笑容,說道:「這位公公是從宮中來的么?可是陛下有什麼旨意?」小鄧子低頭說道:「太尉所說不錯,奴婢正是陛下派來犒賞將士的特使。陛下念及眾位將士的擁戴,才能保得大漢社稷,因此對太尉很是倚重,希望太尉能夠為陛下出力,肅清逆黨!」

周勃聞言拱手恭恭敬敬地說道:「肅清逆黨之事,特使不用憂慮,一切都在末將掌握之中······」我面sè一變,只見周勃皺著眉頭,說道:「末將所擔憂的,唯有一個呂產而已,如今呂產既然已經伏誅,那呂氏便如同是失去爪牙的猛虎,沒有什麼可怕的。呂氏犯下滔天罪行,不殺盡不足以平民憤!勝之,你帶人去長安城中,將呂氏滿門抄斬,不必容情!」我乍聽他這麼說,心中巨震之下,身子一晃,上前一步道:「太尉,你說什麼!你忘了當初你和丞相答應本侯的事情了么?!呂氏雖然有過錯,但如今既然已經勝券在握,何必再枉殺無辜?」

周勃冷笑道:「無辜?!呂氏無辜,那我們這幫朝臣忍了太皇太后這麼多年,朝臣何辜!今rì形勢已然明了,當rì呂氏掌權,便似我們掌權,當rì他們沒有殺了我們,放我們一條生路,所以才有今rì身為俎上之肉的一天,你難道要朝臣重蹈呂氏的覆轍?君侯,朝臣和呂氏乃是水火,根本不可能同時存在於朝堂,你想放過呂氏,怕是所有的朝臣都不會答應!」我冷冷哼了一聲,小石頭拉著我胳膊,怕我和周**了爭執,我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心道:「難道我終究還是改變不了呂氏被殺的命運,呂氏若是伏誅,那就是和歷史沒有絲毫的差錯,我呢?我的驚天計謀難道就這般······胎死腹中了?!秀娘······我答應過秀娘要保存呂氏,如今······」我想到秀娘,心中更加急切,但是看著周勃四周站著的將士,我無聲地笑了笑,黑sè的眼眸看著周勃,一字一字地道:「周勃,你難道想忘恩負義!」

周勃看了看我的右手,皺了皺眉,說道:「君侯,不是末將想要忘恩負義,而是大勢所趨,自來爭權奪利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斷然沒有放自己的對手一條生路的道理,朝臣都認為是呂氏該死,君侯難道想逆天而行?」我哼了一聲,說道:「本侯並非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陛下已經原諒呂氏所犯的罪行,特命本侯持天子符節過來犒賞將士,便是為了此事。如今事情已然平息,周勃,你難道要違抗皇命?」周勃一愕,很是為難。我轉身看著小通子,卻見他笑了一下,低聲說道:「君侯怎麼說自己是特使?陛下明明是命奴婢持節,現在符節在奴婢的手中,君侯還這般誆騙太尉······」我聞言大怒,喝道:「你說什麼?」周勃看了看小通子,不明白他為何要幫自己,一時來不及細想,大聲說道:「君侯,你若是想要替呂氏開罪,大可不必假冒天子的名義,君侯久在朝廷,難道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嗎?」

我聽他如此污衊,竟然說我假傳聖旨,心中狂怒,猝然拔出寶劍指著他的咽喉,周勃神sè不變,但是周勝之等一眾將士卻變了臉sè,我冷冷說道:「太尉,請你收回方才說的誅殺呂氏滿門的話!」周勃看了我一眼,隨即嘴角一牽,說道:「君侯若是想殺了末將,就請動手,但是讓末將收回自己的話,哼······」他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閉上了眼睛,我瞪著他,眼中直yù噴出火來,但聽他如此說,我也是無可奈何,周勃看著一旁的周勝之說道:「勝之,你帶一千人去長安,全力捕殺呂家之人!」

