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周家滅門

翌日。

韓成知道今天就是周升龍的武者宴舉辦之日，但周升龍沒有給他送請柬，而他也不關心此事，所以一切照常。

吳朋倒是去了，范昌明對此憤憤不平，說什麼狗比人更有面子。

但韓成卻是無所謂。

他還是更喜歡站樁，每一滴汗水都代表每一分收穫。

而且他實在不明白范昌明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難道去了周家的宴會就能跟宴會上的賓客一樣取得相同的地位嗎？

但韓成不在乎，吳朋在乎。

與此同時。

吳朋跟在周升龍的身邊，在門口一起迎接赴宴的賓客。

在他們身後，一塊寫著「周府」二字的燙金紅木牌匾高高掛起，似乎在彰顯周家的地位崇高。

其實說起來吳朋只是充當一個小廝，跟在周升龍後面提一些賀禮，真正的C位自然是他主人的。

此刻。

周升龍良好地彰顯出他的教養，迎來送往皆是迎刃有餘，沒有浪費他每年上千兩的禮儀訓練費用。

「叔父您能來真是太好了，家父最近一直在念叨您，今天可得陪他好好喝兩杯。」

「邱雲兄好久不見，什麼？你說我這麼快就突破了真是天賦過人？過獎了，我也只是勤奮而已！」

……

此刻周升龍笑容滿面，整個過程都顯得溫和有禮。

吳朋目光火熱地看著這一切，看著周升龍英姿勃發，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貴氣，頓時與有榮焉。

「只要跟著他，我就能過上好日子！」吳朋如此想道。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現在穿的衣裳，這是三等蜀錦，一匹布就要五兩銀子，雖然這只是周家下人穿的，但比起他以前穿的破布衣裳至少貴上十倍。

他又想起最近吃的精米飯，一碗飯比一斤肉還貴，但他現在卻能吃到撐！

種種福利已經沖昏了他的眼，讓他對眼前的人死心塌地。

「哼，他們都笑我當狗，但他們卻不知道狗吃得比人還好！」

「他們是人，卻過著狗的日子；我是狗，卻過上了真正人的生活。」

「只要有好處，就算當狗又有何妨？我不後悔！」

吳朋目光堅定地說道。

不久后。

賓客終於到齊了，然後宴會便開始了。

在宴席上，吳朋有幸得到一個坐的位置，雖然只是敬陪末座，但他仍然非常滿足。

他看著桌子上的菜，彷彿劉姥姥初進大觀園似的，整個人都傻眼了：

「這是漢白玉珍珠，一顆就要三兩銀子！」

「這是鳳穿龍肚，由烏珍雞和鱘魚龍的龍筋熬制而成，這一小碗至少五兩銀子！」

「這是金龍麟，由專門豢養的葯魚之鱗烹飪而成，並且只取最精華的三塊鱗片，一道菜至少要殺上百條魚……只可惜這裡只是次品，由除了三塊精華魚鱗之外的其他魚鱗烹飪而成。」

每上一道菜，吳朋都會在心裡默默地估算出這道菜究竟值多少錢。

吳朋越看越驚訝，同時有一種濃濃的自豪感——我能夠參加這麼高端的宴會，這說明我也是一個人物了！

念及至此，他更堅定了當初的選擇，覺得給周升龍當狗的決定沒錯。

他開始更堅信這點。

然而有意思的是，這桌宴會的其他客人都露出不滿的神色，心道：「這是哪裡來的土包子？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周府也太失禮了，竟然把他安排在跟我一桌，憑白拉低了我的檔次！」

