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3月1日19:40
門開了,眼前的畫面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
人還是那些人,但是其中有五張臉都對他露出了微笑。
沒有笑容的是表情冷淡但是目光如炬的綾辻行人,以及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西格瑪。
「喲,司君~」太宰治朝他招手。
綾辻行人探環視一圈,冷冷道:「這些人……呵,你是想讓我來清理嗎?」
費奧多爾淺笑:「飛鳥君的經歷比簡單的數字精彩多了。」
條野採菊意有所指:「難怪您之前緊張得想讓我離開。」
這些微笑各個和藹可親,組合在一起卻讓他眼前一黑,他從未想過微笑會是一種這麼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救命啊!!!!!
飛鳥司雙眼無神地低喃著:「一定還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
他再次後退把門關上,並且不打算再考慮開門的事情。
他需要醫生重新做個診斷,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別的癥狀,比如——幻覺。
之前的磁共振檢查可能不夠詳細,他願意再做一次。
區區磁共振檢查,哪裡有面前的景象可怕呢?
可有一隻手卻卡在了閉合處,在他關門時被門夾了一下。
「嘶——」手的主人呼痛。
飛鳥司嚇回了神,連忙鬆手,也不管門被拉開,滿臉歉意地握住那隻手查看傷處。
「對不起,亂步先生……」
白皙的手掌上出現一道明顯的紅痕,吸引了飛鳥司全部注意力的江戶川亂步美滋滋地喊著:「好痛!」
聽得飛鳥司更加愧疚。
「好痛啊,阿司幫我吹吹吧。」
飛鳥司也真這麼幹了,平時他被夾到手也是甩手吹風,確實能降低痛感。
他低著頭,貼近江戶川亂步的手掌,一邊緩緩吹出涼風,一邊輕輕按揉患處。
其他幾個人看著江戶川亂步的表情一陣不爽。
堂堂一個港口Mafia首領,被門夾到手,一個連皮都沒破的小傷就開始連聲叫痛,丟人!真丟人!還吹氣,你是小孩子嗎?!
江戶川亂步:略略略!氣死你們!
善解人意的費奧多爾出聲:「他的傷勢看起來很嚴重,會不會骨折了?正好在醫院裡,就讓西格瑪和他的下屬帶他去急診看看吧。」
幸好就在醫院裡,不然等到了醫生面前怕是連這一點紅痕都消失了。
西格瑪:又是我?
太宰治:嗯哼?
「阿司陪我去就可以了!」江戶川亂步一口拒絕,轉頭看向飛鳥司,「阿司也想一起去對吧?」
飛鳥司其實知道這是江戶川亂步的伎倆,也知道他的手痛歸痛但不至於骨折,但他面對如此可怕的修羅場,心底里是想和之前那次一樣找借口逃避的。
江戶川亂步正是抓住了他這種心理,送了一個借口給他。
「飛鳥君一起去也無妨,但是……」費奧多爾瞥了眼條野採菊和澀澤龍彥,未完的話語留出遐想的空間。
看著面前的幾個人,飛鳥司深深懷疑這裡可能會打起來,到時候澀澤龍彥也必定會使用異能,重現之前的情形——
不,這麼多異能者在一起,肯定會比之前還要糟糕。
他瞬間就掐滅了逃避的念頭。
自己惹得人,自己解決,這是他該承擔起來的責任。
他下定決心,揉了揉江戶川亂步的手掌,低聲說道:「抱歉,亂步先生,我有些事要處理,不能陪您一起去。」
江戶川亂步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他瞪了費奧多爾一眼。
費奧多爾一臉無辜,他只是個好心的俄羅斯人。
飛鳥司揚起一個溫柔笑容,金瞳里流光溢彩:「感謝大家因為關心我而聚集在這裡,無論如何,我對此非常高興。醫生說過了,我沒有受到什麼外傷,一切健康,可能是心理或者異能導致的失憶。」
他除了被這可怕的修羅場嚇到,其實心底還有一份不知如何回應的受寵若驚。
他想他應該是幸運的,失憶后一直被陪著,根本來不及為陌生的一切傷感,總有人拽著他往前走,始終走在尋找過去的路上。
雖然被嚇得不清,但他以這種粗暴的方式融入這個世界。
幾個人的表情明顯平和了許多,唯有條野採菊佩刀的鋒芒依舊引人注目。
注意到這一點的飛鳥司心中打鼓:「條野先生,您的刀……」
不算特異點的話,現場戰力最強應該就是身為獵犬的條野採菊了。
「飛鳥先生的前男友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竟然有三名罪犯。」條野採菊掛著笑容,「讓您困擾的那個冒牌貨也在其中吧,趁現在人都齊了,問一問如何?」
這麼濃的殺氣,可不是什麼友好的詢問,是想審訊吧!
