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天界之上的金光迅速吸引了無數神仙前來觀望,眾神只見天宮穹頂落下金光無數片。
眾神心知,恐怕在五界之外,已然開出新的第六界。
而紫薇星君笑而不語,也不應和。
「在這天宮殿之中,有誰能開出第六界?」
「是天君!」
「天君大成啊!」
幾名神大呼起來,於是許多神便也應和著,紛紛朝天宮殿跪拜,祝賀天君大成。
然而變故突生!
「轟隆」一聲過後,天宮殿竟驟然間崩塌破碎,露出其中景象。
無數斷肢殘體七零八落,而天君赫然坐在那寬大的金色龍椅之中,腦袋落在腳邊。
於是瞬間,那紛紛議論之聲便瞬間安靜下來,眾神震撼至極,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有一人站在天宮殿的廢墟之中,她身著紅衣,黑髮凌亂,身上血跡斑斑,卻正正好位於金光之下。
原來,原來這才是開闢出第六界之神馬?
眾神心中猜測紛紜,幾乎是很長一會兒才意識到,天君居然已經隕落!馬上,原本停止的議論聲再次響起。
今日唯一值得說道的事便是諦垣神君大婚,而今天君隕落,天宮殿哀鴻遍野,其中密辛實在引人遐想。
唯有紫薇星君老神在在,率先出列,對著紅衣的身影就是一拜:「恭賀上神已開出第六界,從此統帥六界,庇護眾生!」
眾神面面相覷,卻各自都連忙跟上,霎時間一片祝賀之詞。
而那紅衣的身影,便咻然消失在金光之中,慢慢的,金光若星子散落各處,逐漸在至高天東邊生出一座更高的宮殿閣樓,華美異常。源源不斷的神力從那座宮殿閣樓之中逸散出來,恰好地施加著不可逾越的威壓,而眾神之中,紫薇星君卻也於一瞬之間散去身影,登到第六界的宮殿前。
他額上神印逐漸蛻變,被封做傳達旨意的新神。
威嚴的,無處不在的意識降下意識,讓眾神齊齊朝著第六界的方向參拜與道賀。
梵音唱響,六界天空祥瑞湧現,仙鳥翱翔。
彷彿都在為她登上至高之處送上祝福與吟唱。
*
隨之游並沒有太多感覺,她有些麻木,不到一日經歷地事情太多了。
於是當她一覺醒來,發現原本就一座毛坯房的宮殿變成精裝大別墅,還附帶無數仙子侍衛還有好多神的時候愣住了。
不是吧,裝修速度這麼快的嗎?連管家都有了?
隨之游無法理解,但或許是升上了第六界確實給了她很多改變,她發覺自己似乎能與六界之中的萬事萬物共感。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有點像,她變成了某種意識一樣。
她走過荒野,荒野開闢出山林花樹,她經過河流,魚蝦遊動,她望向陰翳的天空,於是天空驟然大亮……
一個心念,便能開天闢地一樣。
隨之游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只是化出一座山頭,坐在了山頂之上。
她想,那幾道冥冥之中的聲音又是誰呢?
天道在哪裡呢?
