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殘疾乞丐
李遇似乎被定格了,他看著孟棄眼神不瞬:「你……過得好嗎?」
「我過得好不好關你什麼事?若不是你,我會是現在這副模樣嗎?」孟棄憤怒過後,語氣卻很平靜,冷得後面的葉辛打了一個寒顫。
「你、你的腿……」李遇看著孟棄不自然垂的腿,表情愕然。
「別在這兒裝作吃驚,這三年你看不見我的處境嗎?滾——再讓我看見你來一次,我絕對對你不客氣。」孟棄幾乎是聲嘶力竭,葉辛在後面撫著孟棄的背。
「李遇……你先回去吧。」葉辛在後面說。
孟棄:「不許你叫他名字!」
「……行行行。」葉辛看著前面的孟棄,像是炸毛的貓,連忙安撫道。
李遇眼眶紅了紅,臉色白了白,低聲說了句:「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滾——」孟棄對著李遇倉惶而逃的背影吼道。
李遇走後,孟棄懈了力氣,一臉疲憊又倔強的站在原地沉默著。
葉辛從孟棄的背後走出來轉到他前面,發現孟棄的眼眶也紅了,眼神里儘是憤恨。
「來,吃顆梅子就不生氣了。」
「唔……」
葉辛懷中的油紙包展開,餵了孟棄一顆乾梅。這是她買來無聊時吃的。
孟棄含了一顆乾梅在臉頰左邊,臉頰鼓了出來。
葉辛又喂孟棄吃了一顆乾梅,他將這顆乾梅含在了右邊,右邊臉頰也鼓了起來。
「好像松鼠。」葉辛忍不住用手捧住孟棄兩邊鼓出的臉頰。
「……飯沒了。」孟棄含糊不清地說。
葉辛放開了他的臉,神秘兮兮地從腰包里拿出李遇給的金子。
孟棄問:「他給的?」還沒等葉辛回答,孟棄拿了過來:「髒錢!」
他要扔掉,被葉辛一把搶了過來:「你真是敗家孩子,錢怎麼會是髒的!」
「不要他的。」孟棄說。
「他買了豆腐,這是酬勞。再說了,我還打算拿這錢給你添幾件過冬的衣裳,再買幾床棉被,剩下給你存著,以後就是你娶妻的彩禮。」葉辛將金子放進了腰包里,碎碎念道。
她想過,收集李遇的靈魂就是要讓孟棄感覺到幸福,消除他的戾氣。他如果娶妻生子,老婆孩子熱炕頭,該是人生圓滿了。
「你想的倒是多。」孟棄在一旁看著葉辛拉緊了自己的腰包,涼涼地說。
「關於你的事,我想的的確很多。」葉辛一邊說,一邊收攤。
孟棄聽在耳朵里,卻是一愣,他指尖倦了倦。問:「你呢,今後有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最大的心愿可能就是看著你幸福吧。」
葉辛說的是實話。這樣她的任務就能儘快完成了。
孟棄沒有回話,他的耳尖又紅了紅。
—
兩人的日子過得平平淡淡,一晃眼便進了年關。天天下著大雪,有時將地面都鋪上厚厚一層,腳一踩,發出吱呀的聲音。
平時街道上大雪天人少,但是年關這天,卻是熱熱鬧鬧的。整條街張燈結綵,都忙著置辦年貨。
葉辛這天也沒出攤,拉著孟棄一臉興奮地竄進了人群中。
葉辛給孟棄換了根拐杖,現在孟棄已經能十分靈便地使用了。
街上人多,葉辛怕孟棄丟了,就挽住他的手臂,兩人肩並肩地逛街。
孟棄臉上說不上興奮,但是嘴角是微微上揚的,尤其是葉辛看見好吃便往他嘴裡塞,看見好玩的便買回來塞進他的懷裡時。
「孟棄,張嘴。」葉辛拿了一塊栗子糕遞到了孟棄的嘴邊。
「我不吃……」他一張嘴,便被塞了一嘴栗子糕,帶著板栗的香甜。
葉辛給自己也塞了一塊,眼睛里全是笑意和光亮,連周圍的燈籠都比及不上。
「好吃嗎?」葉辛問。
孟棄嫌棄道:「一般。」
嘴裡嫌棄,嘴角卻揚起了一個弧度。
「孟棄,戴上。」葉辛拿了一個小孩兒帶的發箍,上面有一對毛茸茸的虎耳朵。
沒等孟棄回答,葉辛笑著讚賞道:「好看!老闆,多少錢一個?」
老闆笑呵呵地說:「十文錢一個。」
葉辛驚訝:「啊,這麼貴啊。」
老闆接著說:「十文錢一個,十五文錢兩個。」
葉辛拿了一個戴在自己頭上,轉身問同樣戴著發箍的孟棄,問:「我戴著好看嗎?」
面前的人笑容似冬日的暖陽,眼尾的一顆痣在昏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
「好看。」孟棄看著葉辛,低聲說。
老闆繼續推銷生意:「小娘子買兩個吧,我看你相公也很喜歡。」
「不……」葉辛下意識解釋,卻沒想到孟棄搶先一步:「那就兩個吧,能再少一點嗎?」
老闆思考一會兒,說:「看你們郎才女貌,感情和美,這大年夜我也討個好彩頭,就算你們十二文吧。」
「這裡,十二文。」孟棄摸出錢遞給了老闆。
葉辛沒想到一向對瑣事不關心的孟棄居然會買這個,她一臉笑容碰了碰孟棄的胳膊,「可以嘛,居然會講價了。」
