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朝堂之上
「陛下,您該上早朝了。」
福寧殿內,魏倫躬身站在龍榻前喚醒永和帝。
「咳,咳咳……」帷賬後傳出一陣悶咳,魏倫忙拿了痰盂上前伺候,又有小太監端迅速端來漱口水,一陣忙乎后,永和帝起了床。
「你如今操心的事兒多,以後喚朕起床這種小事兒讓下面人做就行了。」永和帝對著伺候他穿衣的魏倫道。
「陛下,老奴這麼多年伺候陛下都習慣了,每日若不過來親自服侍陛下,就覺得這心裡空落落的,這一天幹什麼都不得勁兒,再者陛下聽慣了老奴喚您起床的聲音,這乍然換人,老奴怕陛下不習慣。」
聞言,永和帝嘆了口氣,道:「朕這一病,什麼牛鬼蛇神的居心叵測之輩都冒出來了,如你這般忠孝的人卻是難找,辛苦你了。」
魏倫為永和帝整理著衣襟下擺,道:「老奴做的不過是自己的分內之事,再說親自伺候陛下這差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榮寵,陛下倘若叫別人伺候,老奴怕是控制不住要羨慕妒忌呢。」
話音一轉,魏倫又道:「倒是周大人才真辛苦,自陛下病後,周大人清減了不少,都知道他是陛下的人,您這段日子養病沒上朝,沒您護著,為難他的人多呢。」
「哼!」永和帝冷哼,「他們倒是盼著朕好不了呢,若非那日與周卿下棋,周卿懷疑朕寢宮裡的熏香有問題,朕怕這次真就凶多吉少了,咳,咳咳……」
話說一半兒,永和帝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魏倫忙遞上錦帕,吩咐人把鎮咳的湯藥端來。
「陛下,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您這身體才剛見好,萬不可動氣勞累。」
永和帝何嘗不知道他自己的身體需要修養,但要他把手上的權利下放,他又不放心。
魏倫又道:「這大乾朝的天下是水,陛下您的龍體便是盛水之碗,碗之不在,水又豈能存。」
魏倫這句看似無心之語直戳永和帝的痛處。
看到永和帝的面色幾變,魏倫垂下眼帘,自幼伺候永和帝長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位帝王的脾氣秉性,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看他對待失寵的臣工以及失寵的兒子寵妃就知道其對待無用之人有多無情。
可只要是個人,誰又能保證做事從不出錯,一直受寵信呢。
他魏倫戰戰兢兢服侍永和帝這麼多年,最後還是靠著周鳳青的運作有了今日之權勢地位,再看看周鳳青對待原本是政敵的劉永年是怎麼做的,即便是做奴婢的命,誰不想要一個讓自己有保障的主子呢。
穿戴整齊,永和帝在儀仗隊的護衛下進入太乾殿高坐龍椅之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入內,叩拜之禮過後,眾臣有本上奏。
「啟奏陛下,百官俸祿已經拖欠兩個月有餘,懇請陛下著戶部儘快撥款。」
「啟奏陛下,我戶部的每一筆銀兩皆有去處,皆可查證,為保證軍餉以及更重要的開銷,懇請諸位臣工再堅持堅持,今夏稅收上來,定第一時間為諸位發放。」
「啟稟陛下,自去歲加賦之後,為逃避賦稅,各地流民四起,若不儘早處置,恐生禍端,懇請陛下減輕百姓賦稅。」
「啟奏陛下……」
一聲聲啟奏陛下,吵得永和帝頭暈腦脹。
周二郎冷眼旁觀,前朝也好,大乾朝也好,最難解決的問題就兩個字「缺錢。」
前朝因為缺錢,太子蕭祐安想出一個妙招兒,發行紙幣。
然,用紙幣解決銅幣、白銀以及黃金的短缺,表面上看來確實是個解決錢荒的好辦法,實際上卻無法控制紙幣濫印,最後蕭祐安自食惡果。
大乾朝吸取了前朝的教訓,拒絕紙幣,轉而用巧立明目增加賦稅的辦法來增加朝廷財政收入,其實同樣不可取。
在土地兼并日益嚴重的情況下,百姓本就苦不堪言,再加賦稅,只能導致大量流民的產生,流民多了就要生事,一生事朝廷就要想辦法鎮壓,兵馬一動,嘩嘩流走的都是銀子,朝廷鎮壓的銀子哪來?必然是增加賦稅,賦稅繼續增,流民繼續更加多,鎮壓更加狠,惡性循環……。
周二郎又想起小魚寫給自己的那些令人耳目一新拍案叫絕的東西,他不得不佩服後人的智慧和見解。
然,有用嗎?
