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不等白錦玉細問,黃風怪自知失言,不肯再說,口中不停地喝水吃菜。
「唉,兄長既不願明說便也罷了,終歸不會害我,只是——」白錦玉嘆了口氣,「我已認了托塔天王為父,哪吒為兄,如何回得去靈山?」
黃風怪卻連這話也不敢回答,只是不停安慰白錦玉,而後又拿出一隻精緻的長木匣,遞給白錦玉。
見黃風怪不願透露內情,白錦玉也不好過多逼迫,接過木匣打開一看,裡頭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許多線香。
白錦玉輕捻起一根,放在鼻下聞了聞,她對香料了解不多,但想來是沾了原身鼻子的光,雖然說不上來裡頭加了些什麼原料,也依稀聞出來好幾種味道,味道最濃的像是檀香。
依照先前黃風怪對於自己的關心,白錦玉覺得對方不可能無緣無故突然拿出一盒普通的檀香與她,於是面露疑惑道:「這是......?」
「這是靈吉菩薩賜下的供香。」黃風怪解釋道,「雖說也是好物,可我對這些向來沒多大興趣,想著妹子吃齋奉佛,專程帶來送與妹子做生日賀禮。」
黃風怪這佛香一送,更加驗證了白錦玉的猜想,她連連謝過,合上匣子令春荔收好,口中道:「也不是什麼百歲整壽,哪裡值當兄長費這等心思。」
「妹子的生辰,為兄自然放在心上,可惜這兩百來年我被靈吉菩薩看管忒嚴,如今才鬆快些,不然早就來找妹子了。」黃風怪臉上露出些許懊惱。
白錦玉連忙安慰道:「兄長何必憂愁,咱們以後相聚的日子還長著,若是兄長不方便離開,妹子去見兄長也便是了。」
「妹子這話說得輕巧,若是前些年還好,近幾年可是不行了。」黃風怪解釋道,「莫說這一路有多少惡妖,離你這不遠處,就有個獅駝嶺,那裡來了三個妖怪兄弟,建了個獅駝國,底下小妖無數,兇惡得很,我來時便穿著甲胄,卻也過得不輕鬆,雖有我不敢輕用三昧神風的緣故,但他們也的確不可小覷。」
「曉得了。」白錦玉道,「我輕易也是不出門的,招惹不上他們。」
這時,方才還說著要白錦玉小心的黃風怪不幹了,高聲道:「我不讓妹子身犯險境,卻也不必如此擔心,我才能雖比不過佛老菩薩,那三個妖怪還是能對付的。」
白錦玉感念黃風怪的維護,在桌上更是拿出十分殷勤,用完宴席后,又親自著春荔將人送到西廂,而後才回了內室。
剛入內室,春荔便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問道:「夫人,舅老爺送來的供香,您是想自用還是...送去倒座兒供上?」
白錦玉想了想,道:「你先取來讓我仔細瞧瞧,若沒什麼妨礙,明日便拿去倒座兒供上。」
倒座兒,那是原著中老鼠精供養哪吒父子牌位的地方。
雖說托塔天王沒將這麼個義女放在心上,但好歹也能扯上點關係,勉強也能算是她的後台,看看西遊中那些沒背景的妖怪最後都落得個什麼下場,白錦玉覺得這個後台還是有必要供養的。
更何況老鼠精最後是被他與哪吒帶走的,無論是出於公心,還是為了自己的私利,她都得去看看。
但眼下最重要的卻不是這件事,白錦玉記得這金鼻白毛老鼠精乃是偷吃了靈山的香花寶燭成精,她也想試試靈吉菩薩賜下的供香有沒有同樣的效果,畢竟穿都穿了,又是這麼個妖魔鬼怪無數的危險地方,沒有點自保能力怎麼行?
待春荔把供香取來,白錦玉隨意找了個借口將她打發出房門,一個人在屋內對著供香細細研究起來。
白錦玉仔細琢磨了關於香的各種用法,可無論是燃燒還是熏炙,都毫無用處,她甚至還嘗試直接上嘴啃,可惜除了像是吃了一嘴帶著異味的乾麵粉,再無其他感受,哪怕再心不甘情不願,白錦玉也放下了這供香。
她算是明白了,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和天材地寶扯上邊的,比如這供香,聽著來歷好似不凡,一口下去才發現,全是混著爛木頭的泥巴。
哪怕過去了一夜,白錦玉仍覺得自己呼吸間帶著一股木頭味兒,天剛蒙蒙亮,她便起身隨著春荔到了倒座房。
三間倒座房連成一排,還未走近,便看見有裊裊香煙飄出,順著香煙朝里走,只見最裡頭的房間里鋪著一張供桌,桌上放一個大鎏金香爐,裡頭供養著香火。
剛一推開門,爐內逸出的香煙便朝白錦玉撲來,她抬手揮袖散去的輕煙,又很快被填補上了,整個屋子都籠罩在馥郁的香煙中,好似雲霧裊繞,不論看什麼都像籠了一層紗。
供桌前有侍女正在燃香,聽見門口的動靜,匆匆回頭看了一眼,見來人是白錦玉,連忙將手上的供香放下,行禮道:「見過夫人。」
侍女這一避讓叫白錦玉將供桌看了個清清楚楚,那上頭除了香爐還放著一個靈位,上好的木頭做底,用金粉刻寫,牌位上居中寫著「尊父李天王之位」,略次的寫著「尊兄哪吒三太子位」。
她又掃了一眼房內,乾乾淨淨的,再無旁的東西,看來這間屋子是專門用來供養哪吒父子的。
