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
窗外的雷聲震耳,風聲呼嘯,看上去快要下雨了。
書房的燈亮著,照亮了男人們臉上的表情,陰翳、冷漠。
明明是十分出色的容貌,隨便拿出去都能收穫到讚美,陰沉沉時的樣子卻只讓人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
水杯跌落在地上,質量很好的沒有摔碎,杯沿里的水啪嗒啪嗒地流出來,整個空間一時間只能聽見這樣水流聲。
祁千雪腳步下意識地後退,手掌捂住的嘴唇小口小口的呼吸,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像是畏寒一樣渾身都在顫抖。
書房裡熟悉的臉龐在他眼裡變成了無比陌生的樣子。
像撕下了臉上的面具,搭配著窗外時不時的電閃雷鳴,露出了惡魔一樣的臉龐。
祁千雪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驚恐地對視了兩三秒,想也不想地轉身就跑。
書房裡的男人們有幾秒短暫的愣神,大概是沒想到祁千雪會在門口,反應過來后立馬想要去追,卻已經看不見他的影子了。
「分頭找,莊園的大門關了,他跑不出去。」曲向晚環視一圈兒:「一定還在莊園內。」
幾人臉色陰沉地分頭去找了。
時間太短,祁千雪跑不了多遠,一定躲在哪個角落像小動物一樣無助地瑟瑟發抖。
他還穿著毛絨拖鞋,走路很難發出聲音,身體又軟,容易藏在一些他們不可能想到的地方。
衣櫥、床底下、浴室、廚房……搜遍了莊園的每個地方都沒有找到。
夏京墨手指不住地按壓,以此來掩飾手指的顫抖:「怎麼這麼能躲。」
「別讓我找到,找到了……」
後面幾個字低低地湮滅在唇齒間,看臉上的表情也不像是什麼好詞。
所有人臉色都很難看,莊園到了晚上傭人就會休息,空蕩蕩的,也沒有人能看見祁千雪往哪兒方向跑了。
「還有外面呢,黑漆漆的一片,很適合玩躲貓貓。」
即便是時常臉上掛著笑的燕朗這時候也很難笑出來,但想到人逃不出這座莊園,煩躁的心情又會稍稍被撫平一些。
從一開始看到就好像整個人都壞掉了。
在牧鶴的婚禮上,青年盛裝出現,臉上帶著笑意,對視上的第一眼就有什麼東西變了。
無法抑制心跳的聲音,鼓噪得像是要將這輩子所有的心動都用在這裡。
命中注定的相遇,卻偏偏……是在他的婚禮上。
莊園很大,走路都要走接近半個小時,在青年住進來后,又增添了許多花,彎彎繞繞,像迷宮一樣。
天色越來越陰沉,雷聲時不時降下,花園裡沒有燈,只能摸著黑去找。
手電筒的光時不時從一簇簇開得繁盛的花上掃過,有的花開得漂亮嬌艷,卻是有刺的。
曲向晚眉心蹙的很緊,一邊聯繫了傭人幫忙找,一邊時不時繞開那些有刺的花。
天邊驟然落下一道足以照亮世界的閃電,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落下來,短短几秒鐘就淋了個徹底。
「祁千雪,出來。」曲向晚臉上罕見地露出了笑,語氣也柔和下來,誘哄似的。
「下雨了,再淋下去會感冒的,有什麼事我們回去說好不好?」
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搭配著雨滴噼里啪啦落下的聲音,聽在耳朵里不是很清晰。
卻仍然能聽見對方刻意柔軟下來的語氣,像披著羊皮的狼在誘哄獵物。
雨滴落在葉子上,脆弱的葉子無法承受雨滴,輕輕地迎著風雨顫抖,連帶著隱藏在其中細微的響動都不甚清晰。
祁千雪藏在一大片玫瑰花叢里,慌亂地跑出來后,像沒頭蒼蠅一樣一頭扎進了花叢。莊園太大,大門還關著,出去以後也不確定外面是不是如想象中的危險。
大概還是有危險的,各種利益紛爭,所以牧鶴才會讓男人們登堂入室。
潔白的牙齒戰慄地咬在手指上,身體顫抖得很厲害,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雨水落在身上整個人像落湯雞一樣。
但還是不想出去,莫名的直覺,彷彿出去了會面臨很恐怖的事。
祁千雪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心裡怕得要命,也知道這樣不是長久之計,遲早會被找到的,茫然無措一起涌了上來。
雨水從卷翹顫抖的睫毛上滑落,滴到雪□□致的臉上,胸膛微微起伏平復情緒。
要是能再成熟一點,就能假裝若無其事,什麼都沒有聽見,與他們虛與委蛇。
偏偏感應佔據理性,受到衝擊的大腦憑本能行動,只想趕緊離開。
手電筒的光從他頭頂晃過,祁千雪扎進這裡才發現是玫瑰花叢,刺多的要命,睡衣被扯得破破爛爛,身上也有點刺痛。
心裡卻又隱隱鬆了口氣,是玫瑰花叢的話或許就不會仔細搜了。
腳步聲逐漸消失,祁千雪身體小幅度地往裡縮,想要藉助葉子來遮擋雨水。
