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夏京墨不欺然地看見樓梯上那道身影抖了抖,握著旋轉樓梯把手的手指泛白。
被這群男人這樣對待,即便有了正當理由——代替牧鶴照顧他。
看上去像是一群情深義重的人,與牧鶴關係極好,才會在對方破產後面臨著追債和報復的情況下接過祁千雪這個無依無靠的累贅。
青年出生在很偏僻貧困的地方,失去了父母雙親,親緣淡薄,嫁給牧鶴除了階級提升,也像是找到了家人。
這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一夜之間負債纍纍,祁千雪太茫然無措了,他們在這時候頂著和牧鶴的各種關係身份出現,下意識地就對他們抱著善意和信賴。
但即便是再遲鈍,也意識到了問題。
他們好像不是來照顧幫助牧鶴的。
更像是一群在男人落魄后迫不及待登堂入室,來瓜分男人財產和前妻的豺狼虎豹。
虎視眈眈地流著口水,眼冒綠光,看著在它們周身活躍的小綿羊,恨不得立刻吞吃入腹。
祁千雪手心發汗地走下樓梯,心跳的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背上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餐桌旁的蕭遷和夏京墨,看到他下樓,兩人立刻抬起眼眸,視線像x光一樣在他身上來回掃視。
沒察覺到有什麼異樣,夏京墨冷哼一聲收回視線。
「小嫂子起得好晚。」語氣酸溜溜的。
夏京墨早就把祁千雪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現在莊園里來了這麼多人,怎麼可能不生氣。
祁千雪跟沒聽到一樣吃著傭人端上來的早餐,刻意坐在了離他們最遠的地方。
夏京墨慢慢眯起了眼睛,就連蕭遷也放下了刀叉看了過來。
祁千雪低著頭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後頸,默不作聲地低頭吃著盤子里的早餐,露出的耳垂小巧圓潤。
側臉塞著食物微微鼓了起來,因為想要快點吃完離開餐桌,嘴裡塞了好多食物,吞不下去,端起牛奶小口小口地喝著。
白色的奶漬進入口腔,嘴角還沾著些許,被伸出來的一截舌尖舔乾淨了,臉頰又白又嫩。
夏京墨和蕭遷沉默地盯了幾秒,默契地移開視線。
祁千雪吃過了早餐就到花園裡去消食,他大部分時候都起得晚,莊園很大,要走完需要的運動量很大。
蕭遷還要去上課,吃過早餐就出去了。
祁千雪才走了沒幾步,就被進追著過來的夏京墨一把握住手臂,祁千雪嚇得手指蜷縮,肩膀下意識地抖了抖,濕軟的眼神茫然地看著他。
神情冷漠的男人就勢把祁千雪逼到身後的牆壁上,手摟在祁千雪腰上,微微低頭,碎發幾乎掃到祁千雪的臉,目光如狼般銳利:「你在躲我?」
肯定的語氣。
微微咧開嘴角露出抹笑,眼底一片冰涼:「為什麼,你想不認賬?」
「還是誰跟你說了什麼?」
眼神一眨不眨地盯著祁千雪,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祁千雪被逼得背脊就是僵硬的牆壁,夏京墨壓迫感很強,緊緊地貼著他,不想背脊被牆壁磨得生疼,就只能像他靠近,手掌在男人胸口推拒。
只是這樣一邊靠近一邊推拒的樣子實在沒有多少說服力,更像是在欲擒故縱。
這裡不算偏僻,隨時都會有傭人過來,祁千雪微微提起一口氣,緊張地亂瞟:「誰,說什麼啊……」
他有點生氣,他們這些人每天說的話不都是那種臟髒的下流話嗎?
難道還要他說出來嗎?
沒察覺到男人們的企圖時,一些過分的話都會被忽視,或者當成關心。
察覺到后就會發現有多過分。
夏京墨察覺不到異樣,反倒注意到他臉上因為惱怒的漲紅。很奇特的,不是臉頰上有酡紅,而是整張臉都是淡淡的粉,眼睛濕濕的,瞪過來的樣子會讓人聯想到活色生香之類的詞。
他任由額發蹭在祁千雪臉上,低低地問:「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讓你乖乖跟著他。」
「養小情人一樣寵著你,比牧鶴對你還要好。」
「說我們都是壞人,選一個就能過得很好,這類的話,沒人說過嗎。」
碎發落到臉上有點癢,祁千雪想躲開,不經意看到一個傭人走出來看到這樣姿勢的他們,對方很有職業素養,微微愣了幾秒,迅速移開沒看到一樣走了。
莊園是牧鶴的莊園,傭人也是莊園里的傭人,祁千雪還沒有辦法從新身份里轉換過來,有一瞬間真的羞恥到要昏過去了。
傭人的樣子好像窺到了主人熱愛給人戴帽子的小妻子與別的男人,在主人不在時幹壞事。
理智告訴祁千雪,最好是順毛摸,就算睜著眼睛說瞎話也要先離開這裡,但鉗制著他腰肢的手一再用力收緊,不停逼問:「怎麼不說話?」
「別撒謊啊,我看得出來。」
垂下的睫毛抖動的很厲害,身體都在小幅度顫抖:「不,不知道……」
「那就是有了,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祁千雪顫顫巍巍地抬起眼眸,卷翹的睫毛上都沾著淚珠:「你根本沒有幫到牧鶴,你,你騙人……」
夏京墨的呼吸都噴洒在了他臉上,眼睛有點憋著什麼似的紅:「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幫他呢。」
