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道美景（下）

下午5點半，酒足飯飽。

冬季的這所的城市，夜色要來得早。通常的6點一過，黃昏就像趕著場子一樣要匆匆離開。它的落幕，總是會讓頂上的這一片天不乖巧地從紅霞鑲邊一下子過渡成為黑夜。到那會，浩瀚夜空大多時候是漆黑的一片，時有的星辰大致是有個性的孩子，看著心情才會登台演出。

但今天黃昏，到了這個點了還正當年。這似乎是它僅有的倔強，更可能是在向身子底下的這群人的饋贈。大致也意識到，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少有人能得閑去陪著這個早早地來早早地去的它了。

將未吃完的東西撇到一邊后，伍棣在燒烤爐子里加滿了木炭。爐里那噼啪的響聲，似大家兒時玩的那些個摔地炮兒。將爐子所有的取暖口打了開，歡快的火苗徹底抑制不住火熱的心，紛紛從洞口裡竄了出來。這大抵就是火熱的心註定會給周邊的他人帶去溫暖吧。伴著這一份溫暖，眾人不再懼怕即將到來的寒夜。

情由景生，景應情升。在場的男男女女默契地和自己另一半開始了二人世界。

飯後喜歡散步的小非拖著伍棣在田間散步，先是低頭看著身旁各類的農作物。這個季節可種植的果蔬不多，無非就是白菜、芹菜、油菜等等之類。雖是能念出名字來，其實大多數人都難以對上號。就好比現在，小非隨意地指問，一樣出身農村的男朋友也就答對了個白菜與韭菜。但她卻能如數家珍。這算是對應了那句捧書讀史之人，常常五穀不分。從這也能看得出，小非這個女生的大部分美好青春時光是在田間流逝；欺負完男朋友的農學知識后，又與其調皮地討論著雜亂事兒，如好心扶人被訛的道德亂象，欺詐老人養老金的卑劣行徑等等。這樣的知識層面，也不愧於伍棣日日夜夜與她的電話溝通罷了。聊累了社會百態，小非提出一個想要在閑暇之時開個網店的想法。而這也得到了男朋友的支持。

與這兩人相背而行的呂平與遲鈺這一對，算得上是熱戀期餘溫尚在的兩人舉止行為相對伍棣他們多了點活力。那種牽頭交談的平淡方式大概是極少用的，或者相擁著拍照留念，或是女生負責擺姿態男生負責抓拍瞬間。總而言之，兩人的嬉笑聲不曾間斷過。這樣的戀愛生活，是如此地羨煞旁人。

相較於這兩對情侶，思禮和慕晴的二人世界卻讓人捉摸不透。確立男女朋友關係的兩人，過著已相處相知十餘載的默契生活。這個主題下的兩人，沒有所謂的飯後百步走，也沒有熱情的卿卿我我，有的只是心照不宣地找了個寬闊且安靜的地。在思禮的一番清潔后，一同坐了下去。大部分的時間裡兩人是一人一句。交替之間，常有自然與不羈的笑聲。談論的話題大至地球「警察」的胡作非為、當下經濟的頹廢之勢及校園裡的八卦花邊。估計是沒有時常挪動那嬌貴身軀的原因，兩人的身旁有著許多的蚊子。著裙的慕晴慶幸穿了絲襪，免於了被叮蟄之禍。但嗡嗡嗡地作響，總是令人厭煩。倘若女朋友不在場，思禮必定會與這群不善之物大戰上數百回合，勢必要趕盡殺絕。但在向來文靜的女生面前，多少得保持點形象。既然這樣，唯一的辦法就是偷得十幾塊通紅的木炭，然後壘在一起，用這熱浪驅逐蚊子，也驅走寒風帶來的涼意。套用那個開小灶之詞去形容這場面，對於不知情不處境的人來說可謂是相當貼切。

三隊人這麼分頭行動，燒烤爐子旁僅剩下來了小沐和張偉。爐子里的火勢大不如剛才了。

爐子旁的兩人也沉默不語，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我們去那壩上走走看看？伍老大說從那裡可眺望這兒的整一片田野。」打破僵局的是張偉。若不是偶然間收到了三位兄弟的眼神督導，他是打算以這種平靜地方式混完這次的活動。但這就不符合了兄弟們湊這個局的中心思想了。為了迎合兄弟們，也讓自己不受三夫所指，他鼓足了勇氣，提出了邀請。