但吳朋卻對此一無所知。

他並不知道，維持表面上的體面，也是他所嚮往的上等人的潛規則之一。

所以就算別人嫌棄他，也只會藏在心裡，默默地看著他、鄙視他，就像是在看一場猴子的滑稽表演。

與此同時。

血衣盜和楚雲悄悄地出現在周家的後院，在楚雲的帶領下，他們順利地達成了目標。

蒙面大漢驚訝道：「這麼輕鬆就摸進來了？他們也太鬆懈了吧，連一點防備都沒有！」

「既然如此，兄弟們，今日合該咱們大發利市。」

「給我殺！」

「等等，別忘了我的玉髓續骨膏！」楚雲提醒道。

「放心，忘不了你的，更何況這也是在給你報仇！」

蒙面大漢有些不滿地說道。

「不，我的意思是，麻煩你儘快把玉髓續骨膏送來，我要先治好腿，然後站起來親手殺了周升龍的家眷老小！」

楚雲眼神狠戾地說道。

他現在太想報仇了，每個細胞都激動到顫抖，它們在渴望殺戮，渴望復仇，渴望鮮血……

而楚雲想滿足他們。

臨門一腳時最迫切，那種迫不及待的感覺都快把楚雲逼瘋了，他現在就想復仇，現在！立刻！馬上！

蒙面大漢咧嘴大笑起來，儘管被黑布遮住了，但楚雲知道他的嘴現在肯定咧得很大：

「小子，不得不說，你取悅了我，我不僅會幫你取來玉髓續骨膏，還會把你的仇人都留著，讓你親自動手！」

楚雲激動道：「多謝，我也會履行承諾加入你們的。」

「就算是血衣盜，只要你們肯替我報仇，我就肯替你們拔刀！」

「嘿……」

蒙面大漢嗤笑道：「我們可不是什麼血衣盜，記住了，我們是黑風匪！」

「你們兩個扶著他，然後幫他找到玉髓斷骨膏，其他人跟著我殺！」

話落。

一群如狼似虎的傢伙，爭先恐後地沖了出去。

……

另一邊。

吳朋狼吞虎咽地吃著東西，他的吃相很難看，甚至可以說粗魯。

正因為如此，這桌賓客看他的眼神愈加不善。

但吳朋並沒有察覺。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覺得他來到了夢寐以求的高端宴會，他被喜悅沖昏了頭腦……

他現在很快樂，這就夠了。

然而。

就在這時，一群兇徒突然闖了進來。

吳朋看到他們正在大開殺戒，刀劍刺入貴賓們的胸膛里，它無比鋒利，輕而易舉地刺穿了人體脆弱的胸腔。

然後就有人站起身反抗。

他看到一個光頭壯漢猛地撲了出去，一躍三尺高，一看就是練家子。

「是他！王哥！」

吳朋心裡激動起來，眼中閃過期待。

他認出此人名叫王進，是周府的護院頭目之一，還是一名整勁小成的武者……他跟王進有點交情，在他的刻意逢迎之下，王進已經答應教他站樁了。

他本以為自己突破的機緣會應在王進身上，但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變故，但是沒關係，只要王哥解決了這群賊子，一切都會進入原來的軌道。

「王哥，一定要贏啊！」吳朋在心裡祈禱道。

然後他便親眼看到王進沖了出去，拚死斬殺了三名悍匪，然後被敵人蒙面的老大一刀砍死。

「他娘的，沒想到還漏了一個，可惜了這幾個兄弟！」

「唉，又要多出一筆撫恤金了！」

蒙面大漢搖頭嘆息道。

吳朋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惋惜同夥的死，還是在惋惜那些撫恤金，但他知道王進確實是死了。

那個昨天還被他請去喝酒，在他心裡強大得想神一樣的武者，就這麼死了！

「這……這怎麼可能呢！」吳朋訥訥地搖頭道。

他只關注到王進，但事實上反抗的人還有許多。

然而。

這些人的下場並不是很好，他們都被兇悍的土匪們斬殺了。

然後便沒人反抗了，在場的所有人都變成了待宰羔羊。

歹徒們在肆虐，他們肆無忌憚地宣洩著瘋狂。

長刀凌厲，閃爍著冷冽的寒光，如一泓秋水浮現，清晰地映照出賓客們絕望恐懼的臉龐。

他們在尖叫，他們在逃跑，他們在哀嚎哭泣……

然後它染血了。

長刀上，斑駁的紅色遮住了刀身，令吳朋無比驚駭。

卻也令歹徒們更加瘋狂！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吳朋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但當他回過神的時候，目之所及便只有一片紅色。

單調的紅色，在他的視野里佔據了全部，鮮艷、璀璨且奪目。

他痛恨這種顏色，但他無能為力。

漸漸的，吳朋突然釋然了，也可以說是擺爛。

然後他就開始去看那些賓客的慘狀。

他發現無論之前身份多麼高貴，無論官職多麼顯赫，無論衣裳多麼華麗……他們現在都像兔子似的，受驚之後上躥下跳，毫無儀態可言。

他們現在只有一個身份——待宰的羔羊。

就……挺可笑的！

吳朋只能想到這麼一個詞，那就是可笑！

「原來你們也怕死啊！」

「其實你們也並沒有比我高貴多少，不是嗎？」

吳朋用嘲笑的語氣說道。

目睹著這些所謂的上等人的醜態，他突然感覺非常解氣！

也就是在這時，他才猛然驚覺，原來他雖然一直在當狗，但他其實心裡也有一絲怨念的。

「死了就死了吧，但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要給周升龍當狗！」

「但我不會再當一條忠心的狗，更不會當一條蠢狗，我要不惜一切代價往上爬，然後變得足夠強大，直到能保住性命為止！」

吳朋在心裡默默發誓道。

但讓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歹徒們並沒有殺掉他，反而將他抓起來了。

「看好他，這傢伙應該是那小子的師兄弟，讓他親手解決吧！」

蒙面大漢怪笑道：「希望他會喜歡這份禮物，算是恭喜他入伙吧！」

看在銀子的份上，蒙面大漢難得大方了一次。

畢竟啊，滅掉周家以後，白花花的銀子多得都要用麻袋裝了。

……

吳朋被關起來了，他是被和周升龍一起關起來的。

除此之外，周家的其他人也被抓住了。

包括但不限於周升龍的三個弟弟、兩個妹妹、還有他爹……

不過也有許多人不在，吳朋估計是匪徒漫不經心的緣故，都殺瘋了，誰還會刻意去找幾個人？

「這些被抓來的人都是周家的，莫非是尋仇？」

「但他們抓我幹什麼，難道是抓錯了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能否求他們放過我一馬？」

