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劍吼江風,血染凶濤

第1章 劍吼江風,血染凶濤

初冬的江風呼嘯入窗,冷冰而濕潤,燭光閃動,將一隻黑影映在綿綉畫屏之上。倏地一陣銀光泄入艙房,映在一張剛毅嚴正的臉上,振耳發饋的雷聲灌入雙耳,驚醒了正陷入沉思的楊貞德,楊貞德急步關上窗子,轉身回走時,目光凝重地望向金絲楠紅漆案上的貼金軸綿書,嘆息了一聲。

「稟大人,見大人深夜未眠,特送來清茶一盞,點心若干!」一道低沉有力的聲音傳入。

「進來吧!」

那人手托著茶盞點心輕推艙門,穩步走了進來。

「哦,是金侄兒呀!在內不必多禮!」楊貞德望向步入之人,笑了笑。

「是!」

「侄兒恭賀楊世叔得聖上器重,遷任兵部尚書!」金凌小心放下茶盞點心,後退一步,躬身抱禮。

「為君分憂,為民造福,鞠躬盡瘁,乃為人臣子之本分,只不過職位不同罷了,無須道喜!」楊貞德舉杯欲飲,卻頓了一下,義正嚴詞說道。

「侄兒受教!」

楊貞德拈起一塊點心輕嘗了一下,溫和笑道:「金侄兒,一同坐下吧,嘗嘗這江南的點心如何!

「謝楊世叔!」

沉默片刻,楊貞德嘆了口氣,神色凝重地盯著金凌的眼睛,緩緩說道:「近年以來,北衛野心蠢蠢欲動,邊塞軍情愈發緊張,朝內國庫緊缺,徵兵不易,兵甲未易,更有心術不正之徒以權謀私,中飽私囊,擾亂軍紀,此時正是我國兵力哀弱,危及存亡之秋也,然張尚書突發怪症引病辭任,無疑是雪上加霜。」

「朝中此間之事,侄兒偶有聽聞!近來侄兒在朝中聽聞,平樂城守將洛青被參諫亂紀抗旨,擅自引兵出擊,險丟平樂城這邊塞重陲,被聖上責罰貶庶。那洛將軍可是出身於將門世家,更是一代名將,怎會做出這般莽撞所為,真是令人尺匪夷所思啊!恕侄兒多言,此事可能有蹊蹺!幸今有楊世叔出任尚書一職,以世叔之才,德高才厚,駕海擎天之能,必能重整軍綱,重振國威!」

「侄兒言重了,雖為和派,任重而道遠,然為已任。」

「許久未見,金侄兒已為千牛衛四大都統之一,當真是英雄出少年!」楊貞德飲下一杯清茶,笑道。

「多謝楊世叔三年前舉薦入千牛衛,才有如今的成就,楊世叔知遇之恩,侄兒今後必當重報!」

「我們明天可至并州,不日將抵達京都,夜已深,望楊世叔早些休息,有事呼我便可,侄兒就在外邊,侄兒先退下了!」

楊貞德露出長輩般的慈和笑容,點了點頭。

金凌緩緩退出艙房,關上房門,不經意地摸了摸腰間的精鋼長刀。

此次他奉聖上之命至泰安,護楊侍郎赴京都任職之行的周全,此間關係重大極至。

金凌緩步走在船舷的走廊之上,望著江際遠處的一道雷光,江風中攜著冰冷細雨扑打在錦袍上,喝道:「李嗣昭,叫弟兄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此處江匪猖獗,此種天氣更可能會出來作惡,楊大人的安危容不得半分閃失!」

一名黑錦袍,腰長刀的的男子快步跑到金凌身前,躬身抱拳:「是,金都統!」

在一道雷光劃破黑夜,幾息后,幾道異聲掩護於隆隆雷聲中以江由遠及近。

突然只見金凌瞳孔猛地一縮,心中駭然,下意識地側身後退了半步,一道箭矢從其眼珠前幾寸急掠。

金凌暗驚:有歹人襲船。他怔怔地望著插射在桅杆上顫動不止的箭矢,

大喝:「敵襲,小心!」卻不想耳邊響起箭羽破空音,眾多箭矢襲來,一些功力淺薄的監天衛待衛來不及反應,當即被射殺倒地!