周勝之面sè為難地道:「可是,父親你······」周勃淡然說道:「不用管我,為父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一絲怨悔!而且能夠死在君侯手中,這是為父的榮幸,你自去就是!」周勝之一時看著我,一時看著周勃,不知道該怎麼辦,小通子忽然上前走到他身旁,低聲說道:「周公子還是沒有聽清太尉的意思么?如今劉章逼迫太尉,任誰也救不了他,但是若是公子你現在帶人去長安,劉章必然心神大亂,等他失了方寸,那時令尊就安全了!」周勝之一愕,看了看周勃,良久,軍門前一片死寂。

周勝之忽然咬著嘴唇,長聲喝了一下,頓時一隊將士出列,他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濃眉一皺,騎馬飛奔而去,將士也都跟著他折回長安。我看著周勃,厲聲說道:「周勃,你這麼做,可有問過陳平?」周勃冷笑道:「誅殺呂氏的事情,末將還需要問他?」我冷笑著點頭,但指著他咽喉的劍尖卻紋絲不動,周勃面sè始終都是淡淡的,絲毫不以我隨時都可以殺了他為意,我雖然氣憤,但是見他如此,也不禁心中佩服,周勃看著遠去的將士,忽然冷笑道:「君侯,你難道不擔心嗎?」

我被他這麼猝然一問,皺眉說道:「擔心什麼?」話音未落,一旁的小石頭突然驚叫道:「公子,夫人······夫人也是呂家的人!」我頓時醒悟,但看著長安方向的煙塵已經散盡,心中急怒,收回長劍,冷冷說道:「周勃,若是秀娘出了什麼事情,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讓你生不如死!」說完我回身跨上駿馬,一勒馬韁,那馬匹痛嘶一聲,原來我心神巨震之下,卻是將馬嘴扯破,整個馬嘴裡都是血沫子,等小石頭爬上馬背的時候,我已經飛奔出一里之外了。

周勃見我遠去,忽然身子一抖,只覺自己身上全是冷汗。方才強忍著我無邊的殺意,他雖是久歷戰陣的大將,如今回想起方才的情勢,也是不自禁的一陣心寒,他看著我遠去的方向,心道:「這次,長安會有什麼變故呢?劉章的逆鱗已經被觸犯,他若是任xìng起來,怕是真的會將大漢的社稷毀於一旦,代王,你果真有通天手段么?」他這般想著,心中卻滿是擔憂。正在此時,一旁沉默的小通子突然開口說道:「太尉,請你撥一百人供我聽用。」周勃看著他垂斂目的樣子,但是說話卻傲氣十足,不禁皺眉說道:「你是陛下派來的特使,自然是待在軍營之中就好,要兵士何用?」

小通子抬起頭,反問道:「太尉,誰說奴婢是陛下的特使?你來看看這個······」說著從裡面衣襟里取出一塊玉牌,周勃一看,神sè大變,心道:「原來如此,他竟然也是代王的人,他手握如此重要的印信,自然是代王得力的心腹······只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代王竟然在宮中安排了這顆棋子?唉······」他看著眼前秀氣如同孩子一般的小通子,忽然覺得自己或許不該待在朝堂上了。

我策馬往長安城趕過去,一路上只是想著秀娘,不知道她如今怎麼樣了,這樣一來,心中更急,馬鞭狠狠摔打在馬臀上,我仍覺得跑的太慢。一刻的時間如同挨過了一年一樣,心中狂呼道:「秀娘,你千萬不能有什麼事情,不然······不然······」

馬匹堪堪跑到距離長安一里的地方,小石頭忽然驚叫一聲,我皺眉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指著長安城的方向,面sè震驚。我轉頭看去,只見從長安城中慢慢升起一陣黑煙,雖是在夜幕之中,但是仍然醒目無比。我心中頓時閃出一個想法:「不好!······難道他們已經開始屠殺呂氏?!」小石頭催馬趕了上來,說道:「公子,你看城門的地方!」我看向城門,卻見有不少百姓成群結隊地出來,不禁心中一跳,勒馬站住了,小石頭也掙扎著將馬強行停了下來,好不容易等馬停下,他也是抱著馬脖子呼呼喘氣。他喘息了幾口,又道:「公子,看樣子,城中已經亂了,不能貿然進去,再說公子想要救呂氏,只憑藉一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不如去城門處找三公子來,他手中有城防的五千人,若是公子能夠帶同五千人,那麼事情就大有可為了······」