吳朋心裡奢望道。

但他根本沒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如果他知道這些人是血衣盜，恐怕就會明白自己這個想法究竟有多愚蠢了。

血衣盜作案，向來是斬盡殺絕，不留任何活口。

就在吳朋胡思亂想的時候，楚雲突然推開門進來了。

「楚雲，怎麼是你？」

吳朋震驚道：「你沒有請柬，你是怎麼混進來的？」

楚雲看到他，突然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啊，給周升龍當狗的垃圾！」

「真是的，他們把什麼阿貓阿狗都送來的，我是要報仇，不是要收拾垃圾！」

「至於你的問題，其實很簡單，我有刀，自然就進來了。」

「你……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吳朋驚恐萬分道。

「當然了，他們還是我帶進來的呢，如果沒有我帶路，他們可不會這麼輕易地得手。」

楚雲興緻勃勃地說著，但接著他下一秒就變了臉色，冷聲道：

「不對，我跟你廢什麼話？你只是一條狗而已。」

「我真正要報復的人是周升龍，我要讓他陷入後悔，讓他嘗盡無邊痛苦，最終凄厲哀嚎而死！」

緊接著。

楚雲一腳踢醒了周升龍，冷笑道：「周升龍，好久不見，我可想死你了！」

他咬牙切齒道：

「我從乞丐窩裡爬出來，找你報仇來了！」

「你……你是楚雲？」周升龍遲疑道。

「對，是我！」

楚雲大喜，臉上露出扭曲的快感，他連忙拉開兩邊的頭髮，把臉露到周升龍的面前，試圖讓他看清楚：

「你看，就是這張臉，你一定能想起來吧，我就是楚雲！」

「我真的是楚雲！」

他要確保周升龍認出他，然後他才能盡情地復仇，將他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還回去，十倍、百倍地還回去。

他要讓周升龍知道，今天復仇的人是他楚雲！

果不其然。

周升龍想起來了，然後他臉上露出了無邊恐懼的表情。

他突然哀嚎道：「楚雲，放過我，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打斷你的腿，我……我當時只是一時衝動。」

「對，我就是一時衝動！」

「你原諒我這一次，其實我這些天一直都在後悔，我不該傷害你的……我家有錢，我可以補償你！」

「你說，你想要什麼我一定滿足你！」

周升龍突然痛哭流涕道：「求求你，一定要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求求你，不要殺我！」

見狀，楚雲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他激動得臉上露出了一抹潮紅，那是一種變態的興奮，此時看來卻顯得無比猙獰。

「對！對！就是這樣子，我曾經在夢裡看到過你後悔的表情，就是你現在這幅模樣！」

「太醜陋了！」

「太絕望了！」

「我……我真的好喜歡！」

楚雲甚至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他大笑道：「你知道嗎，你派人廢掉我的那天，我竟然突破了！」

「我是天才啊！」

「我特么是個天才！」

「但就是這樣的我，卻被你硬生生給毀了，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恨你嗎？我恨不得剝汝皮、食爾肉、再將你挫骨揚灰！」

「但現在我好了，你瞧我現在活蹦亂跳的，這都多虧了你家的玉髓續骨膏。順帶提一句，這是你家某位賓客送來的賀禮。」

楚雲在極端的壓力之下，突破了自身極限，從而一舉踏入了整勁期。

這是一個奇迹。

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堅強地活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經成為武者，只要這樣就會有一絲復仇的希望。

事實證明，他確實等到機會了。

楚雲癲狂大笑道：「周升龍啊周升龍，你知道嗎，我其實沒想到能有今天，我原本只是想著衝進你家，然後憑藉我整勁初期的實力，亂殺一通。」

「我知道那樣不算報仇，但就算如此，我也要血濺周府，拚死一搏！」

「我當時抱著的想法是，拚死一個不虧，拚死兩個就賺了，但是……」

「哈哈，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連老天爺都看不慣你做下的壞事，竟然賜給我一個親手報仇的機會，而且竟然這麼快，這說明老天爺還是長眼睛的。」

這時，周升龍戰戰兢兢地問道：「既然你沒事，那……那你能不能放過我一馬？」

「不能！」

楚雲斷然拒絕道：「這次的事情還告訴我一個道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因此，我還是送你們全家去死吧！」

「不過，在你死之前，我會先殺了你的兄弟姐妹、爹娘親人，我要讓他們一個個都慘死在你的面前。」

說到這裡，楚雲突然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說道：「放心，你絕對是最後一個死的！」

話落。

他開始一刀一刀地砍死周升龍的親人，冷漠得像一個地獄惡鬼。

慘！慘！慘！

吳朋在一旁親眼看著這一幕，他心裡只剩下一個「慘」字。

不久后。

楚雲刺出最後一刀，親手解決了他的仇人周升龍。

然後吳朋便聽到一句：「哦，原來這裡還有一個啊。」

「算了，順手殺了吧！」

然後吳朋眼前一黑，徹底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