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寮國火鍋
開門節那一晚,玉溫和蘇澗隔著霧氣朦朧的同鎖橋,對望了一支煙的時間,沒敢叫對方,更沒敢多說一句話。
蘇澗的煙快抽完的時候,露台後面出現另一個人影,和蘇澗說了兩句話,好像是在催促他。
那個人走了以後,蘇澗掐滅指尖的香煙,突然抬起手,沖玉溫這邊比了一個大大的「心」形動作。
玉溫將孔明燈轉過去,把「蘇」字面對蘇澗,只是短短的幾秒鐘的時間,她就吹滅了蠟燭。
蘇澗身形一頓,轉身疾步走回房裡。
那一晚,玉溫一夜未眠,卻始終沒能等到蘇澗重新出現。
天亮的時候,玉溫重新點了一小截蠟燭,把孔明燈放了出去。
之後,她便收拾好行李,辭別了玉恩咪一家,踏上了回庄慕的火車。
玉恩咪倒沒想到玉溫竟會是這般的乾脆利落,她在水寨等了三個半月,肯定是很愛那個男人的,可走的時候竟看不出一點留戀。
她不知道的是,對於有的人來說,他們的一眼,就是萬年。
玉溫回到庄慕才知道,張五一和朱笑笑一起出國了。
她秘密去了榕林以後,大家不敢告訴張五一和張莉實情,張莉遠在京城還好說,向遠幫著找了一個暑期實習的工作就打發了她,玉溫在榕林也時不時的會給她打電話,張莉倒是沒起什麼疑心。
可是張五一精明得跟個小猴子似的,又是長期在玉溫跟前蹦躂慣了的,想騙他還真是不容易。
玉溫走後沒幾天,剛好安馨要帶朱笑笑去看學校,向遠馬不停蹄地買了機票,把張五一硬生生地塞進了他們的行程里打包送走了。
朱笑笑是學鋼琴的,自然是申請的音樂學院,沒想到學校的老師卻一眼看中張五一,還誇他的嗓音是「天使吻過的嗓音」。
之後向遠就在這邊給張五一辦好手續,歐洲那邊學校開了後門,很順利就入學了。
玉溫沒想到,自己只不過走了不到4個月,再回來的時候,那個只會幹飯的小子已經是國際著名音樂學院的留學生了。
這個消息讓她既欣慰,又有些傷感,莫名的有點像那種目送孩子的背影遠去的老母親。
庄慕今年的冬天特別冷,一夜醒來,玉溫發現窗戶上都掛了霜,樓下綠化帶里的樹葉上凝結了一層薄冰。
在四季如春的庄慕,很少遇到這麼冷的天氣,上班前,玉溫讓司機送她去商場買了一件厚棉衣,這才感覺稍稍好了一些。
和北方的冬天比起來,零上兩三度算不上冷,但庄慕常年平均氣溫19度,氣溫驟降,大家都感覺有些不適應。
電視里的天氣預報這種強降溫天氣還會持續半個月左右,玉溫想了想,這周的新菜乾脆就上寮國火鍋,冬天圍爐涮火鍋最適合了。
這寮國火鍋和常見的涮鍋不同,更像是一種烤肉和涮鍋的結合體。
圓型的鋁鍋中間凸起來一個半圓球,上面扎了一些能透炭火上來的小眼,可以用來做烤肉,四周一圈盛著清湯鍋底用來涮菜,還配有專門的酸辣醬。
吃之前,先在用作烤肉的半圓球最高點放上一塊肥豬肉,在下方炭火的炙烤下,肥肉很快就被煉出豬油,豬肉順著半圓流到底下的湯底裡面,既能增香湯底,上面烤肉又能防止粘鍋。
在寮國,這種火鍋被叫做「牛上山」,玉溫猜測這大概是把鍋底中央凸起的半圓形比喻成「山」,又會在這「山」上烤牛肉的緣故。
因為氣候冷的緣故,寮國火鍋推出后,生意爆火,後來乾脆在一樓大廳專門開闢出一片地方,做寮國自助火鍋區域。
自助餐廳裝修好的那天,正好趕上漢族新年的大年三十,傣味過了中午就不營業了,晚上是大家聚餐的時間。
餐廳中間是一排長桌,上面擺滿各種飲料酒水,小吃甜點。
靠牆的地方擺了一排長長的保鮮櫃,先是海鮮,大蝦、螃蟹、魷魚,再過去便是五花肉、牛裡脊、雞翅、羅非魚等肉類食材,最裡面是各種蔬菜,有土豆、青菜、豆腐、筍、木耳等合計上百種食材。
這時候庄慕還沒有自助餐廳,大家沒見過這種用餐方式,想吃什麼就拿什麼,各類平時吃不到的海鮮隨便吃,這種感覺不要太爽。
傣味的員工坐了三桌,貴婦圈的幾個太太來了以後,玉溫給他們安排到靠窗的一桌。
向遠和蘇寧大年三十還在植物園加班,忙活到6點鐘,向遠又開車帶上蘇寧,去中醫院家屬院接上胡永慶,這才趕到傣味。
玉香這時候也從自己家的奧迪車上下來,和胡永慶打了個照面,倆人倒是也不尷尬,淡定地微笑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玉香看了看來的客人,大多不熟悉,沈帥帥和蘇茶他們那一桌是熟悉的,但年輕人都要喝酒划拳,她嫌吵,乾脆就在胡永慶他們這一桌坐下。
正準備開席,門口又響起汽車的聲音,玉溫循聲望出去,看到門口停的是一輛警察局的車。
杜為民從副駕走下來,蘇寧忙起身迎了出去,路過玉溫身邊的時候,低聲解釋,「這大過年的,不能讓老頭一個人過節。」
玉溫回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把關係這麼微妙的人拉在一起吃火鍋,等下有瓜看了。
胡永慶娶了杜為民的青梅竹馬,杜為民還養大了胡永慶的一雙兒女?