眼神巡視完畢,白錦玉這才將侍女喚起問話:「你方才在做什麼?」
侍女戰戰兢兢地回話道:「這供香快燃盡了,小的燃了新香供上。」
白錦玉也看見了那快要燃盡的供香,見到還有一截,也不著急,接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看守香火多少年了?」
「回夫人的話,小的名叫露水,守著香火已有近七十年了。」露水約莫是有些害怕,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你怕什麼?」白錦玉昨天就想知道原身到底是做了什麼,叫侍女們都怕成這樣,如今見了這人顫抖的模樣,哪怕知道露水不會輕易說出,卻也沒忍住問了出來。
「小的看守香火多年,這幾十年不常見人,更未再見過夫人,因此有些害怕。」這侍女不大伶俐,唯有幻化的人形還算拿得出手,性子內向老實,被分配來看守香火后常居倒座房,更怕見人了。
大抵是這小妖人老實,話也說得老實,她一說,白錦玉便明白話里的意思了,按照她口中的信息,原身已經近七十年沒有給哪吒父子上香了,皆是交於露水打理。
白錦玉心中一陣嘆息,看來托塔天王未必想認這個義女,原身明白后也不願強求,如今交於小妖打理,不過是在敷衍哪吒父子罷了。
春荔聽了那侍女的話,又見白錦玉面色隱約有嘆惋之意,連忙道:「夫人莫要傷心,那兩百年夫人日日供養,香火不斷,卻也未曾得到什麼回應,如今叫露水來看守,她最是老實,定不會偷奸耍滑,想來也是差不離的。」
白錦玉正思考是要維持原狀況,還是日後親自上香,聽見春荔的話,含糊地回應了一聲。
春荔一向自詡伶俐,見白錦玉仍舊面色猶疑,又恐自家夫人是擔心這幾十年未曾親自上香,托塔天王父子質疑夫人的誠意,想了想,道:「這人間的大戶人家也不是日日上香的,山下那喇嘛廟點了長明燈的大有人在,都是喇嘛拿錢看守,只要香火不斷,誠意自然不斷。」
春荔這話一說,白錦玉差點笑出聲來,這不就是說求神佛辦事,只要給錢就好,神佛哪裡會管給錢的人是誰?
可仔細一想,也是這麼個意思,給錢找人替自己供奉的大有人在,甚至道門佛門都有找「替身」出家的說法,這些敷衍難道神佛都不知道嗎?不過是拿人手軟,只要香火到位,誰管那些?
她又想起原著裡頭金鼻白毛老鼠精的結局,沒道理都讓侍女供奉七十年了,後面幾十年老鼠精又開始親自供奉了吧?取經團路過的時候,老鼠精都開始吃人了,就這樣都還活著。更何況真要她日日上香,她也沒那個耐心啊。
白錦玉按下親自上香的想法,決定仍舊讓露水看守香火,至於她,逢年節來看看也算誠意了吧?
想到這裡,白錦玉輕輕點了點頭,對春荔道:「你說的很是,不過今日已經來了,我也上柱香再走。」
春荔聽了這話,連忙從帶來的供香里取出三支來,剩下的交於露水收好,讓她日後取用,又將那三支供香皆點燃后,這才遞給白錦玉。
白錦玉雙手接過供香,平舉至眉際,對著靈位拜了一下,隨後將香插到了香爐中。
不多時,一縷香煙自鎏金爐中徐徐升起,它並未被風吹散,直直飄到了屋頂,好似要透過這磚瓦直達天際。
白錦玉看得有些失神,等聽到侍女們驚呼回過神來的時候,這才發現房間里竟然多出一個人。
那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頭上輕巧地扎了兩個小髻,剩下的全都披散,鋪在肩上,身著朱紅錦袍,上面綉著蓮花紋路,頸戴瓔珞,腳蹬寶靴,腰間掛著一個小巧秀氣的豹皮囊,通身貴氣,渾似人間王孫。
「見過三太子。」春荔也算頗有見識,雖然這少年未露出法相,卻也猜出了對方的身份,連忙拉著露水行禮,生怕惹惱了這尊大神。
「三太子...」白錦玉呢喃出聲,語氣中還帶著幾分遲疑,對於哪吒出現在這裡很是驚訝,一時不知該怎麼稱呼對方,想起兩人關係,又連忙加上「哥哥」二字,心中更是思緒萬千。
哪吒若是想見老鼠精那定然早就來見了,何必要等到今日,可要不是來見老鼠精的,那莫非是專程來見她?若說她和老鼠精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那就只有自己是穿來的了。
白錦玉想到這裡,臉上不由露出驚恐的神情。
不是吧?旁的穿越者燒香拜佛的大有人在,也沒出什麼事情啊?怎麼自己就上柱香就要被揭穿身份了?這就是現實和小說的差距嗎?
她的心中不由開始懊悔,要是早知如此,自己說什麼也不來供香了,前頭幾十年交給露水打理也沒出什麼事情啊,全盤托給她不好嗎?
白錦玉在這廂又懼又悔,卻不知她的表情放在哪吒眼裡全然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哪吒怒喝出聲:「妖精,誰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