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反咬】
唐真突然無奈卻又好像很輕鬆地捂住了胸口,眉頭象徵xing地皺了幾下,對自己小聲說道:「好吧,既然你不忍心眼睜睜看他死去。那麼本大爺就勉為其難,出手救他一命。」
空中的腳步隨著身體輕鬆旋轉了方向,而後踏了下去。
一步踏下,唐真的臉龐卻突然變得異常蒼白,秀密的眉宇猙獰地皺在了一起,額頭上也不知何時泛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緊捂著胸口,痛苦的臉上更多的是非常強烈的不爽。
唐真毫不猶豫地在心中對著那道虛無縹緲卻時常作祟的殘念破口大罵:「你個死禿驢,沒想到死了卻變成了一個小氣鬼!難道氣死了那傢伙你就活得過來嗎?這點氣度都沒有,真不知道你怎麼當的得道高僧!」
「你大爺的,都說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果然是個欠罵的貨!」
隨著唐真在心中破口大罵,胸口的疼痛很快便消失了,但是他依然忍不住繼續嘀咕了兩句。
自己其實本不想去救那可惡的和尚,但無奈那張猙獰的面孔讓他回想起自己死亡時的痛苦。
而唐真不想回憶起哪怕是半點關於那一幕的畫面來。
所以,他選擇了俯下身去查探那酒肉和尚的傷勢。
隨後唐真轉身快步走到了一位青衣熟婦的面前,單手豎於胸前,盯著她腰間掛著的紅sè針囊做了一揖:「這位女施主,能否借你手的針囊一用!」
那青衣熟婦笑意盈盈,臉上露出了莫大的榮幸,當即便解下了紅sè針囊,雙手交予唐真的掌心說道:「玄奘大師無需多禮,請拿去用吧!」
「阿彌陀佛,女施主施得善緣,ri后必有善報。」
唐真發自內心地清唱了一聲佛號,再次微施一禮,接著迅速地邁步回到了酒肉和尚的身前。
他蹲下身子,並未去觸碰那個如蝦米般蜷縮的人兒,反而是伸手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一隻酒囊。
左手解開了酒囊口子的同時,唐真的右手也沒停著。靈巧的手指輕輕一挑,紅sè的針囊便盡數展開,裡面的一根根繡花針整齊地躺成了一排。
正好有一大片俏皮的陽光突破了松針的重圍,而後落在了展開的針囊上,唐真的眼中便蕩漾起了一抹幽幽的銀光。
可惜銀光終究還是未能徹底綻放。
酒囊被白皙左手的左手揚起,又輕輕地一盪,便有一長串晶瑩的酒液從口子處輕瀉而出,澆滅了銀sè的光,也濕透了銳利的針。
唐真放下酒囊,用手捻起了幾根繡花針並小心翼翼地迅速檢查了一番,直到確認它們都已經被酒消毒了一遍過後才將目光挪向了腳下的酒肉和尚。
酒肉和尚的表情依舊痛苦,只不過如同任何蝦米在臨死前一樣,連蜷縮起來的力氣都快消失了。
唐真木無表情將他翻過身子,然後揭開他僧衣的一腳,露出了已經無法起伏的胸膛。
圍觀的眾人這時才看到那酒肉和尚的從頭到脖子處是死一樣的慘白,他們頓時明白,這次,這個夯貨是真的命垂一線。
雖然酒肉和尚極為可惡,但是驕傲的唐人總是忍不住他們那憐憫心泛濫的壞毛病,一時間熙攘的街道竟然瞬間安靜了下來。
在這個如同午夜般安靜的午後,唐真高舉起了指尖的數根繡花針。
陽光如同水滴般凝聚在了針頭未曾四散,卻反而將它們的銳利彰顯到了極致。
如此銳利的針,一看便是殺人的利器,讓人很難和救人聯想在一起。
更何況,唐真手中高高舉起並經過蓄力地繡花針,劃破了空氣,化作了數道銀光直瀉而下。
外人看去,只是充滿殺意的暴力美感,哪有半點濟世救人的影子?
饒是大唐的民風彪悍,可當圍觀群眾見到唐真那幾乎是將對方一擊斃命的手法之時,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心驚肉跳的表情。而有些膽小的女子,更是「啊」的一聲,不由自主地發出一道嬌呼。
對於周圍的情況,身為當事人的唐真卻毫無反應,他手中的繡花針不但未曾停下,反而陡然一個加速!
數條細小的銀sè閃電掠過這個註定不會平靜的午後,也襲向了酒肉和尚敞開的胸口!