那道遠去的腳步聲突然急促地朝著這邊走來,祁千雪頓時動也不敢動,身體僵硬,屏住呼吸,心跳急促地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似的。
腳步聲逼近,一道濕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祁千雪顫抖地抬起眼睫,睫毛上的水珠滑落。
裹挾在花叢里的人,瘦瘦小小的一個,渾身都恨不得蜷縮成一團,驚恐地抬起頭,露出那張漂亮羸弱的臉。
曲向晚頂著雨水,臉上被玫瑰花刺划傷了臉龐,血珠流了出來,恰好一道閃電劃過,襯得他的容貌透出幾分陰沉恐怖。
「找到你了。」
莊園內溫度適宜,身上蓋了厚厚的毛毯,睡衣還在滴水,落在地上聚起一灘小小的水窪,乾淨的毛絨拖鞋髒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祁千雪手裡捧著一碗薑湯,不知道是誰的手藝,薑湯的味道濃郁,手心熱熱的,連帶著身體也回溫了一點。
地板被弄得很臟,除了他還有別的地方流淌下來的水。
原本乾淨整潔的衣服,混合著泥土和雨水的腥味。
家世修養良好,出身不俗的人此時一個賽一個的狼狽,沒有多餘的心情打理自己,褲管都還在滴水。
夏京墨一張臉冷若冰霜,額發亂糟糟的,有點生氣又不能發出來,無端的憋悶:「怎麼,怕我們會吃了你?」
祁千雪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吮著碗里的薑湯,不敢抬頭看他。
他低著腦袋喝薑湯,露出一截淋了雨水后白得近乎透明的細瘦後頸,乖軟得不行,一點都看不出躲在花叢里不肯出來的倔強模樣。
要不是被曲向晚找到,抱在懷裡替他遮擋了雨水和玫瑰花刺,不知道還要淋多久的雨。
手指神經質的痙攣,重重按了一下才剋制下來,那股升騰的煩躁莫名平息下來。
或許所有人都抱著同樣的想法。
太羸弱了。
手腕細細的一圈,力氣重一點好像就能捏碎,是需要時刻被愛意包圍的金絲雀,一旦放出去就會被輕易折斷翅膀。
就像今晚的一場大雨,他們被淋最多就是狼狽,漂亮的青年卻整個人都呈現出虛弱的氣息,皮膚蒼白,握著裝薑湯的碗的手指被熱氣燙得才有了一點顏色。
不想看他可憐兮兮的凄慘模樣。
夏京墨到嘴邊更多更過分的話不甘地咽下去。
就是因為羸弱又一副隨便誰都能欺負的樣子,才會吸引了這麼多心懷叵測的人,卻也是這樣,才讓他們沒有放開手去斗個你死我活。
而是暫時蟄伏起來,讓金絲雀自己選擇想要依附的人。
屋內有些安靜,只能聽見放輕了的喝薑湯的聲音。
薑湯的味道不是很好,精緻的眉心微蹙,喝一口就要緩好久,輕輕呼出一口氣,視線偷偷在對面沙發上掃視。
祁千雪想到電視劇里聽到反派之間秘密的人會有什麼下場,喝薑湯喝的很慢,像行刑前的斷頭飯一樣。
偷瞄被發現,祁千雪嚇得趕緊收回視線,呼吸紊亂,腦海里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
比如牧鶴破產的事。
應該是聯手做的,就算再強大,在商場上是無可置疑的王者的男人,也架不住被合作夥伴、身旁的親戚好友聯手背叛。
那股心悸感又要湧上來了,額頭都溢出了虛汗,他的出神太過明顯。
曲向晚問:「在想什麼?」
祁千雪獃獃的,下意識說:「牧鶴……」
話音剛落,就意識到了不對,急忙閉上嘴巴,又心虛又懊惱,連抬頭都不敢。
大概是真的有點踩雷天賦在身上。
空氣中似乎有一瞬間的寂靜,空氣流通都變得困難。
祁千雪沒抬頭,自然也沒發現在他說出牧鶴的名字后,對面坐著的幾個男人的表情驟然陰沉下來。
無法掩飾的嫉妒。
那種難受的抓心蝕骨,像有火在燒,找不到宣洩的方式,眼圈通紅,呼吸都炙熱了。
「已經離了,是前夫。」
祁千雪抬頭看著夏京墨一本正經地說,張了張嘴,又怯怯地閉上了,肩膀瑟縮了一下。
「或許有必要提醒一下,需要注意分寸的不只我們。」
淡淡的聲音,沒了語氣里的誘哄,聽上去正經嚴肅多了。
祁千雪茫然地抬頭,曲向晚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仍然是看著很冷漠的視線,但一旦察覺到,就會發現些許不同。
……好像會在他的嘴唇上停留的格外久。
「從一開始就是了,不斷的有人提醒夫人,需要在我們之間選擇一個。」
那張懵懂的臉上露出了些許驚訝,纖細的手指拽著毛毯,顫顫巍巍地說:「我,我暫時還沒想好……」
曲向晚「嗯」了一聲,卻沒說話。
其他人的視線都緊緊地落在祁千雪身上,燕朗輕輕地笑著搖了搖頭:「小嫂子似乎還沒有明白。」
「我們連聯手讓牧鶴破產的事都做了,如果小嫂子實在選不出來。」
「我們可以幫你,一個、一個的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