身旁的小沐沒有作答，只是點了點頭。之後就站了起來，抖掉了身上雜絮。

動作的迅捷，搞得張偉有點反應不及。他也趕忙起身，顧不上身上附著的碎草葉與殘葉，緊跟了上去。

兩人的動靜被思禮捕捉到了，欣喜若狂。立即推了推慕晴，提醒她向著那邊望去。慕晴見狀，做出一個噓的手勢，安靜地觀看著。

只見遠處，本是跟隨在身後的張偉突然調走方向，往著車的方面走。之後，從車裡拿出了小沐的外套，一路小跑回來。小沐不知是沒發現同伴的離開，或是不在意其所為，依舊靜靜地走向堤壩。當兩人再度匯合的時候，小沐早已依在欄杆上看向遠方。堤壩的兩邊是兩個不同的視覺體驗。眾人身處的這一端，田地里各蔬果是生機勃勃，村落里是人行燈明。而另一端，一樣的翠綠，不同的載體。不知名的野草、灌木混雜與野蠻地生長著，參差不齊。雖一樣在寒風裡輕舞，然而形成了一味破敗凄涼的意境。能給這片地一點活力，大抵也就是那幾頭放養著的牛，肆意、悠閑地走著。想不清啥原因，還不歸欄。硬湊個理由，無非可能是有了病，還可能是主人過去慵懶。

張偉想輕輕地幫她披上外套，但被婉拒了。小沐轉過身接了外套后，只是隨意地放在了肩頭。也許為了掩飾這份尷尬，或許是想設身處地地起感受同伴的世界，張偉也選擇了一樣的姿態依於欄杆處。

接下來的對話，是由小沐起的頭。但因為距離遠的原因，思禮及其他的人都無法知悉其中內容。從兩個人的神情舉止看得出，是那麼的歡樂與和諧。小沐的微笑也那麼單純和自由。

「自從那事以後，咱們的文娛委員就沒這麼主動說話過。」慕晴不禁感嘆道。

「看來，這次我們的陰謀得逞了？」思禮面帶滿意之態看著女朋友。

慕晴並沒有立馬回答，而是經過一番思考後拋出了一個問題：「你說，他們會在一起嗎？」

男友也是思考一會兒后才慢慢地吐出話兒來：「有點難，得繼續努力。我這邊試探過張偉。他對小沐不怎麼感冒。」

「這樣啊？不過，我也這麼覺得。」女友說話時一副慈母憂子般的樣子，讓思禮覺得眼前人是那麼的可愛。他只得點了點頭。

「而且，我還得擔驚受怕一段時間喲。」不知出於啥緣故，慕晴說此話時露出了奸詐與的神情。

「幾個意思？」男友疑惑地追問。

「她要是還不能名花有主，我怕某些所謂的心理輔導員心懷不軌或者是日久生情。畢竟，那人和她私下的交集也不少。大半夜的還去吃夜宵。」與剛才不同的是，此時的慕晴變得俏皮且可愛了起來。

思禮面對同一內容反覆再現的送命題，感到了十分的無奈。他趕緊把慕晴擁到懷裡，含情脈脈了起來：「首先！我對咱女友是一百個真心，天地可鑒；其次呢，我對小沐沒感覺。就把她看成我小妹一樣而已；再者，那件事是因為工作要求，又不是經常犯錯。下次如果還遇到這樣尷尬的情況，我一定會和大人您請示的。」

他的解釋似乎令慕晴很滿意，但又不能輕易放棄欺負他的機會：「反正你以後去哪都得報備！這是條約款項里要求的。給你一次道歉的機會，好好想想怎麼珍惜。」

思禮看著這個撒著潑的可愛女友，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看來，他必須要精心準備個禮物才能渡過這個劫。

打鬧過後，他們倆的目光再度回到張偉和小沐這邊了。此時，堤壩上的兩人依舊聊著天。不過，兩人之間間隔的距離似乎縮短了點。小沐時不時被張偉逗得掩面而笑。這樣的氣氛，正是眾人想要的效果。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大家猜不透。只見小沐轉過身來，背靠著欄杆並一臉嚴肅地對著身邊的人說著話。隨即，張偉也轉過身，認真地聽著，但面部的那開心表情漸漸被同化為了嚴肅。