扎針的過程剛開始有些駭人,但是結束地卻是悄然無息。
圍觀的群眾終於忍不住內心的好奇,轉頭回去,卻發現事實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刺目驚心。
唐真雖然下手看上去極快又極狠,但事實上卻扎地極淺。
繡花針整齊地分散於和尚胸口的各個穴位上,針尾隨著chun風不斷顫動的模樣像極了石縫裡倔強掙扎的草。
「動了!動了!」
安靜了許久的人群,突然傳出一聲驚訝的尖叫。
此刻chun風已經溜走,那幾根繡花針老實地靜立著,一旁的唐真也如同一座雕像般不曾動彈。
四周的一切都成為了停滯的背景,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眾人的眼中只有那片開始劇烈起伏的胸口在動!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酒肉和尚的猙獰臉孔終於漸漸舒展開來。雖然依舊醜陋難看,但至少已經不再是將死之sè。
圍觀的群眾在心中同時鬆了口氣。
這個酒肉和尚平ri里算極其可惡,但畢竟不是什麼罪該萬死之人。先前那差點橫死的慘狀,還是成功激起了眾人的憐憫情緒。
見到胸口的起伏越發有力,唐真心裡也稍稍鬆了口氣,那和尚的命總算是給救了回來。
雖然對象實在可惡,但是救人一命的唐真,心中的自豪卻是實實在在的。他心情愉悅地俯下身子,將那幾根繡花針迅速拔了下來,隨後解開酒囊的口子,用酒液將它們仔細清洗了一番。
做完這一切,唐真走到青衣熟婦面前認真地作揖道:「女施主,謝謝你的針。」
「玄奘大師,萬萬使不得!」青衣熟婦和她身旁的相公趕忙還了一禮,受寵若驚地說道:「妾身能夠借出一些俗物,本就是積了功德,佔了天大便宜。比起大師的慈悲為懷,妾身更是自慚形穢。」
熟婦接過唐真的繡花針卻沒有馬上放開他的手,就如同演唱會上的粉絲與明星那般緊緊握著,就連他身旁的相公都看得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撫摸一下。
整個江州都知道金山寺的玄奘和尚是一個得道高僧。十八年來摩頂受戒、堅心修道,醫道佛典無一不通,知名度比起那些後世的明星也確實豪不遜sè。
唐真只感覺到飄忽忽的,不是因為熟婦的手柔軟溫暖,也不是因為頭頂的艷陽火辣,而是因為……
——被這麼多人崇拜地看著,這種感覺,真的是太爽了!
神清氣爽、心曠神怡這樣的辭彙早已經無法形容唐真此刻的心情,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越發輕盈,整個人除了臉上還道貌岸然之外,身體早已經輕盈如紙,一陣風就能吹飄了起來。
不過,唐真還未徹底飄起來,一個重物就活生生地把他抓回了地面!
「你個沒爹沒娘的蠢和尚,是你剛剛差點害死了洒家!」酒肉和尚突然跳起來一把扯住他的僧袍,用沙啞的喉嚨嘶吼道:「洒家要帶你去衙門,洒家要讓官老爺治你的罪!」
說著,他手頭的力道不由加大了幾分:「洒家要讓你挨官老爺的大板子!」
唐真一個踉蹌,身子差點摔倒。
遇到恩將仇報這種事情,泥人也會有三分火,更何況唐真本就不是一個善茬。
樹yu靜而風不止,孰可忍,孰不可忍!
什麼得道高僧,什麼雲淡風輕,唐真準備統統放下,擼起袖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一頓老拳,揍出個朗朗乾坤來!
可惜,唐真終究還是低估了他被群眾崇拜的程度。
當他猛地轉過身子,卻發現那酒肉和尚已經失去了蹤影。
「咦,奇怪,難道是我幻聽了?」
習慣xing地低下頭,仔細在腰邊尋找了一番,那傢伙並沒有躲起來,而是真的消失了。
「大哥,快放洒家下來!」
直到一陣沙啞的慘呼傳來,唐真終於找到了酒肉和尚的下落。他不知什麼時候落在了幾個彪型大漢的手裡,更是被人舉過了頭頂。
那和尚可能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高的風景,也可能是他本身就有恐高的毛病,剛剛恢復血sè的臉旁又被嚇得慘白,四肢顫抖,口中連連求饒著。
「你個夯貨!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恩將仇報,敢拉玄奘大師去見官!」
「好一個恩將仇報的傢伙,我泱泱大唐怎麼就出了你這麼一個廢物!」
「爺爺看不下去了,管你是不是和尚,反正今天爺爺的老拳你是吃定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酒肉和尚忘恩負義的舉動大家都看在眼裡,此刻見唐真被糾纏,頓時便有數人義憤填膺地站了起來。
他們要為玄奘大師主持公道!
眾人氣勢洶洶的模樣,讓被舉在空中的酒肉和尚抖如糠篩。
「不敢了!洒家再也不敢了!」
眾怒當前,那夯貨撕扯著嗓子想要求饒,可惜聲音早已經被眾人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