我看著人chao不斷湧出,但是心中卻有些遲疑,口中說道:「只是,若這樣的話,那不就是等同於造反?」小石頭大急,說道:「公子,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可以猶豫?要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你這般猶疑,再晚一些,呂氏被屠戮殆盡······那時就悔之晚矣!」我聽到他說「悔之晚矣」這四個字,身子一抖,大聲道:「不錯!你說的不錯······斷不可以做異rì後悔的事情!走,咱們立刻去北城門!」小石頭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們又策馬跑了起來。

來到城門近處,洶湧的人群仍舊不斷從城門出來,我聽著這些人口中說的雜亂無章的話,這些人惶惶然之下,說話也不連貫,只是聽出城中大亂,要連夜離開等等。我和小石頭棄了馬匹,繞著城門牆壁慢慢挨進了城。剛進城,便遙遙看到興居帶著一隊侍衛走了過來。我眉頭微皺,興居疾步走了過來,口中說道:「二哥,我等你多時了······」我看著他,又看了看正在四散的民眾,大聲喝問道:「怎麼回事?!你負責長安九城的防衛,如今卻是這樣一番景象,你如何解釋?」興居雖然慌亂,但是見了我之後,慢慢鎮定下來,說道:「二哥,長樂衛尉造反,在長安城四處屠戮手無寸鐵的民眾,我也命兵士攔了,但是百姓蜂擁而至,我······我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有大開城門,任其逃命······」

我聽了之後,驚道:「什麼?長樂衛尉造反?!我從宮中出來的時候還沒有什麼事情,如何只是出城一次,竟然······竟然有這等事······」興居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有人煽動長樂衛尉,說呂更始是朝廷官員,卻這麼輕易就被人殺死,而且呂產也是死的不明不白,便是有人要造反。長樂衛尉不分青紅皂白,就跟著去斬殺朝中大臣及其親屬······」我眉頭緊皺,看著眼前四處起火的長安城,只覺得如同夢幻一般。心中隱隱一個念頭想起,卻總是抓不住,一時立在原地,皺著眉頭想著。

興居見我沒有什麼反應,急道:「二哥,你說話呀?現在該怎麼辦?」我看著城中四起的黑煙,問道:「留侯府如何?」興居一愕,說道:「我也不知道······」一旁的小石頭聽了十分不樂意,說道:「公子,你現在該擔心的是夫人,張辟疆今rì不來,那便是他負義,這等臨陣退縮的小人,不配公子去擔心!」我搖頭說道:「我說過了,他不來,自然有他不來的道理,你不用再說······」我皺著眉頭,正要說話,卻見一匹馬飛快地跑來,馬上之人卻是離朱,我頓時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覺,迎上前去,還沒等我開口說話,離朱已然說道:「君侯在此處,那便好了······長樂衛尉圍攻侯府,府中侍衛就快擋不住了,末將前來向三公子請兵!」我身子一震,腦中瞬間空白,興居喝道:「豈有此理!······離朱,你帶所有的城防士兵去侯府中,將那些衛尉全都殺了!」離朱一愕,我斷然道:「不能!」

興居不能置信地看著我,說道:「二哥,你說什麼?現在嫂子有難,你不讓我去救她?!你······」我拉著他,喘息著說道:「城防斷然不可失去!······但是城外二十萬大軍虎視眈眈,周勃又動向不明,若是你我兄弟受制於人,那此番定亂的大功便是為他人做了嫁衣,你明不明白!」興居看著我,沒有說什麼,但顯然不像方才那麼激動了,我見他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這才說道:「你現在下令驅逐百姓,關閉九門,留下一半的士兵守城,我先帶五十人去府邸,你帶剩下的大隊人馬,去長安城內,若是見到長樂衛尉,殺無赦!」興居看著我,眼神惶然,隨即堅定地點了點頭,轉身回去吩咐傳令兵。