現場氣氛一觸即發,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飛鳥司喉結艱難滾動,不知所措地攥緊手,腦中飛速尋求化解修羅場的方法。
費奧多爾溫柔地開口,恰好緩解了他的窘迫:「我想不會有人主動承認,不如大家簡單自我介紹下,並說明與飛鳥君的戀愛順序,這樣一目了然。就從我開始吧。」
飛鳥司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雖然他覺得前男友們互相自我介紹實在是件詭異的事情,但總比大動干戈好。
「我是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五任。」費奧多爾意味深長地說,「我和飛鳥君除了戀人之外還是合作關係,目前幫忙管理慈善基金會,根據基金會的計劃,未來會有很多和諸位打交道的地方,請多指教。」
「哦哦~」太宰治一本正經地總結:「司君養的小白臉。」
費奧多爾含笑望著飛鳥司,眨了下眼,欣然接受了這個稱呼。
他居然認了!
飛鳥司想要捂臉。
不過他感覺有點奇怪,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費奧多爾是魔人嗎?他都沒有遮掩樣貌和真實姓名。
這份疑惑暫時被飛鳥司壓下,眼前的局面容不得他細細思索。
其他幾人沒有那麼配合,只是言簡意賅地說了各自的名字和順序。
「條野採菊,第四任。」
「江戶川亂步,第三任。」
「綾辻行人,第二任。」
「澀澤龍彥,第一任。」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微笑著卻一言不發的太宰治身上。
剛被太宰治稱為小白臉的費奧多爾貼心詢問:「你對誰有異議嗎?還是你想說自己是第六任?」
「為什麼不可以呢?」太宰治絲毫不心虛,義正言辭道,「都分手了,司君當然可以另找新歡~回頭草有什麼好吃的。」
太宰治不是自己的前男友。
飛鳥司真是鬆了口氣,因為太宰治實在是太會挑火了。
他一臉無奈:「太宰君,請別鬧了。」
儘管太宰治不是前男友,但自己戴著他送的禮物,說明他們應該是關係不錯的朋友。
——不,從他乾的事來看,明明是超級損友吧!
真想問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過他。
「難得遇上這麼有意思的事,司君竟然不帶上我。」太宰治遺憾地後退一步,嘴裡還振振有詞的強調,「明明我才是你最先遇到的人。」
飛鳥司剛放下的心,因為他的下一句話,又提了起來。
「除了我還剩五個人,司君會選擇和誰走呢?」他惡趣味地說。
飛鳥司:……
太宰治實在是太欠揍了!!!
難道是因為中也君和國木田獨步都隸屬武偵,所以從來沒有人揍過他嗎?為什麼這麼欠揍!!
