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流浪之始

他再一次醒來，陽光透過松葉零零散散的灑落在他的臉上。

他將手擋在眼前，眯著惺忪的睡眼，感受著午後炙熱的陽光中偶爾吹來的几絲涼風。

聞著那股熟悉的酒氣，他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他空洞的眼神，落在四周，如同被炙熱陽光照耀下的一切，那般的無力。

這是座無名山峰，亂石嶙峋，間或有幾顆松樹點綴在山間。

兩條土路從山前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

在熾熱的陽光下，一老一少兩人正在那幾乎被陽光吞沒完全的樹蔭下乘涼。

少年半靠著身後的松樹，盡量的將身體縮進那小得可憐的樹蔭之中。

老人則隨意的躺在樹下，絲毫不在意滾燙的陽光在自己身上遊走。

良久，少年推了推身邊的老者。

老者許久沒有做出反應，少年這才將手放在老者的鼻子邊上探著鼻息。

老人此時已經沒有了氣息，只是他身上混雜的酒味和許久不曾梳洗的惡臭還交織在一起。

在強烈的陽光下那些交雜的氣味更加的濃郁。

他看了死去的老者一眼，見他臉上依舊是那樣的滄桑。

身上依舊是破爛的衣衫，只是腰間依舊掛著那個精美的酒葫，顯得與這邋遢的老者格格不入。

他沒有落淚，沒有悲傷。

只是靜靜的看著老者死前掛在臉上那最後一絲微笑，只是獃獃的看著遠方，沒有任何的思緒。

他是昀，名字是身邊這個嗜酒如命的老叫花子所起。

聽老叫花子醉酒時提起過，昀是自己多年前死於仇家之手的兒子名字。

或是為了緩解自己對兒子的思念吧？

想必是老叫花子在臨死之際與他故去多年的孩子夢中相見了？

便是生命走到了盡頭，他的臉上掛著的也是幸福的微笑。

比起這些年每日爛醉如泥的流浪，或許這才是老叫花子真正想要的結局。

至於這個自己收養了十多年的孩子，他沒有過多的關心。

也便將其留存在世間，去歷經他未曾經歷完的世間磨難。

所以，對於這個老叫花子，昀心中是痛恨的。

老叫花子生前每次醉酒之後，都會對他辱罵痛打。

在老叫花子沒死之前，昀心中多次咒詛他死去。

他真正的死去后，昀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反而更像了那天邊無所依託的游雲，只能任由輕風帶離，去往那未知的遠方。

昀由此更為痛恨起老叫花子來了，看著老叫花子的屍體，想著他也算是給過昀為數不多的溫暖之人。

昀始終不忍他曝屍荒野，思量再三，還是挖來黃土將他掩埋。

他貼身帶著的酒葫，昀沒有讓它隨老叫花子一併入土。

不管是作為最後對老叫花子的思念，還是將這份對老叫花子的仇恨永遠銘記在心，昀都選擇將酒葫帶在了身邊。

將老叫花子埋葬后，昀帶著從老叫花子身上取下的酒葫，走在一個茫茫無際的荒野上。

荒野無邊，除了那無盡的雜草，便是能一眼看到卻總也走不到的山頭，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天。

他不知道知己為什麼要如此走下去，他也時常在想，或許與老叫花子一併入土也並非一個壞的選擇。

然而，他卻也找不到死去的理由。他如同一個行屍走肉，消耗的也似乎不是屬於自己的光陰。

就這樣，昀漫無目的的在這片一望無際的荒野上行走著。

走了多少個歲月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只記得他每次抬頭，看到的都是與天地相接的茫茫荒野，都是散發出惡臭的沼澤。

直到昀因飢餓暈倒在了枯草之中，他以為會就此死去就此與這個僅僅給了他十二年生命，卻也讓他遭受了十二年苦難的世間告別之時。

夜裡的一場雨又讓他從寒冷之中清醒了過來，昀盡量的將嘴張得大一些，儘可能的吞咽著每一滴雨水。

從未有過的貪婪，在他的心中橫生。

昀又開始記恨起老天，不管是這場寒冷還是完全不夠他解渴的雨水。

寒冷和飢餓讓離再度暈厥了過去，再醒來時風停止了，雨也停了。

毒辣的太陽將昀躺著的枯草曬得幾乎要燃燒起來。

他慢慢的從地上起來，繼續朝著遠方，朝著那近在咫尺的生命盡頭一步步走去。

突然，一道黑色的光芒落在了昀的身邊。

他身下的大地在瞬間被那道光芒擊成了一個大坑，毀天滅地的力量將昀振飛了出去。

若不是荒野之中沼澤遍地，昀剛好被擊飛在了一個泥潭之中，他才又悻悻的撿回一條命。

然而他卻顯得有些遺憾了起來。

瘦弱的他被這莫名的一擊擊中，幾根折斷的肋骨穿透了他的身軀。

他咬緊牙關，忍受著那股劇痛。眼前無數次的發黑，也讓他無數次的面露欣喜，這便死去吧。

死在這沼澤之中也勝過曝屍荒野。

不遠處的打鬥聲慢慢的在耳邊淡去，也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穿透的傷口劇烈的疼痛了起來。

當他艱難的爬出沼澤之時，見眼前不遠處兩撥人還在奮力的拼殺著，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女子正面露痛苦的盤坐在地上。

她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後背更是血紅一片，看樣子應該是受了很重的傷。

在她的身邊，數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

與她身著同樣衣裳的一個老者在與另一邊僅剩的敵人同歸於盡后也倒在了她的身邊。

只是那老者的眼神之中滿是放不下，也至於即便他死去了，還將滿是血色的目光看向那依舊一動不動的少女。

昀也不由得多看了那少女一眼，眼中竟是有了片刻的羨慕。

但他還是朝著少女爬了過去，因為他聞到了少女的懷裡傳來了一陣陣的香味。

對於昀這種餓到了極點的人，一絲香味也是逃不過他的鼻腔的。

他顧不得疼痛，趁著少女還未清醒，將她懷中兩個用絲絹包裹起來的肉餅吃下。

腹中有了點食物，疲憊之感瞬間與疼痛交織。

昀捂著斷裂的肋骨，倒在了女孩的邊上昏睡了過去。

直到深夜時分，他才緩緩的醒來。此時，女孩已經不知了去向。

昀也沒有太多的在意，這荒野之中，凶獸本就不少。

或許那女孩被什麼凶獸拖走了也不一定，只是他心中又有疑惑，為何自己卻又未曾遭受凶獸的吞噬？

看著寂靜的天幕，昀艱難的挪動了一下身子，靠在一個被蟲蟻啃咬去了大半的樹榦上休息了起來也沒有再去想女孩之事。

突然間，他的眼前一亮。一道白光出現，那女孩也在光芒散盡之時出現在了昀的眼前。

在她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四五個同她衣著一樣的人。

幾人身後不遠處，還有數百名身著同樣衣服的人正神色肅穆的站著。

昀見狀，想那應該是尋她而來的同門，她能從重傷中無恙，也應該是這些人的緣故。

看到這女孩無恙，昀的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絲欣慰，這也算是對吃了她兩個肉餅的報答吧。

然，女孩卻冷冷的看著昀，眼中的殺意足以讓任何一個求生之人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