金凌俊朗的臉上怒目圓睜,咬牙大喝:「何方賊子,膽敢襲擊官船!」

一些箭矢的尾末系以麻繩,其麻繩的另一端沒於江面的黑暗之中。金凌心中大叫不好,敵暗我明,雖不知賊子此為何意,但豈有好心?金凌當即立斷,撥刀斬斷麻繩,雖然斬斷了身旁的幾根,但更多的已由箭矣定於船上各處。

「斬斷它們!」金凌大喝,隨即俯身察看受傷的兄弟,金凌雙指一探其頸脈,脈博已無,心中驚駭無比,見到流出的黑血,明了箭頭上塗了劇毒。

正在金凌起身時,那些箭矣上的麻繩顫動不止,一道黑衣人踏著繩索飛身而來,那人一步躍起,舉劍朝金凌重劈,金凌手腕一抖,橫刀格檔,那人武功不錯,一擊未得,便一個空翻躍過金凌,想避開強敵,挑軟柿子捏,但金凌豈會讓此賊子從自己眼看安然離開,轉身急步,一刀劈向那剛落地的黑衣手,黑衣手急捉反手一劍斜撩挑開刀勢,只是那一刀勢大力沉,且對面之人武功比自己強上不少,刀劍鐺的一聲相碰,火光可見,黑衣人被震退了幾步。

那蒙著黑色面具的黑衣人冰冷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駭然,而金凌見這一擊佔了上風,乘勝追擊,幾勢刀招人更壓了上去,黑衣人只得提劍匆匆抵擋了幾招,刀勁霸道剛猛,便受了內傷,又是幾招,黑衣人左肋便露出破綻,被金凌一刀擊飛,吐血倒飛不起。

然正當這時,更多的黑衣人已踏著繩索登上了船。金凌心中暗叫不好,首要之急是要護得楊大人的周金,向眾兄弟喝道:「擅闖官船者,殺無赦!」

金凌提刀拚命奔向楊貞德所在的艙房。金凌一把推開房門,目光凌厲逼人,楊貞德正面帶憂慮在房間內來回踱步,見得金凌打開房門,急問:「金侄兒,那是什麼聲響?發生了什麼?」

金凌急忙答道:「有賊子襲船,來人眾多,且武功不弱,為保楊世叔安全,我來護您乘小船逃走!」

楊貞德聽聞,心中驚好心,但頓了一下,說道:「好,叫上你的手下,我們一起撤!」

「賊子來勢洶洶,兄弟們拚死一戰,世叔的安全才是首要的,莫要負了兄弟們的心啊!」金凌急步走要楊貞德的手腕,一手提刀一手拉著楊貞德便欲往門外走。

霎時間,艙房外刀殺嘶殺聲已停了下來,金凌心頭一顫,眉頭微皺,握刀的手更用勁一分,這一道強橫的劍氣將整個房門擊飛進來,金凌抬眼提刀全力一揮,一刀將房門斬成兩半。

房間雷光閃爍,驚雷炸耳,傾盆的大雨泄在船舷走廊上,許許血色隨雨水匯聚一處。雷光之中,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房間。

前者身形挺拔修長,身著白錦繡金龍紋袍,高冠束髮,面戴金色面具,步子穩健有力,手中持著一柄銀劍。此劍,龍紋銀鞘,劍柄龍身纏繞,劍柄末端刻以猙獰龍首。

後者身形同樣挺拔修長,不同的是此人身著一身緊身黑袍,銅製護腕,短髮披肩,不同於他人的是,此人未戴面具,長相普通卻顯剛毅,一雙黑眸如深淵寒冰,又似古潭般波瀾不驚,背負雙劍,一黑一白,劍身古怪奇特。

前者持劍抱胸,靜立如古佛,一語不發。後者徑直坐下,提起茶盞斟了一杯,悠然品了一下,低沉道:「茶不錯!」

「你們是誰?膽敢截殺朝庭命官,不怕滅了爾等三族么?」楊貞德冰冷喝道。

無人應答。昆吾望著桌上碟中的三塊桂花糕,淡淡道:「龍吟,我有些餓了,吃些點心,就走!

「是,大人!」那手提龍紋銀劍的黑衣人恭敬答道。

金凌心頭緊,自知事情沒這麼簡單,看來此間別無選擇,能活著走出房間的只有一方,體內真氣緩緩流動,鬆開了楊貞德的手腕,雙手握住刀柄。

眼前兩人皆非常人,觀其氣息,持龍紋銀劍之人武功很強,而那背負雙劍之人的功力自己卻是看不透,只有在面對師父才有這種感覺,此次危矣。

龍吟緩緩拔劍,劍刃如霜雪,看了看劍鋒,道:「出手吧,我若先手出招,你必輸無疑!」

金凌二話不說,一刀斬向龍吟,大喝:「風捲殘雲。」刀未至刀氣已至,剛猛的刀勁如猛虎下山般襲向龍吟,龍吟嘴角噙笑,揮劍猛力一擊,鐺的一聲,震耳發饋,刀勢被銀劍震退,然金凌氣勢不減,上步又是一切斜挑,然而又被銀劍橫檔在了龍吟身前。