江戶川亂步輕哼:「阿司當然是和我回去!」
「回去?」條野採菊面色不善,「港口Mafia想要綁架市民嗎?這是罪上加罪。」
費奧多爾不聲不響地丟出殺招:「我和飛鳥君才分手,之前是住在一起的,如果要回去當然是和我一起走。我想飛鳥君也不願意去麻煩分手了幾年的人,不必麻煩你們收拾客房了。」
客房一詞瞬間就把其他幾人顯得疏遠。
「哦?司君和你在同居的時候不是睡客房嗎?」太宰治好奇地問,瘋狂煽風點火。
「不是哦~」費奧多爾淡定道。
不知是誰的殺氣瞬間彌散開。
飛鳥司也是吃了一驚,費奧多爾見到其他幾人的反應,也不解釋,只是補充說:「飛鳥君的基金會總部有預留的房間,他有自己的落腳點,沒必要跟你們走。」
澀澤龍彥眼睛一轉,笑容曖昧,直接對飛鳥司低語:「你可是承諾過要成為我的收藏品。」
條野採菊的刀尖下一秒就抵住澀澤龍彥的后心,他的身法如同瞬移,因為他的異能是將自身分子化,可以隨時化作分子,並在另一個地方重組。
殺氣凜然的獵犬笑眯眯道:「是嗎?我可沒聽說過這種事,是真的假的呢?不過不要緊,只要你死了,結果都一樣。」
他可沒忘為什麼他送飛鳥司的髮帶會落在天台上。
飛鳥司臉色驟變,衝上前抓住條野採菊的手腕:「條野先生,住手!」
「真可惜。」眼見一幕好戲被阻止的太宰治十分惋惜。
其餘人則冷眼旁觀。
條野採菊當然不可能被飛鳥司制止,但他聽到飛鳥司了緊張的心跳聲,忽然沒了繼續下去的興趣,他臉上的笑容消失,讓人從中窺出一份怒意。
澀澤龍彥卻笑得肆無忌憚,宛如勝利者。
條野採菊側過身,注視著自己不聽話的前男友:「您難道覺得我會在您眼前殺人嗎?當然是折磨他,讓他爬出您的視線后再痛苦地死去。放心,這些事情我很熟練,絕不會讓他死在您面前。」
「還是說——」他危險的吐息揮灑在飛鳥司臉上,「您阻止我是為了保護您的罪犯前男友?」
飛鳥司搖搖頭,張嘴就要解釋,卻在看了一眼綾辻行人後,咽下了原本想說的話,只是對旁邊的澀澤龍彥說:「龍彥先生請不要說那麼令人誤解的話,我想失憶前的我承諾的只有讓異能力成為您的藏品。」
條野採菊雖然能捕捉啞鈴鐺發出的聲音,但看不見他眼神的方向,飛鳥司對剛才那個問題的沉默和避而不談讓他的周身的氣息愈發令人膽寒。
他在飛鳥司耳畔低喃:「為什麼不回答我呢?您的心跳很快,是想對我說謊嗎?」
飛鳥司遲疑著不知怎樣開口,綾辻行人從身後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給了他力量。
「所謂獵犬也不過爾爾。」綾辻行人的聲音鋒利如刀,「他是在保護你。」
「哦?」條野採菊挑眉。
「綾辻先生?」飛鳥司沒想到他會開口,明明涉及到綾辻行人的異能,不能輕易透露。
「無妨。」金髮偵探掃過在場的兩位Mafia,「恐怕早有人查到了我的能力,就算現在不知道,他們之後也會將這裡的人調查清清楚楚,別太小看你的這些前男友,就算是看來最無害的人(他敏銳地看向費奧多爾)興許也有些什麼不為人知的身份,你現在沒有異能力來幫你分辨。」
費奧多爾虛弱微笑:「我確實還是個黑客。」
從江戶川亂步那裡得知他異能的太宰治攤攤手:「畢竟大家都很好奇司君其他的前男友是什麼樣的人。」
「好奇?呵。」綾辻行人不理會他,勾起輕蔑的笑,「異能特務科稱我為殺人偵探——被我揭穿罪行的兇手都會意外死亡,這就是我的異能。」
「我認定的兇手也會包括你,獵犬。」
如果條野採菊殺了澀澤龍彥,作為發生在眼前的兇殺案,兇手毫無懸念、目睹兇殺過程、主觀殺人成立、動機清晰、證據充分,屆時他的性命完全掌握在綾辻行人手上。
只要綾辻行人的異能發動,條野採菊就會死於某種誰都無法阻止的意外。
即便綾辻行人不開口指認兇手,澀澤龍彥也能借刀殺人。
一旦他有在死前使用異能,綾辻行人的異能被析出后就不受控制,在異能體消散之前就會讓條野採菊死於意外,到時候,他就能和條野採菊同歸於盡。
而在獵犬部隊和內務省事後絕不會放過綾辻行人,稍不留神就會演變成軍警和特務科的矛盾總爆發。
飛鳥司不只是在保護澀澤龍彥和條野採菊,也是在保護綾辻行人。
「所以我說,真可惜。」太宰治聳聳肩,差點就能一下子清除三個人,還能試試綾辻行人的異能。
澀澤龍彥饒有興趣地打量綾辻行人,連滲透了特務科的他都不知道有這張底牌。
身在獵犬的條野採菊更不清楚。
「我明白了。」他表情恢復如常,一瞥澀澤龍彥,收刀歸鞘,「沒想到還有被飛鳥先生保護的一天,我會另外找機會下手,不會讓您為難的。」
清除罪犯是他的工作,他不會因此放棄。
他重新露出微笑:「謝謝你,飛鳥先生。」
聽著飛鳥司被感謝后輕鬆起來心跳聲,條野採菊心情比之前好多了。
插曲結束,焦點又到了飛鳥司身上,繼續剛才的話題。
太宰治再次唯恐天下不亂地提醒:「司君還沒答應跟誰走呢。」
你還來!