我看著離朱正號令著一群士兵,心中略略放心,這些城防的衛兵他已經帶了四年之久,號令自然嚴明,而且也不像尋常的兵士那樣,雖然只有五六十人,但憑著我心中的銳氣,我自信可以勝得過十倍的敵人。這時候長安城裡儘是百姓的哭鬧聲,興居下令之後,城門緩緩關閉,沒有來得及出城的百姓都是惶然散去,躲在隱蔽處瑟縮著。我心中一陣酸楚,看著長安城自建成以來第一次的動亂,忽然想起早已經去世的劉盈,眼前似乎有他模糊的身影站在長街zhongyang,目光悲憫又傷痛,而我卻付了惠帝和高后的殷切期望,更是愧疚得無地自容。

我正在怔怔看著前方,離朱趨馬走近,在馬上向我拱手說道:「君侯,你要的人馬已經點齊。」我看著身後的將士,天sè已經黑了,雖然他們手中都拿著火把,但是面容卻看得不是很真切。我昂看著這些人,大聲說道:「諸位都是我大漢的砥柱,所謂養兵千rì用兵一時,如今長安動亂,正是諸君效忠的大好時機。你們隨本侯靖難,殺盡叛亂之人,守衛長安!」離朱手一揚,喝道:「守衛長安,殺盡叛亂!」眾人也都被激出心中熱血,紛紛揚起手中火把,大聲叫道:「守衛長安,殺盡叛亂······守衛長安,殺盡叛亂!」我見兵士可用,長嘯一聲,勒馬向侯府而去。

一路之上,碰到許多南軍里的人馬,這些人卻是在長安城中大肆劫掠,長安商賈之家本來都是高牆大院,這些人便強行破門,搶掠財物。我微微皺眉,心道:「周勃派周勝之是來處決呂氏,為何要侵擾百姓?他平rì就看不慣商賈貪利忘義,難道要趁亂削弱商賈的勢力?如此一來,我之前的提議豈不是有名無實?周勃,你到底想做什麼?!」離朱卻已經看得睚眥目裂,甩手殺了一個胸口處露出半截項鏈的士兵,其餘士兵一愣之下,都是鼓噪著喝問。我微微皺眉,說道:「離朱,事有輕重緩急之分,我們如今是回府,不要多事!」離朱看著我,怔道:「可是······百姓何辜?!」我心中一痛,卻是厲聲說道:「本侯眼中沒有那麼多大義······如今先回去救急,你難道不聽本侯的命令了?」他神sè一黯,卻是收回了長劍。

我卻是心急如焚,只是想著府中現在如何,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回去看個究竟。府中雖說是有二十多個侍衛,可是畢竟難以顧得周全,而且秀娘如今懷有身孕,若是有個什麼閃失,只怕我會後悔一輩子,想到此處,我縱馬疾行,小石頭緊跟在我身後。離朱聽從了我的話,不再管街上士兵殺人之事,一行人去得好快,不過一炷香的時刻,朱虛侯府已經遙遙在望。但我的心中卻是瞬間沉了下去,只見府門前密密麻麻地站著百十來個手執火把的人,府門已經起火,看來馬上就要坍塌一樣,而府中卻是一片深邃的黑,沒有一絲亮光,我在馬上頭一昏,幾乎墜落下馬,但是小石頭卻扶住了我,我沒有一點感覺,心中只是想道:「難道······」

那一群人聽到急促的馬蹄聲響,都是轉身看了過來,只聽一人驚叫道:「劉章?是劉章!快攔住他!」我聽那人聲音,微一思索,便知道是淮南王劉長,心道:「此人怎麼會在這裡?他往昔膽小如鼠,這等動亂之事避嫌還來不及,為何敢來冒犯我?!」但是形勢危急,我也來不及多想,拔劍而出,沖了過去,那些兵士見我們一行來得兇猛,都是連連避讓。片刻之間已經退到遠離府門的地方,我見府中暫時沒有危險,鬆了口氣,而劉長奔跑不及,卻是被他帶來的人甩到了最前面。我縱馬過去,舉劍遙指著他,喝道:「劉長,你如何敢煽動兵士叛亂?難道你要禍亂我劉氏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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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未央之大漢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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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亂象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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