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4回 無聲(五)
刀九臉色微微一變,隨即笑道:「原來是『音神』。」英相錫道:「『殺神』竟能手下留情,看來江湖傳聞不是真的。」刀九道:「江湖傳言本來就做不得真。」英相錫道:「但鳳凰的判斷是真的。」
刀九道:「鳳凰的判斷?什麼判斷?」英相錫道:「你身在曹營心在漢,還想暗中相助李清影吧。」刀九道:「『音神』說笑了,我們都是為皇上做事,皇上讓我們聽誰的,我們就得聽說的。」
英相錫嘿然一笑道:「『殺神』還知道要聽皇上的?那你為何不去感業寺,而是直接來到了懸空寺?」
刀九道:「原來你們跟蹤我。」英相錫道:「千里迢迢從長安跟你到這兒?這樣的風險太大了。你叫『殺神』,卻並不莽撞。甚至還很有頭腦,這麼遠距離跟隨,早就被你發現了。」
刀九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英相錫道:「很簡單。我從徐州離開后就直接來這兒了。我在山下等你好幾天了。」
李清影聽到這句話回頭看公孫玉,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意思是「他有沒有發現我們上山?」公孫玉搖搖頭,李清影點點頭:英相錫現在畏己如虎,不會如此莽撞上山的。
刀九道:「所以你來是取我性命的?」英相錫道:「我早就說過,你並不莽撞,甚至還很有頭腦。」刀九道:「為什麼?」英相錫道:「我也早就說過了。你身在曹營心在漢,還想暗中相助李清影。」
刀九道:「我說的是為什麼這麼說?就因為我沒有去感業寺而來到了懸空寺?我已經去過感業寺了,查到了感業寺後來有一支到了懸空寺,我就來了。有什麼問題嗎?反而是你,在徐州上千人竟然眼睜睜的看著李清影離開。你才是暗中幫助他的那個人。」
英相錫道:「『殺神』出手狠辣,手上絕少活口。沒想到這口才也如此了得,竟然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刀九道:「你若不服,我們便去『鳳凰』面前辯解一番。縱使她對你『寵幸』有加,她也必然會相信我說的話。」他故意把「寵幸」二字重重強調一番,嘲諷他對上官婉兒無限痴迷。上官婉兒卻只是利用他。
英相錫道:「你眼裡還有鳳凰?」刀九道:「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和某人一樣,眼裡都是鳳凰。」
英相錫兵不生氣,他痴迷上官婉兒,整個九龍門都知道。他不但不覺得羞赧,反而愈發的理直氣壯。覺得男人愛一個女人便應如此,凡是她想做到的,都要為她做到,而不考慮自身的需求。
英相錫道:「像你這樣的『殺神』,自然不會懂愛一個人的感受的。和你這樣的蠻牛說這些,也都是對牛彈琴。」
刀九嘆口氣道:「『音神』,我們相識共事已經有十多年了。」英相錫聽他忽然說起過去的事情,不知何意,道:「沒錯!」
刀九道:「九龍門為何成立?」英相錫道:「武皇登基,天下有許多不滿之人。有的公然造反,像越王這樣。有的公然反叛,像西域的許多部落。還有許多隱藏民間,暗中破壞。武皇成立九龍門便是要掃除這些潛藏在民間的反賊。」
刀九道:「我們如何和陰陽教結下樑子?」英相錫道:「我們剷除反賊逆黨時,得罪了不少江湖上的門派。後來陰陽教在陳煥率領下崛起,收留了許多逆黨。雙方的衝突越來越大。」
刀九道:「陰陽教本來就是要造反的,可惜我們當時只覺得是江湖上的爭鬥。」英相錫道:「現在好了,
陰陽教徹底在江湖上除名了。」
刀九道:「是啊!武皇已經駕崩,皇位又回到了李唐手中,反賊陰陽教也除掉了,所以這九龍門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英相錫這時才明白刀九彎彎繞繞說了許多是什麼意思,道:「武皇雖然駕崩,但皇上重新掌管了九龍門。九龍門要立要散全憑皇上一句話。」
刀九道:「那武皇當年指定了李清影做龍頭,為何你還守著上官婉兒?就算是現在,皇上有指定新龍頭嗎?為何要聽命於上官婉兒?」英相錫嘿然一笑道:「巧言令色。」
刀九微微一笑道:「再見了!」說著身子一點,已經隱沒於黑暗中。
原來刀九說話間,已經走到了道路一邊,他知英相錫迷戀上官婉兒不是一天兩天了,豈能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改變。一面拖延時間,一面來到有利的位子,趁機離開。
英相錫吃了一驚,二人共事十幾年,刀九外號「殺神」不只因其弒殺,而且出手從不留情,死在他手下的人都十分凄慘。今日他公然挑釁,刀九竟然沒有出手,反而「落荒而逃」!