當她想到這裡,那道如梵音的慈悲聲音便響起。
「我在這裡。」
隨之游並沒有看見任何身影,她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聽見了什麼聲音,只是隱約感覺那道聲音存在與周圍。
她問:「天道原來沒有形態,是嗎?」
天道說:「是。」
它又說:「我是律令,是這六界的秩序,是一切的造物。是氣運,是一顆石頭,亦或者是這六界的觀察者。如今你也是。」
隨之游道:「我是什麼?」
它道:「你已飛升至此,如今,你才是天道。」
隨之游問:「我且問你,我之前飛升不了是不是你乾的?」
它回答:「是,也不是。是,則因為你擾亂五界氣運,六界無法成功開闢出來,因而此為本界的考驗。你命格本不在五界之中,然而氣運擾亂之後,不得不親自入五界。四段塵緣,應斷盡斷,方可重新洗掉五界名錄。」
隨之游:「……?那我第一次就該飛升六界了,怎麼還被天界壓下去了。」
它道:「第一世,你才結緣。」
隨之游:「……這他媽我第二世也不是有意的啊!」
它道:「正因無意,才可真正了斷。」
隨之游:「你他嗎到底懂什麼?憑什麼你覺得我可以當天道,就非要讓我倒霉?憑什麼鹿淞景這麼幸運?你以為你說這些b話我不會跟你記仇嗎?」
「本道認為,只有磋磨才能讓你道心愈發堅定,沒想到你卻如此任性,殺掉本應降世的魔尊。」它頓了下,繼續道:「所以本道覺得,你不堪大任,便想重新培育新的天道,開闢這第六界。」
隨之游:「等下,什麼叫培育,你不會以為你是我爹吧?」
它有些驕傲:「天道孕育五界,甚至六界,你若如此認為,也無不可。」
隨之游:「你以為說你是爹是誇你嗎?」
它立刻威嚴起來,說道:「你以為我希望你能飛升六界嗎?」
隨之游冷笑起來,「那有本事,你就讓鹿淞景現在飛升來打我啊,你沒本事吧?不要以為話說得這麼好聽,我就聽不出來,你說你是天道,實際上現在你也就是個意識,你根本決定不了任何事。」
天道的聲音變得有些生氣起來,「我心念之間,便可影響五界氣運,你為何如此冥頑不靈,衝撞於我。如今你既然升上第六界,是我所選中的天道之子之中第一個升上來,更應尊敬於我。」
「你是不是有病?我謝你什麼?謝你讓我倒大霉,用不到好劍?」隨之游冷笑一聲,「還是謝你非逼我殺了我前夫?謝你卡我等級?我靠的是我自己,最多靠前夫掉的寶物金幣好吧?你以為你高高在上的,給自己掛個天道的名字了不起?現在我也是天道,我怕你?」
天道彷彿終於受不住這般衝撞了,驟然於空氣之中展現出純粹的金光,金光所到之處,威壓怒極。
它的聲音如洪鐘,「若非謝疾與鹿淞景皆折於你手,你此種心態若想飛升六界簡直是做夢!」
隨之游受不了了,本來師傅死了就煩,現在還被這個一直高高在上操控眾生的所謂天道教訓,毛都要炸了,「這怎麼又跟謝疾有關係了?」
「謝疾本是我選中的第一位要飛升六界的天道之子,天煞孤星的命格,萬里挑一的資質,冷情冷心,要不是他死都不開竅不斷塵緣,我怎麼會選中你!」天道說完,又道:「還有鹿淞景,善孝單純,道心堅定,本該拯救蒼生,卻因你三言兩語走了岔路自毀靈根又墮入魔界!隨之游,你們師門真是被你攪得一團亂!」
隨之游認真思考,匪夷所思起來,「你是不是弱智?雞蛋放一個籃子里關我屁事啊?我們師門是有什麼好東西讓你非得押寶啊?懂不懂風險對沖?」
天道與她吵完后,似乎又覺得如此這般很不符合天道的個性,便清了清嗓子道:「事已至此,無需多說,既然你已繼任為新的天道,無論如何是需要繼承我的意識的。繼承后,你便能徹底理解這亘古的道為何,萬事萬物的秩序為何,便能掌管六界了。」
天道又說:「正如冥冥之中已經註定,你第一次與最後一次斷塵緣,以謝疾為始終。這便是道之恆常,陰陽之調和,萬物之規律。」
隨之游打斷了它,「等下,有問題。」
天道被迫中止傳道:「什麼?」
隨之游:「我第一次了解斷塵緣,不是殺謝疾,是看見別人殺親爹。」
