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登龍輦
光燦爛,日光旖旎。
一名女子語笑盈盈,從落滿花瓣的漫漫梨花下過,微風帶起她的烏髮和薄袖,傾城絕色。
沈淮幾乎可以斷定,她就是在瀛洲島見過的梨花仙子,容貌身段,與他想象中竟一般無二。
尤其那雙惹人情動的美人目,陽光下分明無比的清澈乾淨,卻又無端帶著媚意,叫他瞬間喉頭髮緊。
沈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一會兒才收,食指敲了幾下扶手,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蔡山瞧一眼身側的小太監,他方揚聲道:「陛下御駕——!」
前方的人的動作忽地一停,怔怔往這邊看過來。
蘇皎皎伸手去夠梨枝的動作定格,像是完全沒想過會這在這遇到陛下,她看向沈淮時有些驚慌失措,模樣怯軟,如一隻幼兔。
魚瀅和魚靄急忙跪下,又小心翼翼地揪了一下她的裙擺,蘇皎皎才從驚慌中醒轉,柔柔弱弱地向沈淮行禮,鸝音發顫:「妾給陛下請安——」
妾?
沈淮玩味地盯著她看了半晌。
眉眼閉月羞花,膚色嫩如凝脂。烏髮纖腰,無一處不完美。他常去後宮,新人更是見過多數,竟不知道後宮中還有這樣一位攝人心魄的美人。
他散漫地倚在靠背上,分明是居高臨下的姿勢,語氣卻又帶了絲難以捕捉的笑:「瀛洲島那日,你跑什麼?」
她沒想到陛下會一眼猜到她就是那日倉皇逃走的人,濕漉漉的眸下意識掀起,直直撞入沈淮的眼中。
沈淮黑眸幽深,將她的柔弱無措全都納入眼底。
「妾那日下小舟的時候弄濕了裙擺,又不知是哪位貴人前來,唯恐失了儀態……」蘇皎皎不敢再看他灼灼的眼睛,咬著櫻唇偏過頭去,怯聲道。
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如清泉,如夜鶯。
清甜娓娓,又帶著一點綿軟的尾音,說話的時候怯怯的,勾的他心裡癢,總有種要將她的腰肢揉進懷裡的衝動。
沈淮見過太多女子。
嬌媚動人有之,端莊優雅有之,清冷如仙有之,嬌俏可愛有之。
甚至如她一般的柔弱美人,宮裡也有。
但無人能像她一樣,只是說上兩句話,盯著她的眼睛瞧上一會兒,就能勾起他心底的欲。
什麼梨花仙子,分明是勾魂攝魄的妖精。
沈淮向來不會按捺自己的**。
他放肆地盯著蘇皎皎看了半晌,淡聲道:「上來。」
春日宴皇后邀了後宮中所有選侍以上位份的妃嬪參加,她自稱妾,如今卻不在春日宴,便說明她是宮中未得招幸的選侍。
既是他的女人,位份又有何難?
