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叫她出來
李十七,名字十分普通,卻讓北冥家一老一少瞳孔驟然收縮。
天下大家成百上千有餘,但這李姓之家,除了那大易朝皇室外,還有何人敢盜用。
且二十載來,朝堂中從未聽聞過這所謂李十七之名,想來也就有當年汴安之亂中,那個消失不見的儲君了。
北冥海張了張嘴,扭頭看向老者,想驗證一下自己心中所想。
老者點點頭:「何如?」
按理來說,想北冥家這種武道世家是斷然不可能去摻和朝堂之事的,數百年來他們亦是這麼做的,不過如今故友開口,北冥海實難推脫。
「有你在,汴安那些傢伙又能何如?」北冥海並未直接回復,調轉話頭反問起老者。
汴安,除了那兩個終日活在坊間傳聞中的老妖怪外,剩餘多多少少高手想來也撼不動這鬼三劍。
至於四宗三絕,二十年前或許能與老者一戰,如今,失了武道心的他們絕不是老者劍下之敵。
北冥海以為,只要有老者在,汴安就算只有他們兩個亦能獨闖,何需在沿途去求助這些家族,看人臉色?
「我不進那汴安城,答應了段先生,是將他安全送回汴安,此後之事便與我無關。」老者淡淡說道。
北冥海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番,笑道:「還是想去闖天樓?」
被人看穿心事,老者顯然有些驚訝,不過隨即亦是笑道:「活不了幾年了,一輩子就這點念想,天下第一是當不成嘍,做個飛升者也不賴。」
「喂,你這老狗,究竟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跟我這瞎彎彎繞說些廢話作甚?」老者突然變臉。
北冥海苦笑一聲:「不是我不想幫,實在是有心而力不足啊!」
「此話怎講?」老者眉頭微微上揚,不知在想些什麼。
北冥海抬起手朝前方一掃:「你看我這府邸,啥都不剩,就連個打掃做飯之人都沒有,北冥家現在就是一個空殼子,早已名存實亡。」
「為何這般?」老者顯然不解。
仰天長嘆,北冥海乾枯的臉頰瞬間好似又蒼老了一輪,緊接著將事情起因娓娓道來。
二十年前邊門關一戰後,北冥海失去了武心,整日在自己關在房間內,不與外界交流。
北冥家大小事就全都落在了他那不爭氣的二弟頭上,他這二弟生性狡詐,染了一身富家子弟的毛病,沒出半年就將整個北冥家敗了個精光,不僅如此,還欠下郝食再上萬兩銀子。
北冥海變賣了祖上財產,甚至連家傳寶貝『靈鷲杵』都抵押出去,這才換得這間宅子留存,能有片瓦遮身之地。
原以為憑藉北冥家名號,很快便能翻身,卻不料太守和那郝食再二人花錢買通一些乞丐,在邊門關散播謠言,說是這北冥家修鍊之功是邪門武道,不僅傷身還會破神。
如此一來,北冥家名號在邊門關便臭了,落得人人討個個嫌,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人拜入其門下。
這屹立百年的北冥家就毀在了北冥海手中。
「就連我那才滿十六歲的孫女……唉」
「所以,實在不是我不肯幫忙,只是如今北冥家,算上我,能夠出手之人也湊不出十隻手指啊!」北冥海掩面長嘆。
老者轉頭看向李十七,等待他做抉擇。
少年眉關緊鎖並未著急回答,摩挲下巴上下打量著北冥海。
「老夫要提醒你,這城中不比江湖,在此殺官家人必遭閑話,老夫不怕,但會給你遭來麻煩,未到生死存亡之際,老夫決不會輕易出手殺人。」老者叮囑道。
這道理李十七明白,朝堂里那些傢伙正愁找不到理由對自己光明正大出手,老者若是在城中打開殺戒,反倒是讓他們有了借口。
若是給自己帶上個通敵叛國之罪,怕是這輩子都別想為母親報仇了。
「北冥家主,若是我讓北冥家重振往日,日後汴安一戰可否賞臉?」李十七站起身子,負手而立。
這……
北冥海看上去一臉為難,各大家族都不可與朝廷同流合污,有誰開了這頭,豈不是要讓天下人恥笑?
老者雙唇緊閉,餘光瞥向李十七,驚訝的是少年一臉平靜,嘴角還微微上揚,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北冥海沉著臉,低頭沉默不語,似在考慮此事利害。
「罷了罷了,去他娘的狗屁氣節,這般人物都能屈膝做護衛,老子又有何懼?」
「只要太子殿下助我北冥家重回往日榮光,汴安之時,我北冥海定當身先士卒,只要我不死,就無人能動您分毫。」北冥海咬咬牙,一拳捶打在椅子上。
老者滿意的點點頭,這般模樣才能和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敢憑凡褪戰自己地仙的北冥海搭得上邊。
忍氣吞聲,讓人騎到頭上?這般作為又怎滴配得上天才少年之稱!
「好,那就……」
「唰唰唰!」
李十七剛要開口,門外便傳來馬蹄聲音。
「怕是郝食再那傢伙來了!」北冥海壓低聲音,連忙令北冥淵帶李十七他們下去躲避。
幾人前腳剛躲入屏風,後腳大門便被一腳踹開!
郝食再挺著那像是懷有身孕的肚子,滿臉酒氣晃晃悠悠走進院中,口中大放厥詞:「這人都死哪去了?」
北冥海嘴角微微抽搐,儘力平復心情,強擠出一副笑容往外迎去:「老朽在這呢,不知大人要來,有失遠迎。」
「行了!」郝食再一把退開北冥海:「今天我過來所謂何事你心裡清楚,北冥雪呢?叫她出來。」
郝食再舔舐著嘴唇,眼神中閃爍著貪婪。
「大人,雪兒今年才十六歲,放過她吧。」北冥海低聲下氣道。
「就是要這般,再老些我就不要了,廢什麼話!」郝食再抬起腳踹在老者腰上。
「咔咔咔!」北冥海緊咬牙關,雙拳發出清脆響聲!
只是停留片刻后,拳頭又泄氣放下。
北冥海如同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扭頭朝屋內大喊:「雪兒,出來!」
聲音淡去許久后,房間內緩緩走出一妙齡少女,年歲不大,一臉稚氣卻生得精緻,一襲白衣拖地,看上去仙氣飄飄,腦袋微側下垂,那怯怯的眼神像極了一隻受驚的麋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