天道:「啊?」
隨之游身後四柄劍盡數出鞘,六界的風躁動不知,身上金光大作。
她道:「最後一次,怎麼也該親自上陣殺爹啊,是不,爹。」
天道沉默片刻,隨後便爆發出驚天的大笑聲,「何等異想天開!你我如今皆是天道之意識,除非你徹底繼承我,不然你怎麼可能殺了我?劍砍斷水,削去風,但水會再流,風亦然不會停。況且,你殺了我,與你而言又有何好處?」
隨之游「嘖」了一聲,「你有沒有想過,你說我繼承了你我就能理解一切理解天道,其實就是你殺了我的方式?我為何非要融入進你們這種傻*系統里?非得成為你們的一份子?道我已經證完了,那就是,什麼道全都是狗屎,荒謬無比。」
隨之游又笑起來,「而且你覺得我之前殺那個魔尊的時候,在乎過有沒有什麼好處嗎?天君也好你也好,真覺得我隨之游出走半生,歸來就是進體制內給你們大老爺擦皮鞋或者自己當大老爺是吧?」
她話音落下,四柄劍驟然化作萬千星河一般迸發而出,所到之處,竟然真的連風亦能砍斷一般,使得搖晃的樹影都停止,聲音消弭。
那天道意識發出無數哀嚎,哀嚎之中有怒斥,有哭喊。
隨之游恍惚之中聽見了許許多多的聲音,有少年的聲音,有少女的聲音,有老翁,有婦人,甚至還有孩童。
她看見許許多多的陌生面容浮現在眼前,她看著他們在五界之中費心修鍊不擇手段,又或者是幸運至極一路升級,然後他們或是飛升成神或是成為魔神,又或者修鍊成大妖。他們修鍊至頂,最後逸散成為著維持五界的一個意識。
他們凝結成為所謂的天道,在無形之中決定著五界的命運與走向,歡欣鼓舞等待著即將被開闢出的第六界,等待著新的意識加入他們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隨之游沒有再繼續看,劍意愈發凜冽,天道的哀嚎與呵斥之聲漸漸變弱。
在六界徹底靜謐之時,她收回了劍。
隨之游聳了聳肩,「砍不斷風和水的才是廢物吧,也不知道你在囂張什麼東西。」
她轉身往自己的大別野走去,準備睡個好覺。
雖然親自把說明書撕碎了,但是無所謂,當皇帝還需要什麼智商啊。
現在她可是六界最大的官了,先爽一爽再說。
隨之游暗暗想。
*
數十年是一轉眼的事情。
天君隕落後,天後代為掌管天界,倒是比之前開明不少。而六界自從開闢出來,本應統帥六界,然而六界拜我聞道帝君隨之游卻似有別的想法。
起初一段時間,她還較為勤勉,常常讓曾經的紫薇星君帶來六界最新指示:
比如,上貢點錢。
比如,上貢點好看的男神女神。
再比如,上貢點趁手的劍。
雖然有等等一聽就不太正經的指示,但是五界之中的事務,她還是會過目的。
可惜過了一段時間后,六界便陡然和消失了一樣,再無聲響,除了時不時收保護費外就沒別的動靜了。
眾神皆不知發生了什麼,畢竟六界如今乃是至高天,任何神力都無法參透。
而傳訊的紫薇星君在某日終於帶來了解答:拜我聞道帝君覺得煩,不如全殺了。
而其他五界也只剩下慣常的活動,每逢一年,便上貢無數搜羅到的好劍。實際上都不用搜羅,畢竟在其他五界都在那日不約而同得知,有名了不起的神以一人之力開闢六界,並親自將不行好事的昏庸天君於天宮絞殺。
今日便是一年中觀禮奉上劍的時候了,五界神魔皆齊聚一堂,靜默不語,準備結下法印參拜第六界,前往上貢的宴席。
宮殿還是那般華麗的樣子,風一吹,便有銀鈴之聲奏響。
隨之游這會兒在殿內欣賞歌舞,坐在那大而寬敞的椅子之上,可以俯瞰諸神,是何等的高貴威嚴。可惜面上儘是百無聊賴。
「叮鈴——」
銀鈴之聲又響起,是那勾心鬥角的牆檐上掛著的火紅燈籠下的裝飾。
宴席紅飛翠綠,衣香鬢影,煙霧繚繞,氣派極了。
「拜我聞道帝君陛下,此乃我天界搜羅到的——」
一名上神率先呈出寶劍。
隨之游卻揮了揮手打斷他,「你們就拔劍插地上吧,我出去下,回來驗收。」
眾神只覺莫名,卻依言照辦。
隨之游卻起身,徑自走出宮殿,她回頭望了一眼,亭台樓閣,富麗堂皇,旌旗四起,劍仙閣三個字格外囂張。