高高在上的龍輦緩緩落地。
蘇皎皎眼睜睜看著專屬於帝王的御駕停在自己面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求助似的看向他,鹿般的雙眸水光凌凌。
沈淮見她怯弱,輕笑一聲,朝她伸出手去。
蘇皎皎紅了臉,垂著頭將柔弱無骨的柔荑遞上去,而後被陛下使力一帶,坐進他懷裡。
她重心不穩,低低地嬌呼一聲,沈淮卻笑,攀上她的腰肢浮浪地捏一把。
當著眾人的面同沈淮**,蘇皎皎坐在沈淮腿上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願被人看到自己的臉,下意識往他肩頭去藏,濕潤的鹿眼含春,當是媚色無邊。
蔡山極有眼力地笑著問:「陛下,如今是回太極殿,還是御花園?」
沈淮頷首瞧懷裡的蘇皎皎,卻不急著要她。
好東西自然要留到最後,方知滋味綿長——
他撫上她軟嫩的唇瓣,淡聲道:「御花園。」
蘇皎皎雙頰飛粉,半遮嬌容,坐在沈淮的腿上一動不敢動。
她悄悄打量一眼沈淮——
平心而論,她們的這位陛下比她想象中要更天人之姿,也更琢磨不透。表面看,他對美色似乎十分浮浪隨心,也並非冷淡薄情之人。
但又和尋常貪圖美色的昏庸帝王截然不同……
察覺到蘇皎皎似乎在看他,沈淮淡淡垂眸,似笑非笑地:「看夠了?」
蘇皎皎懊惱於自己怎麼盯著他出了神,當即便垂下長睫,無措的小手絞著袖口,佯作羞赧不適的模樣小聲說:「陛下……您這是要往御花園去嗎……妾人微言輕……」
見她害怕嬌怯無所適從的模樣,沈淮輕笑了聲,大手拍拍她腰股之間,叫她坐到一側去,語調淡淡:「朕在這,還能叫你被生吞活剝了不成。」
御花園內。
皇后早早便囑咐宮人備好了場地。
依著位份由遠及近,備沉木案幾,遮陽帷幔。處處有宮人來往奉茶,送瓜果點心。
此次選秀過後,宮裡妃嬪林林總總也有三四十人。除去未曾承寵的選侍們,在場的也有二十多位。
或豐腴或纖瘦,或明艷或清麗,花紅柳綠,奼紫嫣紅。
遠遠瞧去,身著各色宮裙的妃嬪們或坐做站,同百花春色融為一幅極妍麗的美人圖。
後宮諸人中,以皇後為尊,其次是王淑妃,再其次是宓妃。
皇后居主位,王淑妃和宓妃分坐左右。
今日設宴,皇后所出的大公主沈嵐英和王淑妃所出的皇子沈南舟也在。
陛下登基后才有所出,因而公主皇子都不過兩三歲,正是稚嫩的時候,被各自乳母帶著在御花園中玩鬧。
皇后悠悠抿了口茶,瞧著不遠處正在撲蝶的大皇子笑道:「南舟被淑妃妹妹養的真是好,瞧瞧那小胳膊小腿兒,如藕節一般,瞧著便水嫩。不似嵐英怎麼都吃不胖,叫本宮發愁。」
王淑妃皮笑肉不笑地將手中杯盞擱下去,淡聲道:「皇後娘娘宮中一應是最好的,公主更是享天地恩澤。如今還小,娘娘著實多慮了。」
這話說的夾槍帶棒不留情面,皇后也不惱,只笑一笑:「是啊,本宮是沒什麼憂慮的。陛下疼愛嵐英,本宮這鳳儀宮若非是公主得父皇喜愛,怕是陛下也不愛常來。」
她掀眸看王淑妃,笑意未達眼底:「本宮聽聞上回大皇子在陛下身前哭鬧,惹了陛下不快。除了吃好喝好,身為皇子還是得識禮懂書,早日為陛下解憂才是。」
王淑妃對大皇子素來寵愛,疼惜不已。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聽不得旁人說一句不是。
皇后這話分明是在說她的孩兒愚笨,是個只曉得吃喝的蠢材才不得陛下喜愛,這叫她如何能忍!
王淑妃冷嗤道:「南舟如今不過三歲,他懂什麼?陛下自然不會同他一個孩子計較!公主怕是只剩貼心懂事,日後也沒什麼別的建樹了。」
兩人三言兩語惹得對方心裡窩火不已,宓妃坐在一側冷冷看她們狗咬狗,目露不屑。
她伸手輕撫了自己的肚子,美目微眯。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會是公主還是皇子……
場內舞姬一舞畢,悠揚的琴音換了聲調,變得輕快明媚。宓妃思緒回攏,往下面的宮妃身上凌厲地掃過,面色並不好看。
這一批的新人實在出挑,便是她曾寵冠後宮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何況陛下這個月幾乎未曾點寢過除了新人之外的妃嬪,就算她有孕不能承寵,可這個事實還是讓她的心口如一塊巨石堵著,難受不已。
若是陛下喜新厭舊,將她忘了個乾乾淨淨,她絕不能接受!