飛鳥司忍不住瞪他一眼。
太宰治故意說:「司君看著我,這是要和我走的意思嗎?我很樂意哦!」
澀澤龍彥看了看其他幾人,笑容殘虐:「果然還是應該將你收藏起來。」
收藏品被覬覦,真令人不爽。
飛鳥司心中的危機感拉滿。
江戶川亂步用看穿一切的眼神注視著他,彷彿已經看透了他的內心,「亂步大人親自來接人,你還在猶豫什麼?」
綾辻行人平靜道:「村瀨刑警通知我來帶你回去。」
知道飛鳥司心裡已經慌不擇路的條野採菊至始至終都沒在這個問題上爭搶,主要是因為獵犬的宿舍也不方便帶人回去。
他看似退讓地說:「我名下有酒店可以讓你常駐,不過隨你選擇。」
反正他都可以去找人,若是遇上罪犯正好清除了。
他能將自己化作分子,即使是港口Mafia總部也擋不住他的潛入。當然,如果沒有飛鳥司的允許,他也不會失禮地闖入飛鳥司的房間。
飛鳥司腦中紛雜,面前的幾道視線讓他無所遁形。
他硬著頭皮,一口氣全拒絕了。
「謝謝你們好意,我一個人住就可以了。」
「一個人住?飛鳥君很怕寂寞不是嗎?基金會是你的產業,為什麼要拒絕回家呢?」費奧多爾若有所思地看著其他人,「還是說……你在顧忌他們?他們就是你不願意和我走的理由?都是關係很淡的人了,其實沒必要在意。」
「不,是失憶前的我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的工作和住處,我住武裝偵探社的宿舍。」
此時此刻,飛鳥司再次感到武偵的安全感。
飛鳥司要加入武偵,除了前不久才知曉的太宰治,其餘人都是第一次聽說。
意料之外的情況讓費奧多爾思索了一會兒:「失憶前的安排么……我明白了,那麼請飛鳥君記得回來看看,有的文件必須你來處理。」
只是這樣的要求飛鳥司當然應下。
感謝武偵救他一命!
診室的門再一次開啟,老醫生走出來,看到外面這麼多人,愣了愣,嘟囔道:「還沒商量完?別堵在走廊,去花園聊吧。」
江戶川亂步敏銳問道:「商量什麼?」
飛鳥司瘋狂給他使眼色,老醫生接收到訊號,留下一句「病人隱私,不能透露」就離開診室。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么,還不如什麼都不說呢!
飛鳥司嘴角抽抽,顫顫巍巍地瞄著其他幾個人。
在場人可不是好糊弄的,有什麼是醫生知道他們卻不知道的?毫無疑問,是飛鳥司的病情。
難道之前飛鳥司說的一切健康是在騙他們的?
要瞞過他們所有人並不容易,可當時飛鳥司還有驚慌的反應在,不排除說謊反應被掩蓋的可能。
「阿司……」江戶川亂步灼灼地盯著他,等著他坦白,其他人也是一樣,高度關注他的神情。
飛鳥司自知瞞不過去,不得不坦白:「只是醫生推薦了我一種恢復記憶的方式而已,我真的沒事。」
「是實話。」條野採菊判斷。
治療方式有什麼需要隱瞞的?除非……
「是讓你接觸過去的人事物,刺激記憶嗎?」費奧多爾問道。
面對飛鳥司驚訝的表情,他淡淡道:「我看過一些醫學方面的書。」
「接觸過去的人事物,意思是再談一次戀愛,重走一遍記憶就能想起來?」太宰治一臉玩味。
基本說中了。
飛鳥司想要否認,這幾個人卻都從他緊張的反應中察覺真相。
飛鳥司垂頭喪氣:「其實醫生的意思是讓我重新體驗一下失憶期間做的最多、最能刺激情緒的事情,也、也不一定要是戀愛……」
原本底氣不足的飛鳥司突然靈光一閃!
