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冷水
商量一下我們訂婚的事
「宴宴!」一道清亮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視。
荊戈意外看到,在這道聲音響起的一瞬間,謝宴眼裡蒙上轉瞬而逝的灰暗色澤,臉色也僵了一下,又飛快恢復正常。
他示意荊戈穿上衣服,自己起身走向門口,應該是打算去開門的。可沒等他過去,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蔣遲大步走進來,迎向謝宴。
荊戈的衣服才剛披到身上,雖然背對著兩人,但身上什麼風景看一眼就能想得到。
蔣遲眯了眯眼,「宴宴,這人怎麼在你房間。」
謝宴神色坦然,「我讓他給我上藥。」
這話顯然解釋不了現在的場面,蔣遲聲音有些陰森,「你讓他給你上藥,為什麼需要他脫衣服?」
「哦,有點好奇他的身材,是我讓他脫了給我看的。」他一副理所當然又問心無愧的語氣,淡定又無辜,瞬間把蔣遲的話堵了回去。
蔣遲突然想到什麼,目光落在謝宴的手腕上,那裡被燙的通紅,塗上了一半白藥膏。
他執起謝宴的手,把他拉到旁邊坐下,訕訕道:「我聽說你今天去謝家,還在那受了傷,就趕緊趕過來看你。宴宴,你怎麼不叫我一起過去啊。」
他拿過荊戈手裡的藥膏,蹲在謝宴身旁,低著頭給他塗藥膏。
謝宴撐著腦袋,看著僵硬地站在一旁的荊戈,懨懨的神色中又嵌入一抹亮光,他漫不經心地回道:「一頓家常飯而已,你這麼忙,我也不好專門叫你。」
蔣遲捏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蹭了蹭,抬眼幽怨地看著他:「我明明隨時都能為你擠出時間來,是你不願意叫我。」
這個動作很親昵,荊戈原本該嫉妒的,可他看到蔣遲捏的正是謝宴受傷的那隻手,那剛剛升起的妒意瞬間轉化為了滿腔怒火。
謝宴有點走神,似乎停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蔣遲說了什麼,他伸出手,放在蔣遲的發頂上,又停頓了一下,才摸了摸。
「我沒有這個意思,如果下午你在,我就讓你陪我一起去了。」
蔣遲對他的反應略有不滿,他繼續道:「如果我去了,你也不用受這個罪了。那個謝箜怎麼還敢故意傷你。」
荊戈神色一凝,蔣遲的消息,未免也太快了點,他記得當時客廳里只有謝家三口以及他和謝宴,是謝正岳或者林又敏告訴了他,還是……蔣遲有其他方式得知?
但不管如何,謝宴的行動蹤跡,一定處於蔣遲的掌握下。
荊戈想起另一個世界里,他曾經不遺餘力地監控謝宴的每一個動作,這讓謝宴十分抵觸,兩人因此爆發了不少矛盾。
謝宴的性格,應當是不喜歡被監視掌控,需要一定自由的人。
但是,此刻謝宴卻表現得十分平靜,並沒有質問蔣遲為何這麼清楚他是如何受傷的,就彷彿根本沒有察覺到蔣遲在監控他一樣。
他很自然地回應:「啊……你說這個啊,箜哥也是不小心打翻了碗,意外而已。他不是故意的。」
蔣遲臉色微微一沉,他握住謝宴的手:「宴宴,在我面前,你何必再為他掩飾。他也就是你半個親人,對你又不好,你維護他做什麼?」
「是不是在謝家受委屈了?」
「沒有,他們對我很好。」謝宴微怔道,「就像是一家人一樣。」
蔣遲捏住他的臉頰:「你當我是傻子嗎,這幾年你在謝家受了多少委屈,我又不是不清楚。」
「你明明也不是忍氣吞聲的性格,怎麼從被謝正岳認回去之後,就非要忍著,還每周都回去受一次氣。要是我,就直接跟他們斷絕關係的了。」
蔣遲說這些時,看著謝宴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探究。
謝宴的表情依舊有些獃滯,彷彿陷在某種情緒中,他低聲道:「他們是我的親人。」
「他們對你哪裡像親人了,宴宴,你說謝家人對你有我對你好嗎?」
謝宴誠實搖頭:「沒有。」
他又重複了一遍:「但他們是我的親人。」
蔣遲眼裡劃過一絲不耐,又飛快地轉化為那種非常明顯的抱怨:「早知道當初我就不幫你找回家人了,宴宴,你說現在要是我和你家人同時遇到危險,你救誰。」
「我……」謝宴猶豫著,不知如何回答。
蔣遲卻沒有放過他,「快說呀,宴宴,我想知道答案。」
荊戈面無表情地站著,但若能有表情,他臉上一定皺成了一團。他不明白蔣遲為什麼在謝宴這幾個關係模糊的家人上依依不饒,還要逼問謝宴這種問題。
謝宴臉色僵硬蒼白,定定看了蔣遲一會兒,終於道:「我救你。」
