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天 罰往龍王山

李浩然再次醒來時，已是深夜。

「我這是在哪？」

環顧眼中這個精緻的房間，以及鼻尖飄來的淡淡清香氣味，李浩然一頭霧水。

「你醒了嗎？」

見他從床上挺起身子，李依依馬尾辮一甩便叫了出來，臉色明顯輕鬆許多，回道：「這是我的房間，你已經睡了一天了。」

「你先洗把臉，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見李浩然還在愣神，她又端來一盆洗臉水放下，爾後急匆匆地出了房間。

等到李依依出門，李浩然才從床上緩過神來，他站起身，來到水盆前。

看著水盆中自己的蒼白模樣，李浩然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李青月無情的神色在腦海回蕩，淚水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你還沒洗臉嗎？」

這會兒功夫，李依依已經回來，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煎蛋面。

「馬……馬上就洗。」

李浩然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會回來，手忙腳亂地別過頭去，悄悄抹去淚水，生怕被她看見。

李依依嘿嘿一笑，她其實早就看到了這個少年在流淚，又想到他在睡夢中奮力呼喊娘親的模樣，可能是作為女孩子天生的母性，李依依心頭一軟。

將手中的煎蛋面輕輕放在桌子上，李依依走上前來，親自打濕毛巾，擰乾，然後給李浩然擦拭起臉蛋。

「依………依依姐！」

第一次如此被人悉心照料，李浩然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少女吹彈可破的臉蛋兒近在咫尺，獨有的少女清香在鼻尖盤旋，李浩然瞬間紅了臉。

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跟女孩子近距離接觸。

「你低點兒！」

雖然年長李浩然一歲，但李依依卻要比她低上半個腦袋，對此李浩然表現得手足無措，只能聽吩咐辦事，低下身來。

「好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李依依便替他擦乾淨了臉頰，隨手扔下毛巾道：「你趁熱把面吃了吧。」

「嗯……好！」

李浩然用細弱蚊蠅的聲音回答道。

走到桌子前，李浩然埋頭吃面，像個聽話乖寶寶一般。

李依依則坐在他對面，像個監督的家長，保持著用手撐臉蛋兒的動作，薄紗裙因此退至臂彎，露出她潔白如玉的藕臂。

「你慢點吃，鍋里還有。」

李浩然埋頭吃面不敢多看，少女卻是在細細打量著他。

比起一月前，李浩然無疑俊朗成熟許多，雖然依舊消瘦，但與之相比卻多了抹英氣，屬於耐看的那種。

「嗯，嗯！」

李浩然大口大口的嚼著面，對於少女說的話，只能用喉嚨發出模糊的聲音回答。

這時，李依依開始說正事：

「爹爹和二伯，他們都在議事大廳，說不定會懲罰你，爹爹特意吩咐，讓你等下吃完面過去一趟。」

李浩然點點頭，放下面碗，真誠道：「依依姐，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雖然白天很多事情他都沒能看見，但臨暈倒前，他分明看見，替他擋下李柔水一擊的那人，舞動著一根長長的馬尾。

「我說了要罩著你嘛！」

李依依展顏一笑，旋即又臉色一變，擔心道：「你可別謝謝我了，還是想想等下怎麼說才能不被爹爹他們懲罰吧！」

「放心吧，沒事的。」

寬慰了句李依依，李浩然沉下眸子，如果李家真的要懲處他，他就只能叛出李家了！

父親說過，男兒行走天下，何處不能為家，死在哪裡葬在哪裡，天下青山都一樣。

況且他在心中已與李家徹底了斷，斷了心中最後那抹牽挂。

在李依依帶領下，兩人來到李家議事大廳前。

「爹爹和二伯都在裡面，怎麼解釋就靠你自己了，我幫不了你，就不進去了，你自己見機行事。」

叮囑了句李浩然，李依依一臉憂色離開。

目送李依依走遠后，李浩然推門走進議事大廳。

此時大廳僅有兩人，李家老二李青陽坐在側下方，為首是一個眉清目善、較為消瘦的中年男子。

這人正是李家老大，李浩然的大伯李青翰。

「小畜生，你還敢來？！」

李浩然剛踏入大廳，李青陽立馬暴喝出聲，觀其模樣，恨不得生吞了李浩然。

李浩然並不畏懼，他的目光，直接與李青翰對上。

相較於李青陽，李青翰僅僅看上去就要沉穩許多，他雙鬢微白，顧盼之間神光流轉，看上去與普通人無甚區別。

但李浩然知道，這才是真正的高手，劍元內含，隱而不發，一旦與人動起手來，便如九天神雷炸響，一擊斃敵。

有他在，李青陽便只能怒吼，不敢對李浩然直接出手。

「李浩然？」

神色相交，李青翰顯得不急不躁，細細打量了一番李浩然，笑道：「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大哥！」