「你不了解外面的局勢,我在幫他。」
「畢竟,他怎麼說也還是我的堂哥。」
祁千雪像是被說服了,掙扎的幅度小了許多:「真,真的嗎?」
「你可以問他。」
男人眼神銳利地,盯著獵物一般,幽幽地問:「然後,是不是該履行承諾了。」
炙熱的呼吸附下來,落在祁千雪臉上,他偏過去,想要躲開,又被捏著下巴扭過臉來。
舌根都快麻了。
…
夏京墨還有事,離開了莊園,祁千雪沒了閑逛的心情,在客廳里隨便找了一部電視劇看,有傭人送上來新鮮的水果和點心。
不知道這些傭人是誰在發工資,莊園也作為牧鶴的財產過繼在了祁千雪名下,是在剛結婚的時候就送給他的。
祁千雪直到現在才知道,不知道牧鶴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下午的天氣漸漸轉涼,天色陰沉沉的,看著像要下雨。
男人們陸續從外面回來,祁千雪提前讓傭人把晚餐端到房間里,避免了跟他們見面。
可按照他們約定好的,每一晚都會輪流去陪祁千雪……不知道鎖著門會不會好一點。
但想到自己總還是要出這個房間,被逮到可能就不是這麼簡單能解決問題的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夜幕漸漸降臨,窗外黑黝黝一片。
祁千雪躺在床上,側躺著,身體的曲線怎麼都擋不住,蒙朦朧朧的黑暗中都能看見從肩膀下去一截凹下去,然後再到某個柔軟渾圓的地方突出來。
他試著裝睡,假裝睡著,進來他房間的人可能就連話都不想說了。
漸漸地就真的有些睏倦了。
朦朧間感覺身旁站了人,有點細微的動靜,側著睡在床邊邊上,不敢佔據太多地方。
祁千雪睡夢中時記憶有點模糊,身體也跟著懵懂的大腦轉,習慣了似的湊上去。
偶爾有幾次,男人回來的晚,也會小心翼翼地等著被窩被暖熱了躺過來,半夢半醒間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但男人動作總要溫柔些。
男人因為祁千雪的主動微微愣了愣,身上還穿戴整齊,西裝的紐扣咯在他白軟的臉頰上,手指虛虛地拽著衣服。
妥帖的西裝被抓亂了,懷裡的人露出柔軟的像小動物一樣的眷念表情。
這樣的表情,是對牧鶴露出的。
這樣的認知讓男人的手指情不自禁地落在祁千雪的嘴唇上,輕輕按壓,嘴唇微微開啟了一條縫,用來勻稱的呼吸。
很乖。
敲門聲響起,站在門口蕭遷看了眼屋內的場景,眼神很淡:「不是說有事要說嗎?」
曲向晚拿起莫名濕潤的手指,他直起有些彎麻了的身體,最後看了眼青年,這才走向門口。
房門被輕手輕腳地關上。
祁千雪夢到男人像有幾次那樣。
頭頂明亮的燈光被晃得視線模糊。
晶瑩的眼淚順著雪白臉頰流了下來。
…
祁千雪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眼睫蝴蝶振翅似的輕輕顫抖了幾下,敏銳地察覺到身旁沒人。
心裡湧上來一股說不清楚的落寞,想起自己的處境后,那股情緒才消失。
祁千雪有點口渴,遵循著本能下床找水喝,走廊的燈光大亮,莊園里的傭人都下班了,即便這個時候,也還保持著像是男人還在這裡的習慣。
祁千雪穿著拖鞋去廚房裡倒了杯水,沿著透明的杯壁小口小口的抿著,走在走廊上時,忽然注意到書房的燈開著。
男人處理事務的時候都會在書房,還會把祁千雪抱在懷裡陪著他,他看不懂那些財務報表之類的東西,總是要不了多久就會掙扎著下來。
後來男人想了個辦法,先運動一番,祁千雪身體弱得不行,運動過後就會乖乖被男人抱在懷裡,動都不想動了。
男人現在自顧不暇,連平時就算不見面也一定要打電話的習慣都顧不上了,書房裡的不可能是他。
杯壁里溫熱的水讓祁千雪稍微安心了一點,今天天氣不是很好,外面時不時就劃過一道閃電,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書房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莫名的就做了,心跳得很快,做賊一樣。
幸運的是,書房門留有一道細細小小的縫隙,看不見裡面的情形,聲音卻能傳出來。
「大家不要這麼針鋒相對,真鬧起來對誰都沒好處。」是燕朗的聲音。
夏京墨冷笑:「好啊,你們退出,沒有利益紛爭就不會針鋒相對了。」
房間里沉默了幾秒。
曲向晚冷漠的聲音隨後響起,伴隨著手指在桌上敲擊的聲音。
「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牧鶴破產的事誰都逃不了干係。」
窗戶外倏地閃過一道驚雷,落在所有人耳邊。
祁千雪站在門口,渾身發涼,玻璃杯里的水溫熱,指尖卻僵硬地顫抖,冷汗一層層地冒了出來。
手指承受不住玻璃杯重量似的,啪地一下落在地上,門被風吹開了。
露出一張驚恐萬分的臉,不顧被水浸濕的毛絨拖鞋,手指恐懼地捂住嘴唇,只露出一雙盈著水汽的眼睛。
從窗戶外吹進來的風吹開了門,房間里的四個風格各異的男人,或站或坐,不約而同地抬起眼眸。
那張向來懵懂無辜的臉寫滿了驚懼,眼睫顫抖得很厲害,臉頰上的軟肉從手指縫隙溢了出來,水漬滾落到了下巴。
「要是被小嫂子知道了。」燕朗不經意抬眸,嗓音微沉:「會被嚇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