蔣遲臉上浮現一抹喜色。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欠你一條命。」謝宴補充了一句。
蔣遲臉上的喜悅瞬間褪去,露出熟悉的不滿來。看來,謝正岳那邊,他需要繼續加把火了。
他用餘光瞟了旁邊的荊戈一眼,放過了這個話題,又道:「宴宴,下次我跟你去謝家一趟吧,正好和你爸爸商量一下我們訂婚的事。」
荊戈臉色一變。訂婚?他一直不想相信,因為媒體在八卦上總是誇大一些事實,三分的事能說成十分。
但當蔣遲在他面前說出他要和謝宴訂婚時,荊戈開始無法自欺欺人。
然而,接下來謝宴的反應更是又往他頭上澆了一盆冷水。
謝宴沒有抵觸的表現,然而凝出一抹淺淡的笑容:「好,都聽你的。」
那眼裡的神色,荊戈不想承認為……幸福。
蔣遲的心情終於好起來,他站起身,伸了個腰,似乎這才注意到荊戈的存在,他訝異開口:「你怎麼還在這?」
荊戈背在身後的手捏得生疼,他維持著鎮定:「少爺還沒允許我出去。」
蔣遲走過來,繞著他轉了兩圈,目光裡帶著深深的探究和審視。
但是,他沒有發現任何破綻,心裡冷嘲一聲,卻頗為淡定地笑問:「宴宴,這保鏢你是不是還挺滿意的?」
謝宴看了荊戈一眼,平靜道:「身材很好,長相養眼,反應……不錯。」
他像評價一塊五花肉一般評價道,蔣遲忍不住笑出了聲,走過來捏了下謝宴的臉:「你可真夠挑剔的,選保鏢第一點不是看素質,反而看人家身材長相。」
「你這樣我可怎麼放心把這人放在你身邊,別哪一天被人勾去了我還不知道。」
謝宴面對他有意的調侃,彷彿沒有半分自覺:「我很滿意,你不要換掉他。」
「行行行,聽你的,不換。」蔣遲的視線再度在荊戈身上掠過,目光閃爍出不易察覺的陰毒。
從謝宴要求挑選保鏢開始,他就知道,謝宴對他的行為有所察覺和防備了。
但是,只有一個碎魂的謝宴顯然智商不夠用,他以為只要身邊沒有他的人,自己就不受控制?這可真是太天真了。
他監控謝宴的行蹤舉動,從來不是靠得哪個具體的人。
至於這個楚戎呢,看著木訥直板,沒有一點聰明勁,並且,他已經徹查了此人的身份,家庭背景極為簡單,尚無任何疑點。
他已經想好了怎麼利用這個窮學生,也就順著謝宴的意思,把這人先在這放著。
看樣子謝宴很青睞此人,等兩人關係搞好,甚至謝宴信賴這個人了,他再一舉出手,毀掉他這渺小的希望。
而謝正岳那邊,也要同時運作。
他要讓謝宴知道,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要一點一點摧毀謝宴的自我意識,讓他變成只能依附他存在,只能從他這裡博取感情支撐的一具空殼。
等那時候,這瓣碎魂上殘留的謝宴的精神意志將被全部碾碎,他也就能好好享受這盤大餐了。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明天在公司見。」蔣遲微笑著說。
謝宴非常乖順地點了下頭。
「這保鏢……你也別耗著別人太久,早點放他回去睡覺。」
「我知道了。」
蔣遲在兩人身上逡巡一圈,才滿意地離開。
謝宴看著那合上的房門,眼裡神色難辨。他站起來,往浴室走去,荊戈一瞪眼,跟上來,急道:「少爺,小心傷到腳,你去哪,我……」
謝宴立刻打斷了他,語氣竟然有些冷:「你話太多了,我讓你說話,讓你動了嗎?」
荊戈立刻咽下了聲音,他心驚膽戰著看著謝宴從那一片玻璃碎片中穿過去,走進浴室。
他沒有關門,荊戈卻也沒有將視線放過去,只是耳旁很快傳過嘩啦啦的水聲。
荊戈閉上眼睛,回想剛剛蔣遲過來時發生的一切,雖然他被兩人要訂婚的消息擾了一下心神,但大部分時間他還都保持著絕對的冷靜。
換做以前,他看到這麼一個男人在他面前和謝宴這麼親密,恐怕什麼都思考不了,馬上就會不顧一切衝上去和人拚命。
現在,他心裡依舊有扭曲的妒意,可這所有的情緒都轉化為了要完全復活謝宴的執念。
他從兩人細微的反應中察覺,這兩人的關係恐怕並非是單純的親昵。但是,這裡面隱藏著什麼,還需要他繼續探知。
謝宴走了出來,荊戈驚訝地發現,他並不是去洗澡,而僅僅洗了他的胳膊和臉頰,除了燙紅的位置,其他地方都被他搓得發紅,明顯用得力道很大,簡直像要褪下一層皮一樣。
謝宴走到床邊坐下,伸出胳膊,放在他面前。
那些剛塗好的葯都被洗掉了,謝宴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荊戈卻有些發怔,謝宴似乎很煩躁。他因為什麼而煩躁?為什麼要把皮膚搓成這樣,臉頰和手腕……唯一的共同點,似乎是都被蔣遲碰過。
見他沒反應,謝宴冷冷看著他,吐出兩個字:「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