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3月3日00:30
乖乖聽話、求他……
飛鳥司忽然笑起來,他眉眼彎彎,縱使被陰影遮擋,這樣的笑靨也讓他鮮活起來,看不到半點絕望的可能。
「您不是喜歡我反抗的樣子嗎?所以我不能答應您。」
他暢想道:「如果我那樣順從,您很快就會覺得我很無趣吧,更不用說是答應我的請求了。」
確實如此,一成不變對於澀澤龍彥來說太無趣了。
但現在就把飛鳥司囚禁起來,看他千方百計的逃脫也不錯,他的那些前男友會一個個來救他吧,就像今天的這場救援行動。
如果讓那些人一個個陷入困境,到時候他的司君會怎樣來求他呢?
一定是憎恨他卻又不得不委曲求全的表情。
——憎恨他的司君!
澀澤龍彥突然眼前一亮。
沒錯!比單純任他擺布的人偶,司君在絕望中反抗、不屈的表情才是令他顫抖的存在,那樣的司君真是想想都覺得心動。
見他突然露出激動的神色,飛鳥司腦中的危機警報拉響,不著痕迹地退後一步。把綾辻先生的事交給他絕對不靠譜,還是自己另想辦法吧。
「你說的沒錯,我喜歡你的反抗。」澀澤龍彥低笑著,熱情地拉起他的手,「歡迎你來到我的骸塞,司君,我帶你看看我的龍彥之間。」
他領著飛鳥司走進電梯。
骸塞這麼高當然有電梯,但是這部電梯老舊極了,門是幾根鐵條拼成的柵欄,上面銹跡斑斑,完全開敞,像是博物館拿出來的百年前老古董。
在這樣的電梯里飛鳥司的幽閉恐懼症倒是沒發作,但聽著不知從那裡傳來的嘎吱嘎吱聲,他不免擔心發生事故。
不過想想自己身邊的人,大不了就是再跳樓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了。
電梯也沒有數字顯示,似乎是在頂層停下,打開鐵柵欄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澀澤龍彥拉著他在美輪美奐的地面拼花上遊走,身旁的巨大且精美的彩繪玻璃花窗投下夢幻的彩色光,不經意路過的的拱門和柱都雕刻著精細的浮雕,令人驚艷。
這座高塔比教堂、比城堡都要攝人心魄。
如果說骸塞的外部美到偏執、美到瘋狂、美到壓抑,那內部就是美到心醉神迷,不知今夕何夕。
再沒有比穿著白色衣服更適合出現在這裡的了,在五彩斑斕的絢麗與漆黑的外殼之中,唯有純潔的白色容納一切,而不被掠奪光彩。
這就像是澀澤龍彥量身打造的地方,每一處都在契合他的風格。
偏執、瘋狂、綺麗……
但這裡太空了,一眼望去,儘是空曠的迴廊與房間,這裡沒有人的氣息,空寂到令人心中發憷。
飛鳥司想起澀澤龍彥的異能之中的那種空寂感,那和這裡的感覺是一樣的。
這是澀澤龍彥眼中的世界嗎?
正想著,周圍漸漸瀰漫起濃霧,澀澤龍彥停下了。
飛鳥司跟著停下,面前有一扇高大的門,門上刻著一條彷彿被封印在上面,帶著魔幻的光芒,栩栩如生的龍。
澀澤龍彥輕輕推門,厚重的石門便自己打開了。
他站在中間,向自己張開雙臂:「司君,歡迎來到我的收藏室——龍彥之間。」
收藏室呈圓形,就像圖書館一樣,兩層高,牆上無數正方體的裝飾架,無數鮮紅的結晶懸在裝飾架中間。
房間中央有兩個有別於普通裝飾架的豪華台座,裡面空空如也。
澀澤龍彥說:「這是我為你和敦君預留的展示台。」
僅在門外粗略掃去,這裡面的結晶也有上千枚。
撲面而來的氣流給了飛鳥司不好的感覺,那些結晶像是灌滿了鮮血,散發著濃濃的詭異感。這麼說也沒錯,這裡每一顆結晶都是殺死了自己主人的異能體。
飛鳥司不喜歡這裡。
他能駐足欣賞骸塞內外的獨特美學,甚至於還有點喜歡,但他本能的在排斥這裡。
他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測,一周前的自己竟一反常態地進入這種地方,一定是做了什麼。
想到這裡,他抵禦著不適的想法走進其中。
澀澤龍彥知道他想做什麼,大方地說:「這裡的結晶隨你取用。」
「謝謝,我想找找失憶前的自己使用了什麼結晶。」
澀澤龍彥為他介紹了使用方式,只要將手靠近結晶,腦中就會出現的結晶里的異能詳情。接著,他把收藏室讓了出來說:「我去給司君準備些茶水。」
走出龍彥之間的澀澤龍彥停下腳步,他回望身後,飛鳥司正無知無覺的專註尋找,只要把他大門關上……
澀澤龍彥的手停在門扇上,不過最終還是沒把人關在裡面。
飛鳥司根據他教的,一個個靠近結晶,首要目的是篩選記憶有關的異能,翻找一通后真發現了幾個。
消除記憶的異能,如字面意思;加強記憶力創造記憶宮殿的異能;記憶快遞,把記憶傳給別人的異能;複製帶有感情的記憶給物品附魔提升品質的異能;修改記憶的異能……
他試了試恢復消除的記憶,但是毫無用處。
眼睛被結晶的紅光閃的有點累看,飛鳥司揉了揉眼睛,打算看看別的東西舒緩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中間兩個台基上,其中一個如果是預留給他的,「自己」會不會留下什麼信息在裡面?