雖然當時題完字感覺劍仙不大夠地位尊貴,但是看起來還是好看的。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幹什麼,主要是很無聊,便漫無邊際地走著。六界並不如其他界一般,有子民百姓亦或者其他繁華景象。這裡除了服侍隨之游的神之外,便再無其他了。而她卻也絕口不提開宗立派,吸納賢才的意思,六界便只是她的遊樂場一般。
隨之游從宮殿里一直往外走,卻陡然發覺某座山下有一條蜿蜒的小河。她便漫無目的地沿著這條小河一路走著,或許一刻鐘,或許一個時辰。她從月亮燦明走到繁星黯淡,從眾神宮殿走到荒山野嶺,彷彿連漫長的冬夏四季都被她走過一般。
寒風掛過,烈日照過。
冬雪夏雨落下過,秋葉春花也落下過。
最終,她沿著長河走到了一處破舊的村落,彷彿有穿著破爛衣服的村人們聚集。
彎彎曲曲的河水從上流靜謐流淌,似乎不知哪裡有嬰兒的聲音在啼哭,順著啼哭的聲音看過去,原來是竹籃中的一名棄嬰。
隨之游眨了下眼,卻又並未看見竹籃,啼哭之聲也未曾有。
或許村落也未曾有,或許只有這一條河是真的。
她伸了個懶腰,轉瞬間躍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卻溫柔地包裹著她,她並不作任何反應,只是感受著水流,靜靜地沉落。卻猶如一尾歸家的游魚,與水融合在一起。
「轟隆——」
驚雷劈落。
熱鬧的宮殿陡然間晃動起來,眾神忙不迭開始拔出插在地上的劍來,不希望奉給六界之主的費心搜羅來的劍有所損壞。
宮殿搖晃得越來越厲害,但這時,他們卻發覺竟然是無論如何都拔不出插入殿中的劍。
這——這是怎麼回事?
晃動激烈直接,一座巨大的山轟然中從宮殿內里拔地而起,光芒大作。
舞姬四處飛往安全的地方,眾神再也顧不得,紛紛騰飛遠離。
等他們飛出宮殿外之時,卻見那隨之游親手給自己題的「劍仙閣」轟然破碎,巨大的山體赫然立在原地。
那山上插滿了無數柄劍,那些劍流光溢彩,寒氣逼人,竟正是五界歷年來給她上貢的劍。它們就這樣被隨手插在那裡,也不知藏於地底下多少年,歷經多少風霜。
陡然間,那山上的劍盡數嗡然顫動起來,彷彿有了生機似的。
天空中烏雲密布,驚雷炸響,朝著山上狠狠劈落。
萬劍瞬間飛舞起來,竟是自顧自於空氣中刻下了泛著金色光芒的幾行大字,彷彿有人握著它們在憤憤不平地寫字一般。
「這個班我是一天都不想上了,不幹了,提桶跑路了!哦對了,聽說很多人真覺得拜我能聞道,那我簡單說兩句,尋道千古,證道無窮。何為之道?道隨我之游。好了,我急著投胎重開,潤了!」
飛揚的字停留於半空中許久,轟然炸裂開來,萬劍顫動哀鳴,其中最為眾神眼熟的四柄劍,也正是她一直佩戴的四柄劍卻齊齊化作幾道光閃爍散去。
六界同時下了一場大雨,在這雨霖落下之時,彷彿萬千污穢盡數被沖刷洗滌乾淨一般。
天宮之中,金光閃爍。
海底之中,封印顫動。
青丘山裡,古樹復甦。
人間降生沒多時的嬰孩靜靜躺在角落,聽著初為人父母的夫婦商量著為他起名的話。
「他生下來便如此瘦弱,不妨取個疾字,沖一衝這忌諱。」
這場春雨來得卻也不是好時候,修仙界如今正是宗門大比最如火如荼的時候,一場雨澆落下來,使得無數穿著不同制式的瀟洒白衣弟子們澆得有些煩躁,紛紛施了法術避雨。
然而擂場之上卻傳來一聲高呼,「何等精純之劍意!」
眾弟子便和獃頭鵝一般,連忙擁擠著望去,卻唯有一個穿著粗布短褐的少女,身子斜靠著劍對著擂台上喊了一句:「一般貨色!」
引得擂台上剛取勝的弟子暴怒起來,「你是哪個門派的,如此無禮,不如上台較量一番!」
那少女昂著下巴,「我沒門派,剛入仙途,但覺得你不行,咋啦?你有本事把我殺了嗎?」
她飛身上前,粗布短褐卻也也顯出幾分瀟洒風流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