見狀，李青陽連忙出聲，表達不滿。

李青翰揮了揮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看向李浩然道：「廢體能夠修行，當真是來了眼界，與你父親有關吧？」

李浩然點頭，卻不開口只說話，只是盯著李青。

「提到你父親，我們李家確實欠他個大人情。」

李青翰眼中流露出一絲懷念，負手道：「李浩天之事，若我要罰你，你可服氣？」

「不！」

進入大廳之後，李浩然第一次出聲，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呵呵。」

出乎意料，李青翰並沒有生氣，笑道：「倒是跟你父親一樣，是個倔脾氣。」

「兩個廢物罷了！」

一旁，李青陽怒容滿面，對於李青翰的語氣很是不滿。

「廢物也能廢了你兒子，再者說了，當年你怎麼不敢對我父親說這話？」

李浩然向來話少，不管是與王元澤還是與李浩天，都是能動手盡量動手。今天面對李青陽，難得嘴硬一次。

不過這不開口還好，一開口便語出驚人，懟的李青陽啞口無言，怒火中燒，怕是很難再壓抑憤意不對李浩然出手。

「好了，你二人都休要再言語！」

看場面即將失控，李青翰適時出聲，對著李浩然正色道：「李浩天欺你在先，按理說不應該罰你，但你下手太重，不罰你難以服眾。」

「且你一把火燒了龍王山山寨，那裡本是我李家產業，最近正要接手回來。」

「所以經過我和你爺爺的商量，決定罰你重建龍王山，你可認罰？」

「嗯！」

李浩然點頭應下，雖然不滿李家的處置，但這已經是眼下最好的結果，再鬧下去怕是很難收場，對誰都不好。

他也沒有那麼死板，非要討個公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你下去吧。」

見他答應，李青翰當即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沒有任何行禮，李浩然轉身離去。

「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浩然剛走，李青陽立馬開口質問。

「這是爹的意思，你要去質問他嗎？自己不好好教育晚輩，學藝不精學人欺辱同族，被人打成重傷后還要討公道，你是不是哪天還要爹為你討一回公道？」

李青翰不怒自威，冷哼一聲，揮袖離去。

廳中，目睹李青翰離去，李青陽目眥欲裂，咬著牙道：「小畜生，我要你不得好死！」

……

「依依姐！」

李浩然走出大廳，立馬看見那條熟悉的馬尾辮，連忙叫道。

「怎麼樣，爹爹怎麼罰你的？」

見到李浩然無事走出，李依依鬆了一口氣，關心問道。

「罰我重建龍王山上的李家產業。」

李浩然撓著頭道。

「那還挺好的，龍王山離得遠，剛好讓你遠離李家的紛爭和一些人的報復，而且你要是真能重建龍王山，說不定還會有獎勵。」

李依依分析道，擔憂的神色逐漸轉化成笑意。

「替我謝謝大伯。」

李浩然本來還沒考慮那麼多，聽她這麼一說，自然明白這是李青翰替他解了圍，想到自己剛剛在大廳中的無理行徑，不免有些慚愧。

雖然他恨李家，且因為李浩天等人的緣故對李家有不小的偏見。

但其實李家還有很多人他根本未曾謀面，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好是壞，便武斷的將他們都歸為李浩天那種貨色，實在不應該。

「好！」

李依依答應下來。

兩人沿著鵝卵石鋪就得小道向前行走，在夜色中互相說了幾句寬慰的話，直至李依依住的院子前，方才互道晚安告別。

看著李依依消失在門口，李浩然的心中忽的升起一股悵然若失感，令他有些遺憾，又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去龍王山，還在這裡磨蹭什麼？」

就在李浩然困惑間，一道冷漠女聲忽的響起，打破了夜的寧靜。

李浩然抬起頭，只見小道那頭，李青月穿著一襲白衣，正無情地看著他。

愣了一下，李浩然別過頭不去看她，轉身就走。

在李青月的注視中，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