沒用,至少在當下的環境下難以實施。
小魚太理想化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一代人亦只能解決一代人的問題。
不過小魚來自千年以後的真知灼見卻很有借鑒意義,讓他把大乾朝的問題理解的更加深刻。
他的田稅改革是符合時代發展需要的,只不過要滿足兩個必要的先決條件——
其一、他要掌握至高的權力,讓這一政策的實施從上到小沒有阻礙,直白說,聽話的加官進爵,反對的牢房領飯,誰敢不從?自古至今,一項新政的施行總要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
其二、事緩則圓,他需要做一些事情為田稅改革做鋪墊,衝突是不能避免的,但可以控制其激烈程度。
……
永和帝聽著下面群臣吵成一片,下意識目光就轉向了周二郎,長期以來周二郎總能解決他的燃眉之急,不自覺永和帝就把周二郎當成了萬金油。
他從沒想過周二郎每一次舉重若輕的背後都傾注了大量的心血,但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
「周愛卿有何看法?」永和帝朝著周二郎的方向開口。
周二郎穩步出列,躬身作答:「啟奏陛下,朝廷財政吃緊,若要解決,非一日一時之功,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關於流民問題,朝廷當引起重視,臣建議以安撫疏散為主,不可衝突過甚,否則一旦一方流民造反,他地必然效仿,屆時天下大亂,後果不堪設想。」
永和帝微微點頭。
徐庚卻是目光略帶詫異,以他對周鳳青的理解,此人行事向來喜歡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似這般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時候卻是少見。
轉念一想,卻也釋然,周鳳青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什麼問題都能解決,力有不及也難免。
「朝臣欠諸位臣工的餉銀,戶部可有辦法湊兌出來?」永和帝又問。
周二郎露出一個苦笑,道:「陛下,我戶部只有執行之責,這發放分配之權卻是由內閣執掌,朝廷還有沒有多餘的銀子,內閣諸位應該比臣更清楚。」
周二郎一句話把皮球踢到徐庚身上,同時把百官的抱怨也引到了徐庚身上,領不到俸祿你們應該找內閣,找徐庚呀,戶部就一提線木偶,你們裝什麼孫子,不敢找徐庚麻煩,合著欺軟怕硬,怨氣撒到我們戶部身上唄。
微頓,他又道:「陛下,微臣以為眼下朝廷財政吃緊,諸位臣工當團結一致,共度難關,而非在這裡爭論不休。」
「另外諸位臣工情況不同,有些妾室多,孩子多的,開銷確實大,兩個月不發俸祿,苦了大人不要緊,萬萬不能叫孩子挨餓,似這等情況的,自然要優先放發。」
「像是微臣,家中人口簡單,只有一妻一子,兄弟姐妹亦能自食其力養活自己,家裡又有陛下賜予的田莊,吃穿不愁,朝廷晚些時日發放並不會影響生活。」
周二郎此話一處,眾人臉色均不好看,唯有永和帝覺得痛快!出氣!幹得漂亮!
一個兩個的,兩個月不發餉就開始哭窮,窮得都能養得起七八個妾室,窮得生一堆兒女,窮得頓頓有肉,你們可真他娘的窮!
「陛下,微臣聽聞周大人生活十分之奢靡,對其子更是極盡嬌寵,臣的幼子同周大人之子同在一個書院,親眼見到其子頭上一條小小的髮帶竟然是用金絲混天蠶絲織就,其所穿之服更是極盡奢侈之能事,周大人養一個孩子的開銷,足夠微臣養一大家子,微臣很想同周大人討教這生財之道!」
「啟奏陛下,臣亦聽聞周大人作風奢靡,臣的內人告訴臣周大人之妻買東西向來一擲千金,頭上一根簪子竟然鑲嵌了大大小小十幾顆珠寶,就算是宮裡的娘娘也沒她奢侈,臣亦好奇周大人的生財之道。」
「啟奏陛下,臣附議,臣的內人經常向臣抱怨,說臣小氣捨不得花銀子,羨慕周大人的銀子給老婆隨便花,臣也好奇周大人莫非能點石成金,不然這銀子是哪裡來的?」
「陛下,王大人此話不假,臣的內人也像臣抱怨過臣不如周大人大方,甚至安京城夫人圈子裡流行一句話,生女當嫁周鳳青!臣以為周大人的銀子定然來得比我等容易,不然如何敢如此為女人花錢。」
「陛下,周大人作風奢靡,滿朝皆知,倘若陛下不信,可叫周大人掀開官服,臣敢打賭周大人官服之下的裡衣定然價值不凡!」
最後出列的這位二百五此話一出,滿朝皆驚!
吃驚這位的腦迴路,亦佩服其膽子之大,你敢當眾叫周鳳青脫衣?徐庚徐大人都不敢吧,端王爺也不敢吧。
前面幾位好歹有理有據,大家就是氣不忿,膈應膈應周鳳青,以永和帝對周鳳青的榮寵,怎麼可能因為他奢靡就定他的罪,要真定了他的罪,周鳳青能拉著滿朝文武下水!
若要較起真兒來,誰不奢靡,奢靡的方面不一樣而已,徐大人好茶,家裡藏的珍品價值千金也不為過,馮大人好收集珍稀硯台,一方硯台可在安京城裡買處房。
而這位年青的周大人,人家愛美,就喜歡穿各種華服美衣,這種奢靡它就是要給人看的,你讓他藏起來,那人周大人還有什麼成就感。
說句大實話,周鳳青引領了整個朝堂官員們的審美,他成天把自己弄得跟個仙兒似的,搞得大家都不得不注重一下個人形象,否則朝堂爭辯,他往你跟前一站,先用顏值碾壓得你喘不過氣。
周二郎為官以來還真沒受過剛才這種羞辱,竟然敢叫他脫衣?
一時之間周二郎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這種二百五打哪蹦出來的?
大放厥詞的二百五乃是靠著大乾朝的「蔭蔽」政策,老子退位,他頂上,剛剛才獲得頭頂這項烏紗的,剛戴上沒幾天,熱乎都沒帶熱乎呢,後知後覺感受到自己此言一出,似乎周圍氣氛不對勁兒,再次開口,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啟奏陛下,微臣並非妄言,陛下可派人去查,安京城有家叫虞美人的鋪子,京城的貴婦都知道這家鋪子,周大人之妻乃是這家鋪子的購買大戶,據微臣之妻所言,周夫人是真正的有錢人,買裡衣比買外裝更捨得花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