「上學也能算吧!」他眼睛亮起來。
大學四年,可能還讀了兩年研究生,這不比談戀愛花的時間更多?
費奧多爾:「哦呀,你想重頭學一遍嗎?」
綾辻行人:「犯罪心理學同時涉及心理學和法學。」
江戶川亂步:「你有好多好多理論書!超無聊的。」
條野採菊:「我可以提供罪犯給你實踐。」
澀澤龍彥:「你的異能力沒了。」
飛鳥司被他們說得心生退意。
雖然很多人到了社會上都會懷念在校園時光,但想到專業書和題海,痛苦的感覺不斷湧上。
再說了,他都畢業了,難道還要和比他小六歲的學弟學妹們一起聽課嗎?
他的同學早就畢業了,也難以重現舊日校園時光,光是枯燥地讀書,情緒刺激不一定夠。
相比之下,戀愛似乎是個好選擇……
綾辻行人:「我可以接下這個幫你找回記憶的委託,昨日重現不是什麼難事,期待你能提供點不一樣的有趣反應給我。」
其他前男友也紛紛露出和善的笑容,表示願意提供幫助。
這裡的幫助當然指的是和他再談一次戀愛。
費奧多爾還暗示他:「時間越近越容易想起。」
第一任的澀澤龍彥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江戶川亂步問:「阿司要選擇的和誰重新戀愛呢?」
氣氛陷入凝滯,所有人都在等飛鳥司的答覆,他們無形中圍成一個扇形將飛鳥司完全堵住,完全沒地方後退。
飛鳥司左右張望,一旁的太宰治和他對上的視線,沖他微笑,無聲地邀請他:不如一起殉情吧~
飛鳥司迅速收回視線。
對不起他還不想去死!
飛鳥司心想,過去的自己一定沒見識過這種場面,否則這樣能嚇出心臟病的刺激,自己沒想起半點記憶實在是不應該。
可惡!失憶前的自己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此刻,他無論選誰都不對。
如果都選,同時答應和五個人戀愛,那他今晚不用去武偵宿舍了,可以直接樓下太平間挑個床位。
如果選……看了幾圈才找到西格瑪的位置,飛鳥司無奈又好笑。
西格瑪背對著他蹲在角落,用醫院裡的等候椅遮擋身形,恨不得和牆壁融為一體。
太宰治站到西格瑪前方,闖入他的視野中,恨不得原地蹦躂幾下彰顯存在感,瘋狂暗示:可以選我~反正我也是朋友嘛~
算了,不嚇西格瑪了。
飛鳥司假裝沒有看到那個181cm的高個子身影。
但再一次全部拒絕,這些前男友們看起來可不會善罷甘休。
必須要用他們能接受的說法……
「我不知道。」
一番思索后,飛鳥司決定開始擺爛了!
「我想哪怕是在前一次的戀愛中,我們在確立關係之前也有足夠的互相了解。」要不然也不會談半年空半年。
飛鳥司誠懇道:「可是現在的我並不了解你們,我無法做出自己絕對不會後悔,且能對我的戀人負起責任的選擇。」
說到這裡,他幽怨地看向費奧多爾。
明明陀思先生之前還答應他不著急做出選擇……飛鳥司有理由懷疑這幾個人是在較勁。
一群幼稚的傢伙!
但這樣一來他的說辭也有可能成功。
「我不明白我們過去為什麼分手,我害怕重蹈覆轍……目前沒有再次戀愛的打算,我不想再一次分手。」
所以先別談戀愛了!
不戀愛就不會分手!
他的金眸中漾著溫柔:「雖然我們已經分手,但你們願意為我而來,說明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過去的關係已經終結,如今不必再以戀人的態度對待我,我想有些事情即使不是戀人也能一起做。」
他一個個說過去,「和亂步先生逛美食街、在事務所品嘗綾辻先生親手泡的咖啡、和龍彥先生交流敦的事情、和陀思先生一起工作、與條野先生一起制止犯罪……」
「所以……」他頓了頓,聲音和睫羽都因忐忑的心情顫抖著,「能允許我以朋友的身份重新認識你們嗎?為了堅定地做出不會後悔的決定。」
無論選誰都不合適,那他只能誰都不選,這樣他們也沒什麼可較勁的了吧?
