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奧博爾德·瓊森偵探の第Ⅴ章
「不,老實說,她有些事幹得太過分了。」
他仰頭長嘆,往後仰坐在椅子里,一邊喝酒,一邊審視我。我不喜歡他冷若冰霜的神情,因為這說明他還在想計策。「來點多佛的鰨魚怎麼樣?」他問,口齒既伶俐又清楚。「要不要叫招待來?不如早點把飯吃完,你說呢?」
他要了兩份鰨魚,一人一份。按習慣吃法,魚骨已被剔除。我現在在公共場所吃飯已經相當自如了,不過我的左手傷殘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有意識地把傷殘的左手插在口袋裡,覺得它派不上用場,怪尷尬的。
後來待我差不多要習慣用這隻殘手時,這隻手偏偏又遭不幸,只好忍痛全部截掉。真是雪上加霜。人生大概就是這樣,有所得,也有所失。只要能從廢墟中搶救出來,哪怕是一點點自珍的東西,就有了精神支柱,就能活下去。
招待過來說4分鐘后我們的菜就上好,他手持菜單和定單,貼在茄克衫和灰絲領帶前,服務態度很好。查爾斯看看錶,然後環視一番酒吧,這裡寬敞明亮,舒適安寧,裡面坐著的人也像我們一樣,是成雙成對的。這些人坐在米色扶手椅上,品嘗美饌佳肴,吃得津津有味。
「你今天下午去坎普頓嗎?」他問。
我點點頭。「第一場比賽兩點半開始。」
「你手頭有工作嗎?」這種詢問未免太空洞了。
「我不打算去艾恩斯福特,」我說,「奧爾佳在,我就不去。」
他遲疑了片刻,說:「要是能去多好,西奧博爾德·瓊森。」
我只是瞟他一眼。他的視線在跟蹤一位招待,這招待正在給坐在遠處的顧客送飲料。他想了半天才想出下一句話。他清了清嗓子,但說話的對像不明確。「奧爾佳把一些錢給了……借給了一家騙人的公司……還有,她用的姓是……」
「她幹了什麼?」我問。
他的目光又以令人懷疑的速度回到了我身上,但他剛要張口就被我打斷了。
「不。」我說,「要是她幹了那事,你完全能自己處理。」
「她當然是用你的姓。」查爾斯說,」奧爾佳·瓊森。」
我感到查爾斯這是在把我往陷阱里引。他揣度我沉默的表情,輕輕嘆口氣,流露出了內心的焦慮。我思付著,這老傢伙真是詭計多端,精明得很。他是想叫我上他的鉤。
「她曾迷上了一個男人。」他失望地告訴我,「我不怎麼喜歡那小子,但當初我也不怎麼喜歡你。實際上我對你的第一印象是錯誤的,我今後再也不敢老是憑直覺取人了。」我吃了一粒花生。
他以前討厭我,是因為我是職業騎師,他講究門當戶對,認為騎師配不上他頗有教養的千金。當時我也討厭他,因為他是個有學識的人,是個十足的勢利眼。但也不知怎麼搞的,他現在竟成了我心目中最崇拜的人。
他接著說:「那傢伙勸說她去做郵購生意……至少從表面上看,這差事挺體面,值得一干,因為這是為慈善事業募捐。據說和推銷聖誕卡一樣。不過他們兜售的是古典傢具用的上光蠟,別人買這種昂貴的蠟,還以為是積德呢。」
他神情嚴肅地看著我,我等他的下文,心裡並不著急。「郵購單像雪片一樣飛來。」他說,「賺的錢可想而知。奧爾佳和一位女友光寄蠟就忙得不亦樂乎。」
「這些蠟。」我揣測地問,「事先已買好了嗎?」
查爾斯嘆口氣說:「響鼓不用重鎚敲,對嗎?」
「那郵費、包裝費、廣告費和印刷品的費用都是奧爾佳支付的?」
他點頭說:「她以一家慈善機構的名義把收到的款都存人銀行,但這些錢都被取走了,那傢伙也銷聲匿跡了,所謂的慈善機構純屬子虛烏有。」
我沮喪地注視著他。
「奧爾佳的情況如何?」我追問。
「恐怕糟得不堪設想,也許要指控她。一切都是以她的名義乾的,而那傢伙早已跑得無蹤無影。」
我聞聽此言義憤填膺,氣得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口了。他觀察著我茫然若失、一語不發的神情,徐徐點頭,表示同情。「她真是笨到了極點。」他說。
「你沒能阻止她,警告她嗎?」
他懊悔地搖搖頭說:「她昨天驚慌失措地到艾恩斯福特找我時,我才知道這事。她是在牛津城裡租的一套寓所里干這事的。」
我們開始吃午飯。吃完飯後,我連箬鰨魚是什麼味道也想不起來。
「那傢伙的名字叫庫里蒂斯·米勒。」查爾斯邊說,邊喝咖啡。「起碼這是他自己報的姓名。」他遲疑片刻,又說:「我的一位律師朋友認為,要是你能找到那傢伙,事情就好辦了。」
我驅車前往坎普頓,一路上全神貫注地看著駕駛儀,可心裡卻老想著奧爾佳,很不是滋味。
離婚本身似乎並沒有改變什麼。我們之間最近感情破裂了,無情的法院判決了我們離婚,但又沒能把我們徹底分開,彼此仍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其實,我同她犯不著小題大作,跑到法院去,因為沒子女,無撫養糾紛,不必相互諒解。
所以離婚申請法院很快就批准了,法官們案子一個接一個,哪肯在這種兩廂情願的離婚案上浪費精力。找法院並不是最行之有效的解脫方法。感情上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要恢復過來必須經過緩慢的過程,離婚證只不過是一片阿斯匹林,起不了多大治癒作用。
昔日,我們曾熱烈興奮地擁抱在一起,可現在要是偶然碰面,只簡短地握握手,便各自東西。八年來,我愛過奧爾佳,又失去了奧爾佳,並為她感到悲傷。
儘管我希望這種情感永遠消失,她的身影不再浮現在我的腦海,但就是辦不到。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何時能抑制住這種情感,變得冷漠起來,恐怕遙遙無期。
要是我幫她擺脫了困境,好心不會圖到好報,她仍不會叫我有好日子過。要是我不幫她,見死不救,我又於心不忍,自己沒好日子過。這個傻女人怎麼會笨到這種程度?我想來想去想不通,十分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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