龍吟以守轉攻,收回劍招,一記掃腿攻向金凌下盤,金凌縱身一個鷂子翻避過,凌空向下一掌拍出,而龍吟不甘示弱同樣一拳向向,雙方內力互角,忽然龍吟雙膝微屈,渾身一顫,內力更甚,一掌推開金凌,金凌連連空翻卸去內勁,落地退了一步。

抬起頭來,那龍吟的銀劍便已朝他頸喉刺來,金凌低哼一聲,迅疾提刀擋在身前,劍尖抵在了刀身之上,龍吟低喝一聲,渾厚的內力從劍尖上傳來,龍吟猛地將金凌硬生生頂開丈余,才被金凌遏止,然是時龍吟收回劍招,一腳踹在金凌胸口,金凌面色巨變,撞在了艙房的牆上,咳咳,突然面帶血潮,咳出一口鮮血。

但金凌強忍內傷帶來的劇痛,手中緊握鋼刀,顫顫巍巍站了起來,面帶狠色,冰冷地看著龍吟。

龍吟見此,輕笑道:「還行么?別硬撐著了,都一樣的,早死也能早投胎可不是么?」

龍吟不再啰嗦,劍光閃爍,只聞哐當幾聲,幾招之間,那金凌再無抵擋之力,手中鋼刀被震飛,又幾招,金凌身上遍布劍傷,殷紅鮮血溢出染紅綿袍。金凌用盡最後氣力雙掌鉗住刺來的一劍,然終是抵擋不住,刺入胸口,劇痛直衝腦門,金凌痛苦大喊,后又被猛力一掌直接拍飛,擊碎紗窗,墜入江濤之中。

「金侄兒……金侄兒啊!」楊貞德痛苦大喊,任憑狂風暴雨施加於身,楊貞德麻木轉身望了望龍吟,拾起鋼刀,怒喝:「殺!」

龍吟見此,無動於衷,不屑輕笑道:「楊尚書,上路吧,別讓剛才那人久等!」

劍光一閃,鋼刀哐當一聲落地。

「大人,任務完成了!」龍吟手腕微抖,撥劍回鞘,抱劍謙和道。

昆吾咬了一口,放下另半塊糕點:「走吧!別落了什麼了!

「是!」雨勢將歇,不一會火光衝天,那船也沉入了江中。

「昆吾大人,冥使已至。」龍吟領首道。

「嗯!」

「殿主有令,命昆吾大人下一個任務的目標有變,不再是洛青,為秦成。」

「知道了。-」

京都城北,昨夜一場大雪,待天空中雪勢漸弱,而城中已雪深尺余,街道上的行人小販比往日少了不少,但依舊算得上熱鬧不凡。

晉安街道最西處,一座宏大的府邸坐落於此。青瓦勾檐,花崗石階旁屹立著兩尊威武石獅,朱門金環之上黑匾金漆書以「洛府」二字,一幅官家宅府之貌,好不氣派。只是那緊閉的朱漆門上巨鎖緊扣,又貼以白紙,「拆」之赤字醒目異常,而門前兩側又有八位持戈黑甲的衛兵佇立。

此處街道來往的人極少,只有一駕馬車停在這「洛府」之前,馬車前立是兩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老者,頭髮須白,剛毅的臉上盡顯歷盡風雨的滄桑,目光中難掩疲倦之色。老者目中淚光盈了盆,痴痴地望著朱門黑匾,任憑寒風凜冽,老者仍如古松靜立。

身旁一妙齡女子左手攙扶,右手撐傘擋雪。此女子曼妙嬌驅著以白凈綾羅紗裙,三千青絲如瀑及腰,柳眉星目,朱唇瓊鼻,肌雪俊顏上的嫻靜淑雅之質如幽谷芳蘭,然一點硃砂淚痣卻顯傾城之媚。

許久之後。

「爹爹,您身子不好,還是回馬車上吧!」洛承影神色擔憂柔聲向老者道。

洛青臉色略顯蒼白,終是無奈嘆息了一聲:「走吧!」

洛承影小心攙扶著洛青上了馬車,風雪漫天,棗紅馬嘶嗚了一聲,馬鼻噴出一股白氣,緩緩拉著馬車離去。一隻白凈玉手掀開窗帘,洛承影幽目望著那漸行漸遠,掠於身後的「家」,心中不免嘆息,此行之別也許今後再也不會回到京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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