只要一想起陛下會同別的女人恩愛廝磨,宓妃的心口便鈍痛難當。
也不知蘇皎皎那邊如何了……
一側的宮女們垂首恭敬地送來上各位妃嬪份例的珍饈吃食,一份份擺滿了案幾。
待看到其中一份金銀夾花時,皇后笑意溫和,說道:「本宮記得妙御女來自雍州。雍州靠海,向來水產豐饒,這一道金銀夾花是蟹肉並蟹黃所做,若是沒記錯,這螃蟹便是雍州貢品。」
她示意一眼身側宮婢,笑道:「你的位份尚低,分不到這道菜,本宮便把這份賞你吧。」
皇後身邊的掌事宮女雨荷親自將菜送到她桌上,又體面地福身,給足了她面子。
妙御女起身謝恩,惹得周圍人目光紛雜不已。
自春日宴開始之際,這妙御女便是各宮妃嬪最為眼紅不屑的對象。
出身平平,不過富商之女,卻能勾得陛下頻頻臨幸,著實令人不快!
本就頗得聖恩,如今皇后又賞了菜肴。說是賞賜,明擺著是要收攏她在手下為己所用,這如何不叫人眼紅。
這妙御女謝了恩還沒落座,王淑妃便冷笑了聲,悠然道:「皇後娘娘真是好記性,平時分管各宮足夠費心費神了,竟連個御女的出身喜好都記在清楚,當真是位賢后——」
她冷冷瞥過去一看,眼中閃過鄙夷:「妙御女,還不雙手接著,別糟蹋了娘娘一番心意才是。」
眼見主位娘娘因她口舌相爭,妙御女心裡原本就沒底,此時更有些惴惴。
她本就出身低微,雖自恃心機不輸她人,卻也是初見這陣仗。一張月貌花容發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妙御女左側坐著的姬良使見狀不禁有些得意,悄無聲息地勾起了唇角。
姬良使與妙御女同住在鸞鳴宮,又都是新人中陛下較為寵幸的妃嬪。
可這妙御女分明家世不如她,卻每每叫她聽著鳳鸞春恩車的鈴聲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叫你出頭!樹大招風的害處,你也該嘗嘗!
王淑妃明褒暗貶,皇后也不氣惱,她面色如常,仍是沉穩端莊的模樣,淡笑道:「身為後宮之主,本宮便要母儀天下,心繫諸位姐妹也是應當的。既做得這個位置,自然要想的比旁人都多些。」
她淡淡瞧一眼王淑妃,不動聲色:「淑妃妹妹一向快言快語,若是不收斂,新來的妹妹們怕是都不敢同你來往。同是天家嬪御,當和睦共處才是。」
說罷,皇后對著妙御女溫和一笑,以示寬慰:「淑妃向來如此,賜座,不必多禮。」
得皇后解圍,妙御女十分感念,再也不想當這眾矢之的,展裙坐了下來。
姬良使眼見妙御女不疼不癢地坐了下來,心中有些失望。她舉起銀箸夾了口新呈上來的桃花酥,酥軟甜蜜,入口即化,十分適口。
她在家中便素愛甜食,吃到喜歡的糕點,心中的不快也消了些。
只是還沒坐一會兒,她的皮膚便開始有些發癢,悄悄捲起袖子一看,細白的肌膚上一大片都泛了紅。
還沒來得及深思,值守在御花園門口的宦官高聲唱禮:「陛下駕到——」
她面上一喜,也顧不得胳膊瘙//癢,趕緊扶了扶髮釵,甜笑起來,以期陛下能瞧見她。
明黃色的帝王龍輦緩緩從御花園門口進來。
妃嬪們跪成一片,以最得體恭謹的儀態翹首以盼,期望能在這一天蒙得皇恩。
誰知——
來的人不僅僅是她們朝思暮想的陛下。
那唯有九五之尊才能坐得的龍椅之上,還有一名十分眼生的絕色佳人。
容光絕色似弱柳扶風,眉眼卻又帶著無邊媚意。
臉上的薄薄紅暈,一瞧便知這龍椅之上曾發生了什麼好事。