空氣彷彿在這一瞬凝固。
飛鳥司不安地等待他們的回復。
「不會後悔的決定么……」條野採菊輕喃,「這可真是誘人的說法,那就讓我來試試吧。」
「我允許了。」綾辻行人說,「先到調查再做出決斷,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
江戶川亂步鼓著臉,嘆了口氣后也說:「阿司都這麼說了,亂步大人只好答應你啦。」
「我無所謂,」澀澤龍彥依舊笑得自信,「反正司君最終都會成為我的收藏品。」
費奧多爾也是欣然同意:「我相信飛鳥君能做出明智的選擇。」
如此一來,這次的修羅場似乎暫時平定了。
飛鳥不禁露出喜悅的笑容。
費奧多爾輕笑起來,指出:「飛鳥君完全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綾辻行人勾起嘴角:「膽子真小。」
條野採菊提醒:「下一次可不會再這樣算了。」
飛鳥司暗忖:自己沒有被當場嚇暈已經不錯了。還要下次?饒了他吧!
「阿司被嚇到想要縮起來,但還是認真應對的樣子很可愛哦!」江戶川亂步戳戳他緊張的臉頰,「不過這也是你自己造成的麻煩,太受歡迎啦!」
飛鳥司也是心有餘悸:「所以我一點也不想再多出一個前男友。」
太宰治叫起來:「我這個第六任就是這樣被扼殺的嗎?」
「根本沒你的事吧!」被他欺騙的飛鳥司終於忍不住咬牙說道。
太宰治一臉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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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這些帶給他莫大驚嚇的前男友們相繼離開,飛鳥司轉過身來望向留下來的綾辻行人。
他接過綾辻行人手中的手提袋,鄭重感謝了一番。
「今天辛苦綾辻先生陪我來醫院,之前在龍彥先生的異能里,您受傷了嗎?我之前在花園裡看到了您的打鬥痕迹。」他擔憂地問。
「無妨。」綾辻行人敲了敲他的頭,皺起眉頭說,「倒是你,我聽特工說你冒險來找我,還被澀澤龍彥帶走了。下次在原地等我就好,我會去找你的,可不是每一個危險人物都是你的前男友。」
飛鳥司用食指撓撓被髮絲刮蹭的臉頰:「澀澤先生似乎本來就是沖著我來的,由我出面處理也是最好的。我托餐廳經理打到醫院的報平安電話您收到了嗎?抱歉我突然消失,讓您擔心了。」
「收到了,我聽說了你演奏的事情。」他隨口提起說,「我的事務所里有一架鋼琴,不過很久沒人彈了,卡羅和小咪已經把那個當成貓爬架了。」[1]
一個不彈鋼琴的人怎麼會在偵探事務所里方放上鋼琴呢?只可能是那裡曾經住著一個會彈鋼琴的人。
「卡羅和小咪是?」
「我養的兩隻貓,一隻黑貓一隻三花貓。」
特地聊起變成貓爬架的鋼琴和兩隻貓,他在邀請飛鳥司去他的事務所。
飛鳥司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忽然笑出來:「唔……明天開始是工作日,休息日的時候我去您的事務所可以嗎?看看卡羅和小咪,還有幫您的鋼琴調調音。」
「可以。」綾辻行人當即同意,又說,「我還以為你不打算來。」
飛鳥眉眼彎彎,他取出手提袋裡的帽子,那是在警局時綾辻行人扣在他頭上的,現在他物歸原主。
「我說過要喝您親手泡的咖啡,可以用這個作為調音的報酬嗎?」
「當然。」綾辻行人停頓一會兒又說,「只是一杯咖啡嗎?」
「誒?」飛鳥司歪歪頭,「擼貓也算報酬吧。」
綾辻行人看著自己記憶全失的前男友,垂眸揉亂飛鳥司的髮型。
飛鳥司一臉懵。
「泡咖啡的報酬。」冷冷地丟下這麼一句,綾辻行人也轉身離開。
回過味來的飛鳥司不禁苦笑,想讓他們完全放下前男友濾鏡果然沒那麼容易。
他對著窗戶整理髮型,正好看到窗外港口Mafia的車從醫院離開。
低頭看看袋子里的紅圍巾和寶石,飛鳥司按了按太陽穴,只能之後有機會再還回去了。
他並非才想起來這件事,只是以亂步先生的性格,自己要是當著其他幾個人的面退還,他一定氣炸了。