玉香和胡永慶是前男女朋友關係,但以後可能會變成親家?
這錯綜複雜的關係,知道真相的玉溫、向遠和蘇寧都捏了一把冷汗,可三位當事人倒是客氣有禮,沒給他們吃瓜的機會。
人都到齊后,玉溫開了一瓶香檳,宣布傣味的除夕夜自助餐晚宴正式開始。
美食麵前,不管是富太太還是省局局長,大家沒了身份地位上的顧慮,每個人面前的盤子里都堆起高高的食材,滋滋啦啦的烤肉聲響起,空氣里漂浮起濃郁的香氣。
鄧太太一直就很能吃,今天更是嘴巴不停,鍋里煮著螃蟹大蝦,烤盤上還炙烤著滿滿一盤肉。
她夾起烤得焦黃的五花肉,裹上一層緬式酸辣醬,再用生菜一包遞進嘴裡,肉香四溢,醬汁豐盈,一塊接著一塊吃得根本停不下來。
鄧太太的這種吃法,把王太太都看懵了,忍不住出聲提醒她,「你吃那麼多好消化啊?」
安馨笑得一臉曖昧,「人家現在可是兩個人吃。」
王太太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你們家鄧總想通了?」
鄧太太將一隻鮮嫩的蝦蘸醬放進嘴裡,臉羞得紅撲撲的,「意外,意外。」
王太太癟癟嘴,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狗糧。
沈帥帥和幾個服務員喝酒,喝得暈暈乎乎的,便跑到玉溫這桌質問她,
「為什麼不讓我做前廳經理?是我做得不夠好嗎?我只不過想證明自己,不可以嗎?」
溫總以一貫衿貴冷艷的目光瞟了他一眼。
沈帥帥酒壯慫人膽,拍著桌子沖玉溫喊,「姓玉的!我要當前廳經理!」
玉溫咬著牙,「我只數到三...一...」
馮石頭意識到事情不妙,趕緊衝上前來捂著沈帥帥的嘴巴把人給拖了下去。
這時候玉溫的大哥大響了起來,接起電話,裡面傳來張五一吱哇亂叫的聲音,張莉新年去歐洲看望弟弟,現在姐弟倆都在那邊。
「姐,我給你拜年啦!」
「姐,家裡還好嗎?店裡生意也好嗎?」
「姐,越洋電話很貴,咱們說快點。」
「姐,你們今天吃啥?」
「姐...我在這邊一切都好,就是想吃...」
那邊的聲音突然被打斷,接著玉溫便聽到張莉的聲音,「姐姐,新年快樂!」
玉溫的唇角不自覺地勾起,
「小莉,新年快樂,今晚吃大餐了嗎?」
「嗯,我和張五一還有笑笑一起去吃了牛排,很好吃。」
張五一的聲音再次傳來,好像是在和張莉搶電話,「姐...姐...姐...我給你買了新年禮物,是我表演賺的錢。」
張莉又重新搶回電話,「姐姐,張五一不聽勸,買了一條巨誇張的珍珠項鏈,像是中世紀貴婦戴的那種,我勸不動他。」
「誰說的?姐姐戴上肯定氣質很好...」
玉溫微笑著聽他們倆在電話那頭吵了半天,最後還是兩個小傢伙實在心疼越洋電話費,才依依不捨的掛掉了。
掛電話前,玉溫囑咐張莉,「小莉,回京城前先回庄慕來住幾天再回去上學,我好久沒見到你了。」
「知道的姐姐。」
這時候,服務員找到躲在後花園裡接電話的玉溫,「溫總,外面有人找您。」
玉溫穿過花園,走出大廳,看到門口停的一輛嶄新的勞斯萊斯,看到車窗后的人,玉溫笑著走上前,拉開後車門。
寬敞雅緻的車廂內,袁功跟一尊彌勒佛似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兩個座椅中間擺著一張小茶桌,桌上放著一壺茶,兩個紫砂小茶杯。
袁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溫總,我們兩個還有一道茶沒有喝。」
第一次見袁功的時候,這「三道茶」玉溫只喝了第一道「苦茶」和第二道「甜茶」,第三道「回味茶」,當時玉溫說的是,
「三道茶里,苦茶第一,甜茶第二,第三道回味茶,我想留到成功后再喝會更應景。」
而現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玉溫提起裙角,坐進車裡。
揭開茶壺,緩緩往裡注入開水,茶水裡有蜂蜜的香甜,也有炒米花、乾花椒、核桃仁的味道。
蓋上壺蓋悶煮幾分鐘,玉溫往紫砂杯里注入七分滿的茶水,雙手遞給袁功,「袁總,合作愉快!」
和傣味的溫暖熱鬧不同,在庄慕難得一見的寒冷冬季,岩應正焦急地遊走在各單位催債。
在歐陽劍跑路后的這幾個月里,金孔雀的訂單幾乎都是簽單的,到現在終於彈盡糧絕,岩應才親自上門討債。
在寒風裡凍了一天,吃了無數個閉門羹后,岩應也只討到五百塊錢。
鐘樓上敲響零點的鐘聲,岩應站在漫天的煙花里,知道這一次怕是真過不去了。
1994年寒冬還沒過完,庄慕市金孔雀大飯店宣布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