正在他遲疑中,只聽得幾聲慘叫,是刀九殺了埋伏在黑暗中的英相錫的手下。他們沒有聽到英相錫的指令,不敢出手,結果死於非命。
英相錫冷笑一聲,道:「刀九,你勾結李清影,真當『鳳凰』不知?」隨即道:「出來吧。」話音剛落,人群中稀稀拉拉走出十餘人。各個手持短兵利刃。
英相錫看著如同雕塑一般的一眉師太,正要上前,卻聽到一清師太道:「一眉師妹,你且回去,此處我應付就好。」一眉師太道:「是。」低頭默念佛偈,緩緩回去。
看著一眉師太遠去,一清師太道:「施主快點下山,李清影就在山上。」英相錫吃了一驚道:「什麼?什麼時候的事兒?」一清師太道:「貧尼不知,今晚他偷偷來見的我。」英相錫臉色一橫道:「你說了什麼?」一清師太道:「貧尼自是什麼也沒說。」英相錫道:「算你識相。你若胡言亂語,我就燒了你寺,將寺內的女尼全部先奸后殺!」
一清師太面色入水道:「這是你要的黃絹,貧尼已經備好。」英相錫接過了道:「這個東西在京城偽造一個就好了,幹嘛千里迢迢來恆山偽造?」忽的臉色一便,滿面諂色地道:「『鳳凰』她神機妙算,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道理。」
一清師太不為所動,道:「貧尼告退。」英相錫把黃絹收好,道:「去吧去吧。」一清師太返回寺內,把門關上。
李清影看一眼公孫玉,意思是「那個內鬼竟然是一清師太。」公孫玉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意思是:「她這麼做都是為了保住寺內女尼,不得已而為之,不可為難與她。」
李清影點點頭,看英相錫真要率眾下山。公孫玉借著月色如黑鷹展翅一般,站在他面前。她半夜出來,穿的是夜行裝,隨身的面具戴在頭上,難以辨別男女。
英相錫吃了一驚道:「你是什麼人?」公孫玉道:「『雌雄雙煞』!」英相錫臉色一變道:「『雌雄雙煞』!」急忙向旁邊快速掃過。公孫玉道:「殺你不需要我妹妹出手。」
英相錫忽然笑道:「『雌雄雙煞』好大的名頭,不知我哪裡得罪了二位,執意要殺我?」公孫玉道:「『雌雄雙煞』殺人從不需要理由。你若一定要聽的話,那就是我十分討厭上官婉兒。四十多歲的人了,恬不知恥入宮做了昭儀。令人作嘔。」
英相錫臉色一變,道:「既然如此,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音神』的厲害!」公孫玉道:「『音神』,好大的口氣。你還是叫『狗神』更為精準。一條伏在上官婉兒裙下的死狗。」說著「鳳鳴劍」出鞘,一招「徹夜無眠」,長劍舞成一朵花,旋轉著向英相錫而來。
英相錫從未見過這招,在胡琴上一波,胡尾對著公孫玉,飛出三根細絲。
公孫玉劍招登時停下,由圍繞劍柄旋轉變成橫的旋轉。只聽的「當」的一聲,三根細絲被胡琴擋住、
英相錫按動機擴,將細絲收回。卻見公孫玉長劍脫手,竟將細絲纏住,一彈之下,反向自己纏著而來。這個是「糾纏」!與李清影教給她時相比,雖然神似,技法已經截然不同,本來是和對方兵器纏在一起,用巧勁讓對方丟棄武器。如今確實主動丟掉武器,反攻對方的兵器。
英相錫的武功與琴聲想和。琴聲既能干擾對方,還能增其威力,可謂相輔相成。如今長劍裝向胡琴,只聽的「啪」得一聲,琴尾已經破了個條形的口子。然後便是「嗡嗡」的琴弦聲。