想到首領先生炸毛的樣子,他喉間泄出一聲笑。
西格瑪見徹底安全,才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一臉敬佩,一副「你居然活下來了」的表情。
飛鳥司哭笑不得。
「你今晚住哪?」
「一會吃完飯隨便找家酒店,等過兩天確認你這邊沒事了我就回賭場。」
「都這麼晚了你還沒吃飯?」飛鳥司蹙眉。
西格瑪揉了揉肚子:「聽說你出事了我想儘快趕過來,剛才氣氛那麼緊張,我都替你緊張到胃疼了,現在才有點食慾。」
真是辛苦他了,飛鳥輕笑。
「你要是餓暈過去可就沒人給我辦葬禮了。一起吃吧,我晚上也沒吃多少。」吃飯的時候全程思考,只吃了幾口前菜,主菜還沒怎麼動店就被砸了。
西格瑪為了趕過來沒吃飯,陀思先生會不會也……
那個體弱的身影出現在腦海中。
朝外走去的時候,飛鳥司提議:「你晚上要不住我哪裡?武偵的宿舍似乎不遠。」
「噓!」西格瑪忽然停下了,他豎起食指,緊張兮兮地左看右看,「可別被你那些前男友聽見了,他們之前還在吵你和誰住,我可不想被捲入你修羅場。」
「又不是睡一張床……」他記得武偵的宿舍是榻榻米風格,「只不過是朋友間夜話,就像修學旅行那樣,關於我過去的事情,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你。」
說完,他又理直氣壯起來:「我現在又沒有在和他們談戀愛!管他們幹嘛!」
他像西格瑪那樣瞄了瞄四周,小聲嘟囔:「我也不一定會和他們複合吧。」那些前男友都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啊!
西格瑪心想,有那樣一群前男友,你大概也不可能再和別人談戀愛了。
不過他還是同意了,畢竟他們兩個真的就只是朋友。
兩個餓肚子的人也不挑,飛鳥司把樓頂的衣服收拾好之後,他們就找了家拉麵店,熱騰騰的湯水成功治癒他們受到驚嚇手腳冰冷的身軀。
從拉麵店出來,看到隔壁的居酒屋,身無分文的飛鳥司駐足說道:「西格瑪,借我點錢。」
借到錢的飛鳥司點了茶泡飯打包。
西格瑪奇怪道:「你沒吃飽嗎?」
「不,是給敦的。」飛鳥司微微一笑,「龍彥先生說過我收養了一個叫做中島敦的少年,也在武偵。不過只帶茶泡飯,會不會太簡單?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西格瑪:「我見過他幾次,他很喜歡茶泡飯,你送這個沒什麼問題。」
飛鳥司仍是搜尋新的禮物,他看看周圍,忽然眼前一亮,走進一家飾品店。
對他來說,中島敦是他第一次見面的家人,只送茶泡飯顯得太尋常了。
待他和西格瑪循著地址找到武偵的職工宿舍,剛靠刷臉從宿管那裡拿到鑰匙打開門,就從隔壁竄出來一個白色身影。
「兄長!」白髮少年睜著亮晶晶的眼睛,語氣親昵,「兄長你不是明天才來嗎?西格瑪先生也來了?」
飛鳥司看到他之後頓了一下,勾起微笑:「是驚喜哦!我有給你帶禮物。」
他舉起手中的白虎玩偶和茶泡飯。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玩偶。」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中島敦高高興興地接過來,身後尾巴一樣的腰帶還是搖來搖去,表現出他的喜悅。
只要是兄長送的禮物他都會很高興。
「但是這個玩偶和敦一樣可愛,我看到就忍不住買下來。」他溫柔地摸著弟弟的頭。
「都說了兄長不能這樣隨便夸人!你招惹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中島敦一本正經地教訓他沾花惹草的兄長。
飛鳥司笑容僵硬,嘀咕:「不至於吧……我有分寸的。」他失憶前不是有個異能么。
「你是能看到別人好感度,但你總因為不想窺探別人,所以長時間和別人保持對視,這很容易造成誤解的!」
被漂亮青年用溫柔的燦金色眼睛注視,誰能扛得住啊!