孟棄只是淡然一笑,他伸手將葉辛頭上歪掉的發箍扶正。
葉辛買了很多食材,大年夜自然是要好好慶祝的。
回家后,葉辛和孟棄兩人在廚房將買來的蔬菜肉食洗乾淨。廚房只有一盞油燈,不太明亮,但是灶火很旺,時不時地傳出來葉辛的笑聲以及孟棄傲嬌的冷哼。
兩人忙活了一會兒,終於開動年夜飯。窗外的天空中的煙花散發在空中,很熱鬧。
「我今天花了大價錢買的女兒紅,今天不我要不醉不休!」葉辛捧了一壇酒出來,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碗。
孟棄默默地推了推自己的碗,示意葉辛給他也來點。
但是被葉辛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不行,你才十七歲,不能飲酒。」
孟棄眼神似笑非笑:「又是因為我還是小孩兒?」
葉辛點了點頭,然後端著碗喝了一口酒,她白嫩的臉上頓時染上了紅暈,心口卻也暢快得不行。她酒量其實不好,但是就是喜歡酒滑過喉嚨時的火辣辣的感覺。
孟棄也不強求葉辛給他倒酒,坐在座位上安靜吃菜。
「啊——」葉辛突然朝窗外吼了一聲,回應她的是更加熱烈的煙花在空中爆炸的聲音。
「人生吶!」葉辛又往碗里倒滿了酒,她的臉色完全通紅,似乎連眼眶都是紅的。
孟棄依舊安靜地看著葉辛抱著一壇酒開始悲春傷秋。
「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呀?」葉辛雙眼迷濛地望著孟棄。
孟棄知道她是醉了,去搶她的酒碗,卻被葉辛一把抓住了手。
她抓住孟棄的手細細地摸,嘴裡時不時地發出「嘿嘿嘿」笑聲,像極了猥瑣大叔摸青樓小姑娘時的神情。
「我最喜歡你了,我好喜歡你呀,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歡你。」葉辛把孟棄的手攤開,然後把自己的手按了上去,再五指穿過他的指縫,緊緊地十指交叉握住他的手。
孟棄眉頭挑了挑,眼神戲謔地看著兩人緊扣的手。心想他推測的果然不錯:雖然葉辛百般解釋與自己是姐弟關係,但這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她最終目的就是覬覦自己。現在喝了一點酒,便吐露了心聲。
哼,心裡有事還敢喝酒。
「喜歡我什麼?」孟棄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慢慢品著。
「你的什麼都喜歡。」葉辛醉得厲害,一雙眸子亮了又亮,醉態中無意識地夾雜著媚態。像是夜月下的對月吟歌的鮫人,專門引誘過往漁人。
這樣的葉辛,孟棄下定決心,定不能讓她胡亂在他人面前飲酒。一來是她藏不住事兒,喝點酒就什麼都往外吐露。二來是她喝醉的這副模樣,尋常男人看了,沒有不動心的。
「我喜歡你好久了,四、四年了。」葉辛另一隻手摸上課孟棄的臉,眼神里有著悲傷:「他們都說你暴躁易怒,冷酷無情。但是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葉辛湊近孟棄的耳朵,她嘴裡的熱氣噴洒在孟棄的的耳垂上:「我看見過你抱著毛絨絨的小狗笑的模樣,很好看,哈哈。他們都沒見過。」
若是剛開始孟棄心中還有些愜意地準備聽葉辛對他告白,到後來孟棄的心已經冷成了雪山上的冰層。
原來是他自作多情,原來人家早就心有所屬了。
「你是誰,怎麼這麼像他?」葉辛疑惑地扯了扯孟棄的臉,孟棄依舊眼神無風無雨地冷視著葉辛。
「奇怪,你怎麼頭髮這麼長了?不過也很好看,嘿嘿。」葉辛又拉了拉孟棄的髮絲。
孟棄開口了,聲音有些啞:「……我很像他嗎?」
葉辛又迷茫了:「像誰?」
「你喜歡……的那個人。」孟棄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堵。
「唔,像!」葉辛語氣軟綿地說,她歪著頭細細地瞧了瞧孟棄,憨笑著說:「你就是他呀。」
孟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顆心已經沉了下去。
很好,她原來是拿自己當替身呢!她愛慕的那個人大抵與自己長得有幾分相似,所以她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救自己。
葉辛醉得暈頭轉向,整個腦袋倒在了桌上,嘴裡嘟囔著什麼,孟棄聽不清,也不想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