這一轉變，讓其他兄弟姐妹們十分意外，擔憂從心頭而起。

三組情侶紛紛往回走去。就在快靠近他們的時候，張偉一個手勢示意大家停下來。接著，他帶著微笑將另一隻手伸到了小沐的面前，嘴巴里嘟囔著什麼。隨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小沐竟然把手放在了張偉的手上。劇情的急速轉折，宛如過山車一般。實在是不知道他們倆的葫蘆里賣了啥葯？

「你說這是啥情況呢？」慕晴雙手叉腰，給出了問題。

「誰知道呢？他們倆的事，我請我老師來都不一定能猜中。」輕描淡寫的思禮，微微抖動的右腿卻暴露著他的焦躁。他也非常想知道這一切。

「老四都想不明白，我們就別費腦子啦。班長大人！」從遠處匯合而來的伍棣如此安慰著。而小非依舊很幸福地挽著他的手臂，甜蜜蜜的表情溢滿於臉上。

對此景頗有羨慕之情的思禮，也示意慕晴挽一挽他的手臂，但得到的是一個白眼。

「我看他們兩人有戲。」姍姍而來的呂平也被遲鈺挽著手臂。

「話說，現在的大學都變味了嗎？都是拿來談戀愛的嗎？」沒機會上大學的小非搞起怪來。

眾人都笑了。面對這種質疑，他們派出了三人中顏值最低的呂平作為代表回擊：「大學又不是只能學習，可以談戀愛。不談戀愛，你能有那麼好的男朋友？伍老大可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好男人呢。」

「是嗎？我怎麼沒發現呢？我倒覺得你們比他好多了。」通過小非的這番回答，大家發現這個女人雖學歷不高，但情商很高。她已然成了身邊那位已經被誇紅了臉的男朋友的後勤保障。這樣的賢內助，難找啊。

隨後，三組六人陷入了商業互吹的情況。但夸人的話說多了，也就會膩了。當他們把視線回到張偉和小沐身上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現在他們的樣子好像好起來了的，我估計可以過去了。」一向少言的遲鈺表露出了她的擔憂。

大家覺得言之有理，於是照做了。

這一次的靠近，張偉並沒有阻攔。待到眾人向他們走近時，才發現小沐披上了張偉的外套，而且還甜甜地看著旁邊的男人。

「你們這是？」思禮用手指來回指著倆人，不可思議地問著。

「想多了，我收她當我妹妹而已。」對於思禮這位宿舍八卦王加大聲公，張偉有著莫名的恐懼。假以不做解釋並給他時日，全世界都會知道這份莫須有的緣分。

小沐也趕緊點著頭，解釋著：「他就我哥。」

然而，有著宿舍第一鬧事王的思禮並不打算放棄這樣的機會，仍舊「祝福」著：「懂的，懂的，大家都懂的。」

隨後，除了張偉和小沐以外的人也沆瀣一氣了起來。

最後，還得是知性和理智的慕晴出了面：「天色不晚了，要不我們回去吧。還有這天一會要變得更冷了。」

於是，就著夜色里那閃耀著的火苗亮光，順著那低矮、老舊的堤壩上，八人錯開成四組開始走回燒烤爐那。走著走著，張偉伸出了手，握住了小沐的手。這一次，他好像得逞了。這一幕，被所有人都發現了。這般景，很美。

為了讓這一切更美，所有的人都彼此牽起心中人的手。

倆人的陰謀詭計達成了。回去的時候，思禮望著熟睡了慕晴，車窗外那北昏黃燈光照射的樹木轉瞬而過著。他輕輕地撫摸著女朋友的手，梳理心愛人的秀髮，他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而他也會漸漸地區分理順與小沐的關係。他多希望她的未來是張偉。苦了20年左右的小女孩，如此懂事和善良，值得去擁有一個能給她無憂、幸福生活的人。張偉，一個和思禮一樣好色卻專一，足以成為她的王子。

車停了，思緒也斷了。他輕輕地喚醒慕晴，並摟了起來慢慢地往宿舍走去。美景總會有人欣賞，周遭的路人正駐足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