等飛鳥司發現的時候,他們的好感早就就蹭蹭蹭往上漲了。
飛鳥司心虛摸了摸鼻子,連忙轉移話題:「有多餘的寢具嗎?今天西格瑪暫時住這裡。」
「有是有,但是……」中島敦看了看他們身後一個個搬家公司運來的大紙箱,「這邊還沒收拾好呢,你們要不要是先睡我房間?」
「沒事,箱子上都有寫分類,東西不多稍微整理一下就好。麻煩敦去準備寢具了。」
支開中島敦之後,飛鳥司的笑容完全消失。
「怎麼了?」西格瑪詢問,「你怎麼沒和他說你失憶的事情?」
飛鳥司面色凝重:「我見到敦的時候發現我對他毫無感覺。」
西格瑪愣了:「什麼意思?你剛才那樣我還以為你是想起來什麼了。」
飛鳥司搖搖頭:「我不止是失憶,也失去而這六年的感情,我對自己親近的弟弟都滿是陌生。」
之前在警局,他就發現過自己對亂步先生沒有殘留任何戀愛情感,那時他還以為是他們已經分手的緣故。
對西格瑪的陌生感,他也以為是因為西格瑪長期在海上,他們見面太少。
但對敦的陌生感就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他嘆了口氣:「明天再告訴他吧。」
飛鳥轉過身,拆開一個紙箱:「我先看看自己的物品,也許能想起什麼。」
翻了翻電器箱,他竟然翻出了自己的手機和錢包。他說怎麼身上空空如也,原來都在這裡。
「噗——」西格瑪笑出來,「你該不會是打包行李的時候不小心放裡面忘記了吧。」
飛鳥司把剛借的錢還給他,不解道:「可我不是這種丟三落四的人。」
「快看看手機,有沒有能刺激回憶的。」西格瑪下巴搭在紙箱上,無端生出一種挖寶的期待感。
飛鳥司按亮屏幕,需要輸入四位密碼來解鎖。
「四位密碼一般都是生日吧?輸入你的生日【0214】試試看?」說起這個,西格瑪吐槽起來,「要是早知道你和陀思妥耶夫斯基2月13日就分手了,我給你送生日禮物的時候就不用那麼戰戰兢兢了。」
飛鳥司的生日和情人節重合,導致他從小到大都能在情人節當天都能收到一堆禮物,蛋糕也都給他買巧克力味的,看起來似乎很受歡迎,但大家都會強調是生日禮物。現在想想,真正的情人節禮物他好像還沒收到過。
「陀思先生不會在意這種事的吧?」
「……誰知道他怎麼想的。」西格瑪可不想被他針對了都不知道為什麼。
「唔,但我覺得自己的生日沒什麼值得慶祝和記住的,應該是別的。」飛鳥司按照自己的習慣接連輸入1234、0000,最後在【1111】的時候成功解鎖。
「太簡單了吧!」西格瑪吐槽。
飛鳥司想到了那位剛分手不久的前男友,費奧多爾明面上的身份還是個黑客呢。
「想破譯的人怎麼都能打開,密碼太難也只是困住自己,我也不會把重要的秘密和隱私放手機里。」
他翻看著通訊錄和電子郵箱,信息太多一時間看不出什麼,退出來翻看備忘錄。
備忘錄里空空蕩蕩,僅有一條備註異常顯眼,彷彿故意提醒他一樣。
【今年3月的每個周日,把春天的花送給亂步先生。】
這是……失憶前的他對亂步先生做下的承諾?
飛鳥司出神地看著那行字,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古怪的承諾。
「花?……西格瑪,今天是周幾?」
「3月1日,周日。」
就是今天!
他需要在今天兌現他的承諾,但是現在的時間是——21:55。距離3月1日結束,只有2個小時了!
飛鳥司迅速抓起在醫院時沒能歸還的紅圍巾和寶石,給西格瑪留下一句自己有事出門,就匆匆跑出門去。
他需要去一趟港口Mafia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