劍撞在琴上,又反彈回來,正好解開糾纏的線。公孫傘伸手接過,左手劍鞘在細絲上豎著攪了三圈。英相錫急忙來奪,公孫玉卻不與他爭,只是拔出劍鞘。
劍鞘在兩股力道之下,離開細絲糾纏,三根細絲卻糾纏在一起。已是不能用了。
英相錫大驚失色,自出道以來,雖也經歷過惡戰,卻從未有人兩招便將他的兵器徹底毀掉。
公孫玉笑傲:「『狗神』,毀了你的狗鏈子,十分抱歉。」英相錫大怒,飛起一腳,向公孫玉胸口踢到。
公孫玉道:「這『狗腿子』確實厲害,難怪上官婉兒對你如此依仗。不過你長期坐著,這腿也快退化了。」口中不停,身子更是迅捷,一側之下,躲開這一腳,左手在腳腕上一抹。
英相錫只覺一股大力將右腿推開,跟著便覺左腿根部一陣劇痛,卻是公孫玉也飛起一腳,踢在他雙腿之間。她雖然闖出個「雌雄雙煞」的名頭,終究是個女人,沒有直接踢在他下體,而是在大腿根部。
英相錫斜著飛了出去,身子還帶著轉了半個圈子。公孫玉迅步趕上,從他胸口掏出那條黃絹,一隻腳踏在他胸口。
英相錫面如死灰,公孫玉道:「我有三個問題,答對了東西拿走你也走。答錯了東西拿不走,你也別走。」英相錫道:「我殺了我吧,我不會回答你的。」公孫玉長劍寒光一閃,斬掉他的左耳,道:「你若不打,我就廢了你,把你丟在皇宮外,讓你心愛的上官婉兒好好看看你這條死狗。」
英相錫瞪的雙目快要裂開。被公孫玉羞辱、折磨他都可以忍受,但在上官婉兒面前丟人,這是萬萬不能的。
公孫玉道:「你說的安樂公主的禽獸是什麼?」英相錫道:「安樂公主搜羅了很多的江湖奇人異士,這些人十分古怪,名字也記不了許多,給他們都以禽獸之名名之。」
大唐官府上文官綉飛禽,武官綉著走獸。這禽獸之名並非羞辱,而是滿足她做皇帝的虛榮。
公孫玉道:「安樂公主和上官婉兒已經勾結在一起,為什麼后還要殺她的人?」英相錫道:「安樂公主想做皇太女,鳳凰也要考慮自己的生路,她希望韋皇後行武皇之事。至於將來是不是傳給安樂公主,想來到時候她也不在世上了。」
公孫玉道:「你們要這塊黃絹做什麼?」英相錫道:「構陷李清影,說他其實是高宗皇帝的孫子,李弘太子死後,他父親才是真正的嫡長子,有權繼承皇位。他是真正的皇太孫。」
公孫玉厲聲喝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是你們怎麼用這塊黃步!直接交給皇帝根本不可能,他雖然軟弱,但也能一眼看出這是假的。」
英相錫道:「說實話,我也很好奇,但鳳凰沒有說,我也沒有問。」公孫玉道:「很好!多謝!」說著長劍出鞘,直接刺入英相錫的咽喉。英相錫還想辯解,哪裡還有機會。
英相錫的下屬吃了一驚,這時才想起來要逃跑。公孫玉手腳並用,將一眾人紛紛打下萬丈深淵。
李清影這才現身,公孫玉看他一眼。李清影嘆口氣道:「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民眾相信了。」公孫玉點點頭道:「所以重要的是這個東西最早在恆山附近出現,而不是這個東西是真是假。」隨即道:「你在江湖上威望極高,天玄門手下又是各種三教九流,混跡民間。不久之後,你在民間就成了真正的眾望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