冒出這樣的猜測,他立刻上手檢查一下。
左邊一個空的,右邊一個也——
等等!他摸到了紙張的手感!
飛鳥司精神一振,連忙把那張紙拿出來瀏覽。
【失憶后的我自己,你好。】
飛鳥司:!!!
他果然留下了什麼。
飛鳥司繼續往下看。
【首先告訴你,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那就說明你無論如何都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
回不去了么……
【系統以異能力的形式寄生在我身上進入這個世界,因此按照規則,它在龍彥先生的異能中會被剝離出來,讓我得到片刻的寧靜。】
飛鳥司恍然,難怪之前龍彥先生會說自己喜歡待在霧裡面。
【接著來恭喜一下我自己,它暫時離開了。
我希望它能永遠離開,要是你能把這封信讀完,那你不必追求恢復過去的記憶,那並不是什麼美妙的經歷,直接開始新生活吧,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對了,順帶一提,你在過去六年裡有五段感情經歷,對象可能有點點驚喜,不過請放心,我們是和平分手的,完全沒問題,不必被嚇到。他們給了我很多幫助,好聚好散,也不會找你複合,當做幾個特殊的朋友就好了。雖然都是已經過去的事了,但是如果你找新對象記得告知這些事。】
不會找我複合?完全沒問題?
想了想這兩天的經歷,飛鳥司很想回到過去搖醒自己。
【但如果你讀到這部分,信件突然被毀,那說明系統並沒有離開這個世界,它就在你附近,】
看到這裡,裝飾架上的某個結晶突然發出刺眼的白光,如同閃-光-彈一樣,白光與衝擊一同襲來,飛鳥司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到了。
他努力攥住那張紙,卻感覺手裡的紙張變成一撮粉末。
系統還在。
在監視他,干擾他。
它在阻止自己發現真相。
飛鳥司只看到了用餘光瞥到的內容。
【……失去了宿主它不再受異能力身份的限制,它能進入龍彥之間,你失去了最後一塊不被監視的凈土,它還在看著你,但它無法再讀取你的內心,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我敢這麼直白地說,就是因為系統是一串代碼一個程序,它沒有人類那麼聰明,如果它看到我寫下不利於任務的句子,一定會制止你看下去。
真想改了它的代碼。
你必須儘快回復記憶,干翻它!
等他確認有必要,他會幫你恢復記憶的。
原諒我只能當個謎語人,畢竟系統也在看著這段話,有些事情不能讓系統知道。】
「他」是誰?
澀澤龍彥推著小推車進來時,看到飛鳥司跌坐在地上,金眸氤氳,眼中沒有神采,空無一物,表情一片空白。
「司君?」澀澤龍彥抱住他。
飛鳥司揉了揉眼睛,受到刺激的眼睛流下生理性淚水,感覺眼睛舒服多了,只是視力還未完全恢復。
想到自己正被無跡可尋的系統監視著,他又驚又怒。
「龍彥先生……」情緒透過顫抖的聲音透出來,他不得不把臉埋進澀澤龍彥的頸窩裡,攥緊不只是誰的衣料,把自己的情緒掩藏住。
如果系統不想讓他知道,那他在悄悄恢復記憶,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之前,不能表現出太強的敵視,以免引起系統警惕。
視力漸漸恢復,飛鳥司的情緒也平復下來。
看到近在咫尺的白色長發,他還有點愣神,像摸中島敦一樣,rua了一把。
手感超好!!!
發尾翹起,但是一點也不硬,非常柔軟順滑。
是長毛大貓!
直到澀澤龍彥低笑出聲,他一轉頭才看到猩紅的眼睛。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澀澤龍彥說。
想起剛才信里說的,過去他唯一能獲得安寧的地方是龍彥先生髮動異能的濃霧之中,倒也沒什麼害怕的。
「是么……我看到了過去的我留下的信息,他不希望我恢復記憶,所以我不找了,謝謝龍彥先生的幫助。我們去外面喝茶吧,我不是很喜歡這裡的感覺。」
澀澤龍彥挑了挑眉,不太相信他的說辭,但還是帶著他來到餐桌旁。
飛鳥司發現這裡就是劇場版的經典場景,桌上還真有一個滿是蘋果的果盤,不過並沒有什麼骷髏頭。
溫暖的紅茶下肚,驅散了身體來里的寒意,整個人感覺舒服多了。
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飛鳥司疲憊地趴在桌上,眼睛耷拉著,看到進入視野的白毛,悄悄挑起一撮。
一次兩次看澀澤龍彥都沒有什麼反應,他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將他頭髮繞在手指上玩。
用眼過度,他眼睛酸澀,閉眼休息一會兒又覺得困意湧上,心裡不再對這裡有所戒備,於是直接趴在餐桌上倒頭睡去,嘴裡含含糊糊地說著:「龍彥先生……」
澀澤龍彥看過去,發現飛鳥司已經抓著他的頭髮睡著了。
他就那麼放心自己嗎?
