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算賬

「你說啥？」李秀蘭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反應過來先是嗤笑一聲，乜斜著眼睛看許如嬌，「許三丫，你進了一趟縣城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吧，還不嫁？這麼好的姻緣要不是你四姨夫牽線搭橋，能輪的上你們？聽聽，聽聽，你們都聽聽她說的啥。」

「不許瞎說。」李秀芹低斥了句，復又轉向李老太太，「媽，真不是我不給，實在是不夠吃，大丫年後還得出嫁呢，總不好叫親家人來了連口吃的都沒。」

「人老張家還缺你這口吃的？」李老太太面色不愉，「大丫年後就出門子了，你們四口能吃多少。」

「媽，我這……」

「我大姐不出門子，更不會跟那個人結婚！」沒等李秀芹說完，許如嬌更大聲的打斷，「爸、媽，張明亮不是啥好人，不能叫我大姐嫁過去。」

「這死丫頭還越說越來勁了！」李秀蘭看她越發不順眼，「這話要是傳到人老張家耳朵里，你們這親還結不結了。」

許廣施看過來，不贊成的開口：「三丫，不許這樣說話。」

「爸，我說的是實話！」許如嬌有點著急，「大姐嫁給他不會幸福的。」

「那你倒是說說，張家怎麼不好了？」李秀蘭質問，「人張老大可是搪瓷廠的合同工，一個月十好幾塊錢的工資拿著，張家隔三差五就能吃上肉。」

「是啊三丫，你咋突然這麼說人家？」許廣施也不明白，張家在所有人眼裡都是頂頂好的姻緣。

「爸，我……」許如嬌一時找不到說辭，從外面看張家的確是千好萬好，可丈夫花心、婆婆刻薄、妯娌難處……這些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她現在沒法說。

「行了，再耽擱下去天都黑了」，李老太太不耐煩了，「秀芹你趕緊給我分了糧，我這就回去了，家裡還等著做飯呢。」

李秀芹一臉為難，許廣施也沒說話。

「大丫，快給你姥拿個袋兒來」李秀蘭指使許如娟，後者心中不願，看看父母，一時不知該不該去。

「大姐。」許如嬌再次開口，「你把咱家算盤找出來。」

許如娟不解，許如嬌又轉向李老太太，接著道：「姥，你今天要是非從我家分走糧食，就是要我們家人的命，不信我給你算算。」

她說著，把家裡所有的糧食都翻了出來，跟尚未來得及收拾的東西堆放在一起，許如娟已經拿了算盤來，許如嬌念念有詞，開始算賬：「玉米面五斤、紅薯十斤……我家一共五口人，按照每人每天吃八兩算，這些統共還能吃……」

算盤珠子在不大的空間里噼啪作響，隨著她越算，幾個大人的臉色就越難看。

「您看到了吧」，很快算完了，許如嬌把結果攤在李老太太面前，「家裡這點糧食，只夠勉強支撐到開春，到時候新糧也沒來，還不知道咋辦，要不姥您再借我們些？都是一家子骨肉，您總不至於看著我們活活餓死。」

李老太太著實沒想到，她是來要糧的，反倒要往出拿了？

「開春山上有野菜，你們勤快點就是了。」李老太太不清不楚的說了句。

李秀蘭卻不依不饒：「少在這糊弄人，我才不信你家裡就這點糧呢。」

許如嬌一側身，做出個請的手勢，「您自個看，要是能在我家裡再多找出來一粒米，地上的糧食任憑你們拿走。」

她敢這樣說，就肯定是沒有了，李秀蘭也不會真費事兒去翻找。

其實三姐家什麼情況，她心裡多少有點數，跟著老娘過來不過是眼饞那剩下的五十塊錢，想著再多佔些便宜。擱往常，有老太太在，肯定能拿回去些，今日沒想到許如嬌個小丫頭片子竟整了這一出。

「姥，四姨，你們生要分我家的糧食，我媽做閨女的也不好硬攔」，許如嬌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可大過年的，我們姐兒三要是討飯討到您家門上，求姨娘姥姥可憐給口飯吃，再不濟餓死了，村裡人問起，總也有個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