充斥著囚禁念頭澀澤龍彥對這份信任感到不解,但還是將他的小前男友抱回房間睡。
第二天一早飛鳥司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躺在一張豪華的kingsize四柱床上,盯著床頂愣神片刻。
他昨晚好像是在餐桌上睡著的……
「早安,飛鳥先生。」
飛鳥司轉過頭去,看到床沿旁的人,坐起身驚訝道:「條野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一身制服的條野採菊掛著標準的微笑,危險地低語:「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您想看到的是澀澤龍彥對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想到昨天條野採菊說好今早帶他去醫院檢查,可沒想到條野採菊直接找到了這裡。
「我剛把您從那個俄羅斯人手中撈出來,您轉頭就把自己送到了澀澤龍彥的床上。」條野採菊咬牙切齒地說,「您真能啊!」
門口,澀澤龍彥嘲笑的聲音響起。
「連主人都看不住的獵犬,真是失敗啊。」
條野採菊的佩刀下一秒就釘在澀澤龍彥剛才的站位,把人逼退出去。
飛鳥司順著看去,發現外面多了不少戰鬥的痕迹,冰柱、火燒、暗器、刀砍……很明顯,這兩人在他醒來之前打過一架。
獵犬會經歷異能手術強化身體,又身兼百戰,就算被析出異能,也能迅速擊敗自己的異能體。
澀澤龍彥的體術並不出彩,但他有無數異能可以使用,無需冷卻時間。
這是近戰對法師啊……
如果是之前,飛鳥司不會阻攔,但這次打鬥明顯是為了他,並非是緝拿罪犯,並且他昨天還看了自己的信,澀澤龍彥幫過他很多,他沒法置之不理。
眼看他們又要打起來,飛鳥司慌忙掀開被子跑下床。雖然他的鞋襪都被褪去,風衣馬甲被扔在床尾,身上只剩下單薄的黑色襯衫與長褲,但他並未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勁。
飛鳥司來到條野採菊身邊,解釋道:「龍彥先生沒對我做什麼,昨晚他還幫了我大忙。」
條野採菊聽見他光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噠噠跑來的聲音,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管澀澤龍彥,轉頭將飛鳥司抱起來,砸回柔軟的床上。
「您似乎忘了自己是個感冒才有好轉的人啊。我早上打電話給您,結果居然是那個罪犯接的,真令人火大。大晚上跑到這種地方,一大早還光腳踩在地上,您是想繼續生病住院,繼續和那個俄羅斯人在一起嗎?」
被砸懵的飛鳥司剛坐起身,條野採菊就按住他,將馬甲和風衣給他穿上,又抓住他的腳踝,看起來準備繼續幫他穿鞋襪。
「我可以自己穿!」飛鳥司掙紮起來,但他可比不過條野採菊的力氣,拔不出來,只能試著蹬了幾下,結果踩在了條野採菊的肩膀上。
飛鳥司一下子僵住。
條野採菊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他向前伏身,飛鳥司被他的力道推到,仰躺著,後背陷在柔軟的被子里,一隻腳被人提在手裡。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飛鳥司誠懇的道歉,躺姿讓他的聲音變得低啞,「還有,早上好,條野先生。」
好一會兒,條野採菊才鬆開手,退開一步:「以後別信異能特務科的鬼話。」
飛鳥司立即應下,他坐起身,一掙脫束縛就自己把鞋襪穿好。
「我去和龍彥先生告別,請您等我一會兒。」
和條野採菊說好后,飛鳥司走出房間,他找了個盥洗室完成洗漱,剛走出去就看到澀澤龍彥在等他。
「早上好,龍彥先生。不好意思,因為我的緣故讓你們打起來。」飛鳥司愧疚極了。
「無所謂。」澀澤龍彥的仇家很多,根本不在意多這一個。
他拿出一條淺紫色領帶,領帶上不規律地分佈著若隱若現的紫藤花,和飛鳥司的發色非常般配。他將領帶套在飛鳥司的脖子上,整理了一下領子,低頭湊近了開始打結,眼裡滿是認真。
白色長發隨之滑落,卷翹的發尾撓著飛鳥司的手背,讓他想起昨夜的觸感,手指彎起,微微抬起又放下。
前天在天台上,為了應付領花的事情,他請澀澤龍彥下次為他繫上領帶。他只是隨口說的,但是澀澤龍彥記住了。
飛鳥司眼眸微動:「謝謝您,龍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